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点儿意外，准备白事吧。”
中年男人的回话直截了当，连基本的客套都免了。
“啥玩意？李粮！我家老爷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也活不成！妈的江湖骗子，老娘找人弄死你！”
手机那头的女人跋扈至极，中年男人倒是不卑不亢：“事前跟你说过，没有十分的把握，尽人事听天命吧。”
“你他妈”
女人还要骂人，中年男人挂断了电话，一脸苦笑的望着杨三耀说：“兄弟，你可是坑苦了我啦。”
杨三耀听了中年男人和女人的对话，突然产生了一丝愧意。
自己貌似是搅了人家的买卖，他沉默了一小会儿，说：
“那什么这女的你们什么关系？”
中年男人一愣：“怎么，你认识？”
杨三耀叹了口气，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经历：“见过一面。”
“哈哈哈哈”
中年男人大笑，之后说：“有意思，本来吧，她老爹至少还能续上两个月的命，让你这么一弄，怕是活不过明天了。”
杨三耀一惊：“啊？？”
中年男人一摆手：“我在家用草梗演算了半天，啥也没算出来，估计就是定数吧。”
杨三耀松了口气，也就一面之缘，实在没理由害人家老爹。
中年男人上下打量了一下杨三耀，接着说：
“我才看清楚，你这一身煞气都带血腥味了。
别怨我说话难听，受持这类玩意吧，说什么挥鞭打诡断阴阳。
其实混到最后都是笑着进去哭着出来，还是少碰好。”
杨三耀摇头：“我跟你们这个行当没啥关系。”
“哦？天生的？”
中年男人明显有些疑惑，但也没有继续追问。
他从怀里掏出一把碎纸，迎风一晃，纸上瞬间燃起了幽蓝色的火苗。
接着随手一丢，碎纸在半空中就化成了灰。
杨三耀小声说了句“卧槽”，心说难道这世上人人都会两手，就自己是个菜狗？
中年男人看杨三耀目瞪口呆的样子不像是装假，突然一脸正经的说：
“兄弟，你要是真的不在玄门，有些东西吧，你是不该看到的。”
“嗯？”
杨三耀捏起拳头严阵以待，中年男人摆了摆手：
“我是说你那命灯，应该是因为你命灯灭了两盏，所以才能看见刚才的出殡。
但是再壮实的人命灯灭了也会虚弱的站不稳。
我就没见过你这种还能动手打人的，到底怎么回事你还有印象吗？”
杨三耀突然记起盖天棋那丫头在他肩上拍的那两下。
正要脱口而出，但谁知道眼前这中年男人是个什么货色？就把话又咽了回去。
中年男人看出了杨三耀的迟疑，说道：
“你不想说也没关系，我劝你一句，这灭命灯的功夫居心叵测，正经修道的没人会往普通人身上招呼，你最好离这些人远点，对你绝对有好处。”
说完，中年男人一翻手腕，手上凭空多了一碗水。
他用手指在碗里拨弄了几下，像是写了个什么字，之后把碗端到了杨三耀面前。
“把这喝了，我不知道为啥你命灯灭了还活蹦乱跳的，但是它老灭着总归不太好。”
杨三耀皱眉：“谢了，嗯不渴。”
中年男人苦笑：“你说就你这种既不识货又不识好歹的人，我还得给你擦屁股去，走啦！有缘再会！”
说完，中年男人转身下山去了，杨三耀习惯性的问了一句：“哎！怎么称呼？”
中年男人一没站下二没回头，一扬手喊了句：“李粮！粮食的粮！”
杨三耀为了避免尴尬，一直等到看不到中年男人的身影了才下山。
这时太阳已经西斜，二叔醒酒后说是浑身难受，死活要在家睡上一晚再走。
杨三耀心说盖天棋那丫头不是说能拖到明天下午吗？
也就没再坚持，嘱咐了几句后，打了辆面包车回了镇上。
折腾了一天，杨三耀进家后倒头就睡，直到第二天清晨被饿醒。
他起床吃了碗泡面，随后翻了翻手机通讯录，给二叔拨了过去。
这老头似乎在跟什么人谈买卖，电话接通后就听二叔在那边扯着嗓子喊：
“看看，又来买主了，15一头，诚心买你就拉走！”
杨三耀心内了然，应道：
“我说二叔你是真能装，啥15一头？卖羊呢？你不说那些个羊是辟邪用的吗？”
二叔在那边快走了几步，接着压低嗓音说：“辟个屁的邪，卖了省心，省的打草料了！”
“什么时候过来？我下楼给你置办烟酒去？”
“等等吧，得谈个好价钱，拿上钱就走，哎呀我这忙着呢，挂了挂了！”
撂下电话，杨三耀下楼买了些烟酒熟食，想等二叔来了一起吃喝。
这一等就到了中午十二点半，熟食已经用微波炉打过一遍了，眼瞅着又要凉。
杨三耀掏出手机，想着再给二叔拨过去，谁知二叔的电话居然先打了进来。
电话接通，对面先是一阵沉默，接着传来一声女人的叹息。
“喂？！”杨三耀有些心慌。
“哎，好汉，咱俩是真有缘二医院，急诊，你二叔出事了。”
电话那头居然是盖天棋，杨三耀心下大骇，连忙追问事情的始末。
盖天棋说没空闲扯，来了再说，接着电话就挂断了。
事发突然，杨三耀楞了一会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打了辆车直奔医院。
一路上，杨三耀思绪纷飞，脑中乱作一团。
两天来发生的事在他脑中不停的闪回：
神神叨叨的姑娘、瘸腿的舔狗、活出丧的中年人、二叔卖羊
杨三耀狠咬了一下牙，心说，要真有什么不开眼的妖魔诡怪敢找老子麻烦，老子不把你脑袋揪下来算你长得结实！
二医院的急诊没有独立病房，只有三十几张床位。
杨三耀赶到后，发现事情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的糟糕。
二叔正躺在床上输液，人虽然昏迷了，但气色还好，也没见什么明显的外伤。
盖天棋环抱着双臂站在床边，一脸冷淡的盯着二叔看。
“这什么情况？？”
杨三耀满脑子的疑问，也就几个小时的功夫，这老头怎么就卧床不起了？
盖天棋似乎才回过神来，她抬头应道：
“你来了？还好，抢回了小半条命，好好调养的话应该能恢复个七八成。”
“小，小半条命？！”
“你别那么一惊一乍的，不错了，我再晚去一会儿，你二叔就要把最后两只羊也给卖了，那就真是神仙难救了。”
杨三耀听后脑子一团乱，这跟卖羊有什么关系？还要继续询问，盖天棋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接着压低了嗓音说：
“我昨晚回去焚香祝祷，境主那混蛋居然不理我，我以为他好歹也是阴司在册的正神，多少会顾点体面，没想到它这么下作。
你二叔堂子里供奉的倒是个正货，那十六只羊，每一只都是一把狐仙的阳火，连着你二叔的本命。
只要持续繁衍，阳火不尽，外邪就进不来，你二叔就能长命百岁，谁知你二叔胆子真大，有来买命的，他还真敢卖。”
“买羊的人呢？”
杨三耀的语调降了下去，盖天棋苦笑，显然是猜出了杨三耀心中所想。
她正色道：“那都是些被阴差迷了眼的可怜人，个个回家都得大病一场，你可别犯混。”
看杨三耀没什么表示，盖天棋又接着说：
“我知道你不怕，可是境主背后的关系盘根错节，惹上之后麻烦没完没了，你能一天24小时守着你二叔？
这事只怪我没处理干净，就包在我身上，一定给你个说法。”
杨三耀不是个愣种，现在二叔身边离不开人，要报仇也只能等二叔出院了。
他摇了摇头，又想到人家姑娘救了自己二叔的命，自己还没道谢呢。
刚张嘴说了一个谢字，盖天棋马上制止。
“别别，等事情彻底解决了你再谢吧。”
说完，盖天棋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白色的丸药：
“把这个用开水化开，每天往你二叔的嘴唇上涂一点，两天之内就能有起色。
不过你二叔的情况估计还得转肾内科，费用这一块你要是有难处也交给我。”
杨三耀摆手拒绝，他光棍一条这些年攒了不少钱，并不想占别人的便宜。
盖天棋也没再说什么，她转身看了一眼身后不远处1号病床的病人。
片刻之后又转回身对杨三耀说：“你愿不愿意做点善事？”
杨三耀一脸懵：“啊？？”
盖天棋回身指了指身后的1号病床。
只见1号病床上躺着一个带呼吸面罩的病人。
床边坐着一个中年妇女，看样子是病人家属。
“车祸，脾破裂，多发肋骨骨折，做完手术又给送回来了。
你今天别出急诊的门，吃饭什么的我给你送。
到了晚上那个男人的儿子应该能赶回来。
他要是能醒过来跟儿子说上两句话就算你行善积德了。”
杨三耀不明所以，又开始对盖天棋的身份产生了好奇。
他原本以为盖天棋是个道姑，但她好像又对医院的事情特别熟悉。
“呃姑娘，你是做什么工作的？不是道姑？”
盖天棋讪笑：“我？我是这的护士，要是没出你这事，我还休假呢，还有，叫女冠，别叫道姑，那算是第二职业。”
杨三耀点点头，又问道：“那积德行善是怎么回事？我出去了又能咋样？”
盖天棋抬眼望向门口，咬了一下嘴唇，应道：“你出去了，那男人也就熬不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