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正文 魔女其五·若余灰烬亦可重生
    我和未来的守门人聊了许多,出乎我的意料的是,虽然看上去他是个不好说话的男人,但是实际上他很乐意聊天,只不过很多时候他都是倾听的那一方。

    他就像一尊雕塑,安静地听完每一个故事,要么微微叹气,要么缓缓点头,我有一种错觉,好像他很享受聆听的过程。

    不是所有的疑问都得到了解答,不过尽管只是部分,也足够我获知这个世界的绝大部分真相,以及,为何会沦落至此。

    真相很无趣,实际上我在获悉它们之前就能猜测一二,没有什么跌宕起伏,甚至都不能算是小有波折,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的起因只是鸡毛蒜皮,而更多的远比这些小事还要平淡。

    当然,参与这次会谈的不止我和他,还有第三个人,虽然那人从头到尾都没有发表过任何言论,也没有对我们所说的话评头论足,祂远比守门人更加沉默,但是祂所要表达的信息已经实实在在地传递给我了。

    那片虚空向我表达了祂的讥讽。

    “无”应该是没有自我意志的,因为“无”就是空无一物,如果有了意识,那么“无”还能称之为“无”吗?

    但祂就是在那里,向着唯二能看到祂的人微笑。

    我认为那是微笑,尽管我只能看到一片虚无。

    祂已经知道了我们的坐标,但是祂不过来,祂就像我们注视着祂一般注视着我们。

    仅仅只是看着,我就感受到生存下去的意志在被渐渐剥夺,这种仿佛内在不断流失即将变作空壳的无力感让我不禁颤抖起来,但很快连颤抖的想法都随着虚无一同消散。

    幸好我还有足够的力气移开目光。

    若想直视,先得舍弃一切,让心底空无一物,甚至连生存的意义也必须抛弃。

    这就连概念体也不能轻易做到,就算是祂们也终究会有些许杂念,可是这个守门人没有。

    我还是不清楚他的名字,也许为了直视虚无他连名字一并舍弃了。

    不过他终究不是行尸走肉,还是可以沟通,也许只要多多尝试,总是可以适应的。毕竟我终将成为新的守门人,这是我的命运。

    当然,前提是如果虚无一直保持祂那暧昧的笑容,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或许有朝一日,我也会觉得祂的笑还算顺眼。

    ……

    “处刑殿,其实就是一个移动式的堡垒,不过现在是扎根在此了。说来我一开始是反对这么造的,但是因为种种原因还是变成了这样。说实在的我本来是想把牢房都建得宽敞一点的,结果如你所见,这哪里能叫牢房啊。”

    对于风战啸的喋喋不休我选择性地忽略了,都叫处刑殿了居然还想着给关在里面的人宽敞的环境,我觉得这个人思想出了问题,虽然作为概念体本身就是一个大问题了。

    我所处的牢房,不,应该算是茧房,椭圆形的空间里我也只能勉强伸直了身体,而这座处刑殿的每一层起码都有上万这样的茧房,而且其中还充满了某种不知名液体,尽管我的灵魂并不纯粹,掺杂了概念世界的杂质,可还是感到力量在渐渐流失,大概是专门用来压制灵魂的。

    等等,吸取力量?

    椭圆形的茧房,里面是被压榨力量的灵魂……“电池吗?”

    “应急预案,在无法供能的情况下使用灵魂作为能源。看来处刑殿的功能还是挺齐全的,就只有供能出问题了。”

    “所以为啥灵界和你造的这些东西年代感差这么多?”

    “这不是重点吧?不过嘛这些东西是前几次循环的产物了?”

    “不应该所有的都被虚无同化了吗?”

    “怎么说呢,‘无’在吞噬的过程中会逐渐产生一些东西,那时祂就不是纯粹的‘无’了,每次循环总能剩下点啥,虽然大多数只是污浊的余烬,但是动点手段也能留下一些完整的物品。”

    总感觉哪里不对。

    “虽然不清楚你们循环了多少次,但是不是我想吐槽,只是这也太粗糙了吧?说到底如果上次循环的物品都能保留,那生命呢?而且,为什么非得循环不可?”

    “因为这是‘全’的运动,你可以理解成生命需要营养或者事物都会变化,对于‘全’而言这只是祂的日常活动,祂分裂,又重组,虽然对于物质而言可能要经过难以想象的时间,即便对于我们这种没有时间概念的来说也是足以令我们无聊到发狂的过程,可是对于‘全’来讲这就是一次,呃,呼吸?”

    无法想象,无数世界诞生又终结,无数生命在时光中沉浮,这一切的开始只是一个存在的举动,甚至不是主动进行的,而就在祂没有注意的情况下,一切就都被毁灭了。而这,却已经经过了无数次。

    不可理喻,却不得不接受。

    “你们概念体为何能保持上一次循环的记忆?不,不如说为何经过了一次循环,你们还是你们?”

    “这个问题我们也解释不清楚,从层次来讲我们比较高级,所以我们这边的统一看法是我们只是工具,类似于免疫系统之类的各种各样的工具,而你们不过是没必要的,嗯,类似头皮屑这样的组织?所以作为工具的我们得以保存过去的记忆以便更好地工作,而你们就无所谓了。”

    “你就不能说的委婉一点吗?”

    “不直接说明的话总会有人理解错意思,虽然就算直接说也有很多人自顾自地解读。”

    “你这种仿佛有很多故事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实际上就是有啊,经常会有被当做神崇拜的事情发生,不管我怎么解释那些家伙完全都不能理解,就完全自说自话,大部分时候我被逼急了就只好把他们都杀了。”

    “听上去你深受其害啊。”

    说来如果不是知道真相我也会把这些无所不能的家伙当做神,这也是难免的,这就是生命的天性,探索未知,恐惧未知,崇拜未知,偏偏有些人不愿意去揭开未知的真相。

    “没啥意义啊,感觉。”虽然感觉世界或者别的什么保护了也没啥意义,但是既然决定去做了那就只好完成了。

    “总觉得和初级见面的时候你变了好多。”

    是这样吗?肯定是的,经历了身体和心灵的双重打击,任谁都会变的。

    只不过有些事情再怎么变,也就只是那样罢了,该履行的依旧该履行,物质不会停滞,但灵魂可以依旧。

    “我倒是有个疑问,灵魂也算物质吗?”

    “你为何有此疑问?”

    “灵魂本身应该是物质,但是,该怎么说呢,我觉得意识应该不是物质范畴的,不过意识按道理来讲就是大脑传递的信号,可是……我总觉得不对。”

    我挣扎了一下,用蛮力打破了这小小的茧房:“就好像这里,吸取灵魂的力量作为能源,从而抓取更多的灵魂,我认为这是物质的本来形态,也就是自动化,不需要没有意识的参与,而且并非所有物质都有意识,起码意识应该是生命独有的,而所有的容器都是生命,所以我觉得,意识,就是一种媒介,或者说中转站,是一种与概念世界相连的形式,而灵魂就是这些形式在物质世界的存在形态。”

    “对了一部分。”

    “才一部分吗?算了,不纠结这些了。”我的幻象告诉我风战啸根本不会正面回答这个问题,看来这个问题触及到了祂们概念体的核心。

    “如果把所有的牢房都破坏掉那么这地方就会因为能量不足而停摆吧?而且是再也不会启动的那种。”

    “没错,就像你之前做的那样,既然能够远程攻击换个方式也能范围攻击。”

    “那这些灵魂?”

    “哦,我都忘了你是在意这种小事的人。”

    我皱起眉头,如果灵魂状态下的我可以的话:“起码有上百万的灵魂,再怎么说也不能算小事,就这样杀了它们,我……”

    “于心不忍?那大可不必,灵魂本就不存在活着不活着的问题。”

    “这又是你们的共识?”

    “不,这是事实。灵魂赋予生命意义,但灵魂不是生命,你可以说有了灵魂才有个体的意志,但是你不能说灵魂就是生命的一种形态。”

    “你不在意?”

    “我不在意。”

    “那行吧。”我感受着体内力量的流动,幻象在我脑海中愈发清晰,我能看到一切的发展,如果我攻击某处会产生什么样的效果,以往这些幻象太过繁杂,以至于我无法从重叠的场景中将它们认出,但现在,即便成千上万的幻象汇聚于此,我也能够分辨其中的每一个。

    我感到有一扇门挡住了我的前路,我的力量停止了增长,戛然而止的挫败感让我一度有踹开这扇门的冲动,但是我没有。

    如果越过去的话,会有难以想象的苦难与折磨。我心底的声音与幻象都如此告诉我。

    我回想起那个自成剑仙的男人告诉我的话,一旦达到那种境界,就会无时不刻地承受着规则的反噬,看来我已经到了抉择的地步。

    我会害怕痛苦吗?

    当然会了。在我的人生中每时每刻都有痛苦相随,我看到过无数没有发生的生死别离,并为了阻止它们的发生拼尽全力。我自认为我承受的痛苦比绝大多数人都要沉重。

    但我没有打开那扇门。

    因为我仍然害怕。我能够承受痛苦,因为我知道痛苦之后是怎样的景色,我知道我所期望的终究会实现,但是,我知道这次的苦难之后等待我的,只有破灭。

    所以才会绝望,所以才会崩溃,起码放弃的话,不至于继续痛苦。

    我的觉悟仅仅只有这种程度而已,知道了自己会成功才去行动的觉悟,在这个世界上想必也相当低级吧。

    力量蔓延,仅仅击毁一处所引发的连锁反应很快就摧毁了处刑殿绝大部分的设施:“没有自动防御系统了?”

    “没,本来就不会想着有什么存在能够内部破坏处刑殿,有这个能力的都不归灵界管。”

    “我卡了漏洞啊。”

    “这就是强者的特权,虽然一般来讲那些人也不会过来,不过我特许了你。”风战啸飘在空中,那个大头突然转向了一个方向,“不对,还有在为处刑殿提供能量的东西在……原来如此。”

    “怎么了?”

    “兽园想激活处刑殿,这势必需要巨大的能量,而这上百万的灵魂显然只是杯水车薪,所以有一个‘神难’潜入进来,将自身当做电池开始提供能量。”

    “怎么潜入的?”

    “灰幽灵的能力,她那些尸体可以变成所谓的皮囊。某个‘神难’套上了皮一同潜入了,所以没有触发任何警报。”

    还有这种用途?

    “刚好,就在最下层,赶紧下去。”

    “这样说来对面派出了两个‘神难’吧,这样你就可以出手了对吧?”

    “得看是谁,不过多半是那个小子。”

    那个小子?“牙吗?”

    “除了他兽园也没有第二个‘神难’了。哦,现在就不知道了,他们换老大了。”

    我在幻象中看到过那个叫牙的男人,他并没有死在这里的选项,但是在更远的未来中,他总是死得很浪漫。他的行为注重实际,但是最终,他选择为理想赴死。即便对于他的理想我不敢苟同,但是我仍然觉得他很浪漫。

    我直接打碎了这层的地板落到了下一层,虽然因为能源不足处刑殿中的灯都关闭了——话说灵魂状态下开不开灯都一样那为什么处刑殿会有灯呢?

    我看到了一对巨大的墨色羽翼,若是展开可能有十来米长,此时这对翅膀的主人正在经受折磨,他将手插入了一团巨大的能量之中,那些实体化的力量被源源不断地抽走,而他则在不停地颤抖。

    “你们的体型怎么都大上几号?”

    “让身体维持在合适的密度才能发挥出全力。不过嘛我们只不过是有各自喜欢的视角罢了,所以把体型调整到自己最舒服都状态,不过牙嘛,他不一样。”

    “你还是这么话多啊,风战啸。”牙维持着一只手插在能量团的状态,把身子转过来,“还有一位……铸体吗?”

    “你居然会来这里,而且还特意绕过了我的监控。怎么,另一只手也不想要了?”

    我这才发现,牙隐藏在袖子下的那只手是义体,我迅速阅览了一遍幻象,没有能打赢的选项,实力差距过于悬殊,而且,这个兽园的前首领,在我看到的所有未来中,都没有放水,一开始就是全力以赴,所以我根本没有试错的可能性。

    “怎么,我就不能来了?别忘了,我死以后可不会成为容器,这里就将是我的葬身之地。”

    “我可不介意把这个结果提前了。”

    “若你本尊在此我确实不是对手,但是你现在只是分身,而且,你不可能亲自来到此处,不是吗?”

    本体不可能来?不对,是不能来?我疑惑地看向风战啸:“什么情况?”

    “我只能来到灵界四次,我在这次循环已经用了三次,第四次来到的时候就是我将被‘虚无’同化的时候。所以我只能派没沾染上我‘理’的力量分身。”

    “也就是说你必须按照规定好的程序行动?”

    “我们‘理’都是如此,虽然除此之外皆可,但是涉及到这个部分的必须严格遵守。”

    “这就是所谓的高等的概念体,只不过是一群空有意识却没法反抗的奴隶。”

    “几年没见你小子嘴倒是越来越毒了。”

    “一百年前,你的分身还能勉强赢我,但是,现在不行了。”我看到牙咬紧牙关,硬生生扯下自己的右手,让这只手继续提供能量,“再失去一只手,我也能赢。”

    “我还真是被看瘪了啊,不过这个分身确实不是战斗用的,那你上喽。”

    风战啸看着我,我看着他:“差距太大了,我打不了。”

    这是实话,他的攻击我躲不开,躲不开就是躲不开,就算知道了攻击轨迹我的身体也没法做出反应。之前不是没遇见过这种情况,但是这次不同,在所有的幻象中,我压根没有躲闪的动作就死了,我不清楚缘由,是因为他比我遇上过的敌人都要快,还是因为他的能力?

    “你也太消极了吧。”

    “这不是消不消极的问题吧!”

    “你害怕跨过去?”

    “……嗯,不行吗?”

    “比起其他人,你很幸运,因为有人提醒你,而像他那样的,一股脑地提升力量,到头来变成这副样子。”

    牙笑了:“别把我和那些懦夫相提并论,区区疼痛罢了,你们现在没法阻止我,不如就等着吧。”

    “我们已经破坏了轮回仪,他修复处刑殿还有用吗?”我看着那只断手,难以想象其中居然还有如此庞大的力量。

    “要修复处刑殿,那点力量早就够了,这小子的目的压根不是让灵界与物质世界融合,我说过他压根没这个脑子。”

    “倒不如说,他只是在自暴自弃罢了。”风战啸双手抱胸,虽然布娃娃形态下压根没什么威严可言,“一方面他确实需要发泄自己的力量,另一方面,被夺走了兽园首领的位置以后他也需要找点事情做。”

    “你的意思是他现在和兽园没关系?”

    “一开始就没有吧,他这性格也不知道是遗传了谁的,当年本来是自己一个人单干结果聚集了一堆追随者,现在自己被踢出去了还在为了那些自顾自的下属劳心劳力,咋的,牙,不会这么多年有感情了吧?”

    牙收起了展开的翅膀,伸出隐藏在袖子里的义手,一根棍子出现在他手中,不对劲,在我的幻象之中根本没有那根棍子的影像,即便现在我用双眼真切地看到了它的存在,可它依旧不在我的幻象里面:“那是什么?”

    “在第一次循环中就存在的产物,能够压制住我们概念体在这个物质世界的影响,简单来讲就是让所有的能力与我们的权能失去效果,仅仅只能以物质的状态进行活动,坠天鞭,你们是这么叫它的。”

    “那不是完克你们?”

    “虽然没法使用概念的力量,但是我们的容器在物质世界也是一等一的存在好吗,倒不如说用这个他自己会被削弱不少。”

    对哦,联想到我看过的幻象中牙的信息,如果牙用这个作为武器,那么他自己的战斗力恐怕也就十不存一。

    主动戴着枷锁和别人战斗,真是个疯子。

    “那这样我岂不是没法预知他的攻击了?”

    “有效范围一米。”

    不能近身吗?而且幻象也看不到武器:“真要我打啊?”

    “虽说有点赶鸭子上架,不过确实如此,哦,牙,不介意我给她加点强化吧?”

    “如果这并非一对一,我是不会同意的,不过就算我再怎么否认,在某些方面我和父母有着共通之处,你就尽可能地让这场战斗变得公平一点吧。”

    强化?我疑惑地看着飞在我脸前喃喃自语的风战啸:“你这是在吟唱吗?”

    “凡事总得有点仪式感,而且我还蛮擅长这个的。”布娃娃的手在我的脸上揉着,感觉还蛮奇妙的,“好了,上,揍他。”

    感觉还是打不过,完全没有一点增强的感觉。

    下一次攻击是五秒后的正面,看幻象中手的姿势是正手握着武器对我当头一棒,接住还是躲开?怎么看都是躲开更加安全,因为我不一定能接住,而且一旦近身我的预知就会失效。

    但是躲不开。无论如何躲他都能够凭空加速追击所以只能硬接,然后反击。

    如我预料的一样他拿着那柄坠天鞭直接砸了过来,但是没想象中的快,怎么回事?

    正面接的话肯定要受伤,先侧身然后去抓最稳妥。我侧过身子伸手,出乎意料的顺利,起码抓住之前很顺利。

    抓住的一瞬间,牙的身体没有发出任何的力量,我也感觉不到他有任何动作,但是我感到一股力把我震开。

    怎么回事,既然不是能力,那又是什么,魔法?还是说……

    “简单的技巧,虽然看上去没动,但是肌肉在发力,能够做到没有预备动作的攻击,东方叫寸劲来着。”风战啸落到我的肩头,“别把牙和其他人相提并论,由于封印了自己的能力,他对于身体的控制和技巧的磨练已经达到了极致。”

    “这就是所谓的一对一?”牙的语气很尖锐,但是表情很平静。

    “都一万多岁的人了,和一个才行走二十年的小丫头一打一说不过去吧?我就提供点理论帮助,你不会连这点都要反对吧?”

    “二十年?”

    “当年绑走她的不知道是哪个,二十年前才把她从培养皿里面放出来。”

    “原来如此,那我就允许了吧。”

    还真是好说话啊。我感到右手仍旧发麻,之前他的寸劲威力不大,但是出乎意料的持久,直到现在我还感觉一股力量在我的掌心处盘旋。

    我的攻击手段也就只有体术,但是明显对面无论身体素质和技巧都是碾压我的,怎么看都赢不了。

    至于风战啸的强化,虽然有,但是感觉不多,感觉差不多就是半只脚踩在门槛上,还有一只半在门外面。

    砸,砸,砸,还是砸,似乎他认为只需要这么一个动作就能解决我,每一击都是全力,不过就那么一个动作的反复已经让我难以招架了。

    感觉骨头要碎了,虽然我现在应该没骨头。又一次招架了攻击,我被一脚踹在了腹部。

    果然不应该惯性思维,接连不断地被震开之后我完全没想过他还有别的手段,也有直接接触到了他的武器没法预知攻击的原因。

    我被打飞在空中,他打算乘胜追击,如果我是灵魂状态的话应该能飞吧?

    “咋打?”我堪堪躲开然后立马飞远,“这完全没法玩啊。”

    “按照常理来讲他一鞭下来你就该魂飞魄散了,我给你的强化已经救了你几十回了。”

    “所以呢?”

    “再坚持一会儿吧,我那边也挺麻烦的,大概还要个几分钟。”

    没反应过来,不应该分心的,虽然被击碎的头很快就复原了,但是感觉很不好受。不过,头被击碎了我是怎么思考的?哦,我现在还是灵魂。

    我记得艾达丝曾经教过我,战斗时不能分心,在强者面前一旦露出破绽处于下风,就会被一直压制住。

    来不及复原就被击打,刚复原的地方转瞬间又被打碎。

    几分钟了?不到一分钟。

    多少次了?十几万还是上百万?

    唯一庆幸的是无论受到多重的伤害,我都没有死。

    似乎牙也厌烦了持续的攻击,最后的攻击势大力沉,我感到一阵剧痛,直接被打飞了出去。

    还活着,这是我唯一的感觉,不出几秒身体就复原了,这也是强化的效果吗?幻象没有预知到攻击,看来对面也不想再做无用功了。

    “你不适合战斗,你不应该涉足这里,明明已经逃离了,就不应该回来。”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应该是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被带走的吧,现在我凭借自己的意志回来,有错吗?”

    “你什么都不明白,回来了又能做什么?站在那些概念体的身旁,你想得到什么?”

    想得到什么?真是愚蠢的问题。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你们打算毁掉的,是别人珍视的,既然如此想阻止你们又有什么错了?”

    “冠冕堂皇,真让人不爽。”牙一步步逼近,“确实没错,但是也没用,你就不应该在这里。现在,滚回你的平静生活里面,不然,就死这里。”

    “那可不一定啊,牙。”不知何时消失的风战啸出现在了牙的身后,“别忘了这里是谁的主场。”

    “你还有什么花招?”

    “我是没了,这里可是灵界,抛开概念体的身份,我可是物质世界最强的死灵法师。”

    对付这种级别的对手召唤死灵有用吗?

    我注意到一口棺材静静地浮出来,从空无一物的空间中缓缓出现。

    明明是那么朴素不起眼的棺材,牙却突然打了个踉跄,随即暴怒起来:“风战啸,你他妈的啊——”

    诶?我的幻象突然消失不见,一股不讲道理的引力把我的注意力强行拉回现实,而冲刺的牙却突然被弹飞出去。

    我看到那口棺木炸裂,墨色的翅膀将其中的一切笼罩,漆黑的气息不断涌出,却让我不由得低下头,不是因为恐惧,而是那气息让我发自内心地臣服了。

    “想不到这最后的机会,居然是这种时机,不过再怎么说,谢了。”

    苍老的声音,但是并不贫弱。我抬头望去,入眼的是一个沧桑的老人,即便他的身体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要健壮,但是眉目间的皱纹与银白的发色无一不彰显他的年迈。

    我认得他,在每一片大陆上的每一个国家中的每一所学校,都有他的塑像或画像,无数人用无数篇文章赞颂这个男人的伟业,因为他是龍,古之会的创立者,混乱时代的终结者,史上最伟大的人。

    而同时,我也知道了,他是我的创造者,我体内有一半的血源自这个男人。

    “明明老老实实死了就行了,非得爬起来,你还想怎么样啊?”牙高高飞起,与龍对视,“事到如今难道还有留恋吗?”

    “……”龍的脸色不断变换,最终吐出一句问候,“好久不见了,儿子。”

    最初的铸体,一切铸体的原型,龍唯一正常孕育出的孩子,牙,沉默许久,说:“要我再杀你一遍吗?”

    “……我只是想说,对不起,我和你妈从来没有考虑过你的感受,我们以为……”

    “好了,不用再说了,到现在说还有什么用?我已经把你杀了,你已经是个死人了,无论你还有什么想说的,我们都没法回到过去。”

    “这俩父子,真矫情。”风战啸落到我的肩头,“辛苦你了。”

    “你这是刨了人家父亲的坟啊。”我自觉地往后站,已经不是我的场合了。

    “龍和我做了个约定,我可以把他拉回来一次,不过之后就得毁掉他的身体。”

    “因为不能让他成为容器?”

    “差不多,不过看来这次我就不用动手了,有人代劳了。”

    我望向飞在半空的两人,此时这两人完全陷入了沉默,明明是父子却反目成仇,久违的再会却连话都找不出来:“牙比龍还强吗?”

    “虽然当年是龍因为某些原因受重伤了,所以牙才出手的,不过那时牙也因为用坠天鞭也不是全力,如今的这两人,不好说。”

    “死了龍还有能力吗?”

    “哦,龍有两个能力,一个是和概念体做交易得到的‘水天一色’,不过因为死了就去下一个人那里了,另一个是他自己觉醒的。”

    “不期而遇。”

    哦,已经开打了。牙的身体就好像承受着巨大的阻力,动作比殴打我的时候要僵硬得多,而且时不时好像突然失控一般加速冲刺直接撞到墙壁。

    “这是能力?”

    “没错,‘不期而遇’,操纵引力的能力,在龍的手中达到了更高的水平,不止是改变引力的大小,还能调整方向,而且可以同时调整多个物体受到的引力,与其说是引力,倒不如说一切力学都可以被他控制。”

    “如果用坠天鞭的话……”

    “别忘了,牙是铸体,还不是你这种压根没有接触过自身概念部分的铸体,对于他而言概念与物质都是他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一旦使用坠天鞭他身上概念的部分就会被压制住,物质的部分没有概念的保护就会承受物理法则的反噬,以那种状态和龍硬碰硬就是找死。”

    “等下,也就是说牙根本没有寻常‘神难’的痛苦?”

    “是啊。”

    “那我也可以?”

    “……理论上是可以,不过你已经经历过物质生命都会有的成长,俗称发育,要让概念部分觉醒的话,可能性比较低。”

    这样吗。我把目光放回战斗的两人身上,攻守的转换自如流畅,而且两人的动作具有高度的相似性,招架或者反击的架势如出一辙。

    我试着代入他们的视角,不过很快就放弃了,太快,太重。龍就不必多说,牙似乎也找到了诀窍,很快就适应了许多不同方向的力施加在自己身上的感觉,与龍扭打在了一起。

    很不美观,没有任何观赏性,但是正是由于先前的经历我才深切地明白,真正的战斗就是如此。

    没有任何技术动作与招式可言,不如说每一个招式都遵从本能而非大脑。

    两人齐齐落到地上,不,应该说是坠落才对。

    “死了一百年了还这么灵敏,就不能乖乖地再死一遍吗?”

    “回头吧,儿子,你选择的道路,不是你想要的,你扪心自问,现在的你……”

    “啊啊啊,又来了又来了,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在那边指指点点,这和我想不想可没有任何关系!你注定是那个救世主,而我注定要走上这条路,你要拯救一切,而我会将一切毁掉,不是我想这样,而是我应该如此。”

    “我一点都不喜欢毁掉什么的感觉,但别以为我对你的行为有任何认同,我是还没有找到我想做的事情,但是我已经明白我应该做的。”牙的身体突然开裂,无数裂纹眨眼间遍布全身,“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很美好,将所有的美好抹去就是我的命运!”

    “命运,是可以抗争的……”

    “那是因为你注定的命运恰好和你想要的是同一个啊!你以为是你的奋斗完成了这一切吗?承认吧,老爹,你是个走运的家伙,命运从未给过你第二条路,因为祂给你的都是你希望的,而我不是!”

    “但是走上这条路的你不可能成功,哪有父母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送死啊!”

    “不要在这种地方表现得你们有多重视我啊!”牙彻底裂开,从碎片中洁白的羽翼缓缓展开,一个小一号,但是纯白的牙诞生了,除了漆黑的眼以外他浑身上下只剩白色,“那边的女孩,像她一样的铸体才是你们想要的啊!”

    怎么感觉他有点委屈呢?“他不也是铸体吗?”我看向风战啸。

    “不一样,牙他刚生下来是纯粹的物质生命,经过了一系列惨无人道的实验才成为了半物质半概念的生命,而且龍在牙的实验结束后就放弃了自然孕育后再实验的方法,因为缺陷太大了,可以说,牙只是个半成品,确实并不是龍想要的铸体,但是,龍确实是把他当儿子看待的。”

    原来如此,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沦落到这个地步也是理所当然的,没有任何人可以指责他的堕落。

    “……你说的没错,对不起……”

    “少给我在那边愧疚了,老爹,这和你,或者妈都没有关系,不是你们的教育出了问题,也不是你们的研究搞坏了我的脑子。我是出于我的自由意志选择了这条路,构成现在的我的,绝不是你们的任何行为,无关叛逆,也绝非憎恨,我对你和妈没有半点多余的感情,我很感谢你们生下了我,除此之外,就只是空无一物啊!”

    他不认可自己的父母对自己人格的塑造,他认为一切都是自己的意志决定的,我只感到可笑。因为我这个只活了二十年的人都看得出来的事情这个活了一万多年的人却极力否认,任何人都会被环境影响,做出的每个选择绝对不止是因为自己想做。

    他就是如此厌恶自己的父母以至于连自己都可以否定吗?

    “……但是你知道的,你不可能成功。”

    “或许这一点,我们才有父子的样子啊,老爹,我们都走上了不可能成功的路途,那你也应该明白,我和你一样不会放弃。”

    “要我视而不见?”

    “该放手了,老爹。”

    “……做不到,正是因为做不到,才是我,才是你的父亲。”

    “啊,我当然知道,所以我只好再杀你一次了,老爹!”

    “浪子回头。”

    “嗯?”我疑惑地盯着风战啸,“啥?”

    “牙的能力,‘浪子回头’,可惜,他不是漫无目的的浪子,也永远回不了头。”风战啸叹了口气,“变成白色的状态下他与一切的距离都永远恒定住了,也就是他不会受到伤害,不会被能力影响,没有任何变化,某种程度上的无敌。”

    “代价呢?”

    “如果不解除的话牙就会恒定在那一刻,他就会逐渐与世界分离,以我们的体感来讲大致只有十分钟,而一旦解除,那些在能力开启状态下本该与他接触的事物都会一股脑地砸向他呢。”

    “延迟受伤吗?”

    “没错,浪子没有拘束,但是若是要回头,就必须承受。”

    胜负已分,几乎无敌的牙的拳头贯穿了龍的躯体,我能感到龍的力量开始流逝。

    “……儿子啊,对不起……”

    “你今天说的这三个字比我一辈子听到的都多,可惜晚了,不,就算你早点说,结局又有什么不一样呢?”牙悲哀地看着逐渐失去生机的父亲,“老爹,别再道歉了,这不是你的错。”

    “不……我没有,正视你的成长,没有,陪伴过你,对不起,直到你离开,我才知道,该怎么,当一个父亲……”

    “……是我的错觉吗,没了古之会会长的身份,你好像变得感性了,以前那个冷着脸的老爹去哪了?”牙抽出手,仰起头。

    “牙啊,我早知道的,你不会放弃,你就是那么像我,我,从没觉得你走上了歧路,我只是不想继续看着你受苦,你选择的对你太过残酷,我不愿意你走……”

    “少来了,我走的时候你连一句挽留都没有,现在,现在,你现在说这些,这些……”

    “哪有父母,会去阻止孩子的梦想……”

    “那你为什么要用命来拦我!”

    “……因为,后来的你,不开心啊……”

    龍消失了,彻底消失了,再也不可能复活的那种。

    我盯着牙的背影,这个高大的男人看上去如此无助,“就这么让他站着吗?”

    “让他多站一会儿吧,他已经不想打了。”

    “……他怎么了?”我不能理解,明明已经是第二次了,为何这一次的牙仿佛再也无法振作。

    “女人啊,无法理解很正常,因为父亲总是疼爱女儿的,但是儿子不一样。儿子的成长总伴随父亲的衰老,一个男人终究要取代另外一个,儿子挑战父亲,父亲承认儿子,总是如此。”

    “牙曾以暴力杀死了龍,但这一次不一样,这一次打败了龍的,是牙的理想与信念。父亲认可了儿子的一切,哪怕是错误的一切,对于现在的牙来讲,这份喜悦与悲伤,一时半会儿也难以消化吧。”

    “明明已经反目成仇?”

    “这就是父子啊。”

    我大概能明白吧,但是仔细想想我无法感同身受:“那我可以回去了吧?”

    “我这边是没啥事了,不过二哥那边现在需要你了。”

    二哥?哦,是金色空间的那个守门人,如果他要自如行动就需要我代替他的位置。

    我闭上眼睛回到空间之内,站在那个男人身旁:“对于我而言无穷无尽的未来,在你看来很单调吧,以后我会给你讲故事的,多多关照了。”

    男人没有回话,他转身离开,留下我和虚空对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虚空的笑容中多了一丝欣慰。
为您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