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叫醒百无鸿鸣的,不是堵在鼻孔里的沙砾,也不是萨雷斯的耳光,而是刺眼的阳光。
“嗯……嗯?”百无鸿鸣坐起身,风沙迷眼,他还倦怠,只能抱着瞌睡打哼哼。
待他稍稍清醒,拨开散乱的长发,这才发出一声惊呼:“不是——帐篷呢?老头儿呢?我家哪儿去了?!!!”
灿阳当空,平旷的沙漠上空无一物,只剩他一人一脸懵逼。
百无鸿鸣爬上沙丘,向四周探望,唯一能看见的,除了十几里外若隐若现的建船厂,空无一物。
“不是吧——”百无鸿鸣猛地跪倒在地,大声哀嚎:“不就忘了给钱吗?他妈的不至于给我家拆了吧!”
就在百无鸿鸣头脑风暴,胡乱幻想时,那只手熟练地扇向他的后脑勺,打了他一个趔趄——
“小逼崽子,嚎什么?”
百无鸿鸣吃痛,回首看见萨雷斯,一眼看去,便只觉他比往日憔悴许多。
“老头儿你……”先是发愣,半晌之后,百无鸿鸣才反应回来:“萨雷斯,家!帐篷不见了!”
“急什么,被我收起来了而已。”萨雷斯亮出食指上的骨戒——化空之枭的耻骨,具有一定的空间储物效果,虽内容量较小,但防护性极强。
萨雷斯曾捕猎过一只,用来存放自己一身的猎装;而现在,这枚骨戒则成为了他留给百无鸿鸣最后的饯别礼:
“鸿鸣,我们就要离开沙塔尔了。”
“欸……”明明昨日还对自己的诉求还如此抗拒,今天怎么就突然妥协了?百无鸿鸣有些意外。
“没什么。”萨雷斯装作若无其事,“我只是觉得,你也的确该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
短暂的沉默后,平旷的沙漠之中,爆发出了欣喜若狂的欢呼。
百无鸿鸣活像只猿猴似的,翻滚,狂奔,哪怕摔倒了,就连身上的沙砾也不拭去,便起身,继续发散这份突如其来的精力。
有生以来最大的愿望,积压在心底十九年的诉求,突然就毫无征兆地实现了,换作谁恐怕都会这般高兴。
萨雷斯有些嫌弃地看着欢呼的他,但嘴角仍然勾起一丝笑:他从未见得鸿鸣如此高兴过。
百无鸿鸣发泄了足足半个时辰,但只要一想起那些只存在于自己幻想的世界,即将出现在眼前,便再次按耐不住心中的悸动。
“什么时候出发!”百无鸿鸣忙问萨雷斯。
“急什么,过一会儿,有人会来接的。”萨雷斯看向蓝天,锐利的眼睑突破天穹,扫视着宇宙中的一切,想要找出那家伙前来的轨迹——
奎拉尔德这混蛋,是想来个突然登场吗?
他心里暗想,却突然被身旁的鸿鸣的一身惊呼吓了一跳:
“糟了!”
“叫唤什么!怎么了?”
“阿吉姆!我还欠他的钱呢!”鸿鸣突然一拍脑袋,那双闪射出欢愉的双眸,难得地填上了一丝忧虑。
他当然没打算赊账,简短地盘算了下时间,发现一个来回要不了多久,便朝着萨雷斯打了个招呼:“我马上回来!记得等等我啊!”
百无鸿鸣撒腿便向着工厂的方向跑去,看着他逐渐模糊,浮动的身影,萨雷斯也不好说什么,毕竟,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但鸿鸣对于阿吉姆将要对他做的事一无所知,而萨雷斯可是一清二楚。
只要萨雷斯想,沙塔尔的人就算是在钢铁城墙包裹的最深处,都逃不过他的感知。
昨晚,科巴尔和阿吉姆之间的交易俗成,也不例外。
“想要用鸿鸣要挟我吗,伊布?正好啊,等他走了,到时候,新仇旧帐一起算吧。”
他随手一唤,虚空之中,那把有如干枯血液般漆黑的巨弓,便又一次出现在他的掌中。
深影的夺命者,追猎的帝王——卓尔桑克斯。
暗影界域,弃成兽的脊骨,作弓身;仙山,玄龙王的龙髓,作弓弦;加以北欧世界的卢恩,铭刻于弓身之上,化作这把堪比神兵的黑弓。
他掣开弓弦,那已经干枯的皮肤下,肌肉的线条依然清晰可见;只要开始狩猎,萨雷斯的血液便会沸腾。
自从收养鸿鸣以来,自己就再也没碰过这把老伙计,而如今,是该再熟悉熟悉了。
瞄准前方,几里之外的造船厂仿佛尽在眼前,只要手指松动,只消瞬间,工人们,还有伊布的财产就会变为一摊废墟。
“来啊,试试看吧,只要你们敢对鸿鸣动手——”
“就一个都别想活着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