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货！没睡醒吗，连数字都认不清楚！”一个被耽搁了时间卡塔人走出升降机，骂到。而被他辱骂的阿吉姆则完全不加理会，只是坐在那里出神。

    他在等待百无鸿鸣。

    阿吉姆心烦意乱，想着昨晚科巴尔的胁迫，就手脚冰凉，思绪全无，就连今日的工作都频频出错。

    百无鸿鸣平日都是正午时分来，接近黄昏才会回去，现在却迟迟没有动静。

    他慌得在狭小的升降机内来回渡步，说来也是好笑，自己平日都嫌那小子麻烦，现在却巴不得他马上出现——

    “哐当”一声，铁门被拉开，他急不可耐地问：“干什么的？哪个区域的？”

    熟悉的声音传来，那人打趣地说：“顶层，吹凉风的。”

    阿吉姆回头看去，百无鸿鸣已经站在身前，将四块魔伦塞进他蹄状的大手：“喏，上次，还有这次的。”

    阿吉姆没有说话，只是拉动拉杆，升降机缓缓升至顶层。

    偷瞄一脸轻松的百无鸿鸣，他的心里生出一股愧疚：这小子实在没什么对不起自己的，偌大的工厂里，他是唯一一个对自己笑脸相迎的人了。

    而现在自己却要加害他，怎么想都于心不忍。

    不，他在心里暗自摇头，如果事情没有半妥，科巴尔是不会放过自己的，只能……委屈这不谙世事的小子了。

    抵达顶层，劲风迎面袭来，深吸一口不掺沙砾的空气，百无鸿鸣也不免有些感伤——自己马上就要离开这片生存过十九年的土地了。

    他坐在高塔边缘，两条瘦长的腿随风摆动。与往日不同，剩下的时间里，他没有再看向旭日，而是将视线投向从未真正在意过的造船厂——

    他看见，无数的卡塔人，日复一日枯陈乏味的工作，不得自由，也不得人生，在这个庞大的工厂内，为了活下去而不断地反复，自自己记事以来便是如此了。

    没人憧憬这种生活，至少百无鸿鸣从阿吉姆身上就能看出来，那种怨天尤人的表情和气息从未变过。

    既然痛苦，为什么又不尝试做出改变？

    “喂，阿吉姆。”百无鸿鸣回头，“我马上，要离开沙塔尔了……”

    “是，是吗——”阿吉姆神色慌张，匆忙一只手藏在身后，引得百无鸿鸣一阵狐疑。

    但敏锐的他还是没有深究，转过身去，神色有些无可奈何：“我以后，也许就再也看不见这儿的一切了……”

    阿吉姆勉强装作镇定，但还是不屑地说“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也就只有你这样的怪胎会不想离开了。”

    百无鸿鸣只是笑笑，他可是萨雷斯带大的，什么垃圾话没听过？他问：“既然不喜欢这里，那为什么不离开呢？”

    “小少爷，卡塔人是天生的奴隶，萨雷斯没有教过你吗？”

    “你们人类至少在相貌上和神族无异，而我们呢？和神族相比，无论是相貌还是力量，都和神族相去甚远。”

    “所以说啊，天生的贱种，每天活下去都是竭尽全力，居然还他妈的妄想离开自己的烂窝，这不是异想天开吗？”

    阿吉姆一半是对自己种族的自嘲，另一半则是羞辱百无鸿鸣的无知。因为，他觉得这小子是来他面前显摆的。

    但，他突然话锋一转：“其实吧，鸿鸣，至少有一件事，你是能够帮到我的——”

    “什么？”百无鸿鸣没有回头，他似乎忘记了萨雷斯的教诲，把背后完全暴露给了阿吉姆。

    阿吉姆悄悄露出藏在袖中的袖枪，将枪口对准了百无鸿鸣——

    “我其实——”他将语气拉长，与此同时，嘴角的狞笑再也无法掩盖，按下了袖枪的按钮。

    那寸细长的子弹，在阿吉姆眼中只是划过一瞬短暂的银光，便和钢铁的地面相撞，擦出细小的火花。

    看见眼前此景，他的笑容凝固了，眼神逐渐变为惊恐——

    面前空无一物，百无鸿鸣已经消失不见。

    但很快，一股强大的力量把阿吉姆拉回了现实——狂风呼啸，乌云滚滚，明明刚才还是晴空万里，怎么突然——

    云？不对啊，沙塔尔终年无水，怎么会有那么多云——

    阿吉姆抬起头，只见工厂正上方的区域，一个巨大的漩涡，撕碎云朵，掀起飓风，发出滚滚嗡鸣；从中迸发出的气息，已经令毫无遮拦的他肝胆俱裂。

    甚至接近千万吨重量，足以支撑整个工厂的巨大地基，也随着这股能量剧烈晃动，几度接近崩溃的边缘。

    而数里外，萨雷斯放下卓尔桑克斯，看着那股立于工厂之上的巨大漩涡流，他只是淡然地又卷起一支烟。

    “呼——还是那么准时嘛……”

    “奎拉尔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