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等了半天,看杨三耀定在原地不搭话,就又补了一句:
“是,他该打、该杀,可你想过哎,你干什么?”
姑娘一把抓住杨三耀正要拨号的手,杨三耀一抬眼,语气和缓的说:“投案,还能干什么?”
姑娘一愣,之后点了点头:“哦,不错,你想过后果吗?”
“一边枪毙一边活埋?这地方也没个监控,我跟别人说‘有个瘸子隔空裸绞我’,估计没人信,欺寡凌弱,不得罪加一等?”
姑娘看杨三耀不慌不忙的样子,有些难以理解,又问:
“你是不是就不知道什么叫害怕?这样,刚才的事要是能重来一次”
“照打不误!”杨三耀毫不迟疑脱口而出。
姑娘一把甩开杨三耀的手,气鼓鼓的说:
“行,你了不起,你这种人迟早惹出天大的祸来,你不用投案了,你打的这人命硬着呢,没那么容易死!”
说完,姑娘俯身蹲下并把小伙子的脑袋摆正,接着抬起右手在半空中来回的挥动,像是在轰苍蝇。
“啪!”
姑娘一掌拍在小伙子的前胸上,接着抬手,悬停了片刻,又连拍了两下。
地上的小伙子有了反应,他像条没死透的虫子一样在地上蛄蛹了一会。
之后双目圆睁,半张着嘴,发出了一声带着痰音的嘶吼。
“额----!”
小伙子翻身跪在了地上,手脚并用的想爬起来。
无奈那纤弱的身体实在不争气,试了几次都没成功。
姑娘想去搀他,不料这回轮到小伙子不领情了,他一甩胳膊躲开了姑娘的手。
姑娘起身咋舌:“啧啧啧,想害人,结果挨了一顿好嘴巴,你还挺英雄是吧?”
小伙子攀附着手杖艰难的站了起来,一身泥水,脸上血迹未干。
但他看杨三耀的眼神依旧阴恻恻的,充满了敌意。
杨三耀可没理会这些,他现在的心情就像是欠了几个亿的外债突然不用还了一样,一脸欣喜的快步向小伙子走去。
再看那小伙子,先前的硬气瞬间土崩瓦解,戳着手杖连连后退。
杨三耀忽然记起姑娘之前说的“煞”那回事,也就没再上前。
“嗯兄弟,你为什么想杀我?咱们以前认识??”
杨三耀万分不解,再是舔狗,也没有一声不吭就要杀人的道理。
小伙子犹豫了一下,接着右手比了个剑指按在自己的小腹上,指尖一点一点的向上划,从小腹一直划到胸骨。
“噗!”
小伙子低头呕出一口污血,然后开始急促的喘息,姑娘面露不忍:
“韩章,你哎”。
小伙子抹去嘴角的血,一脸苦笑的向姑娘摆了摆手:“我自找的。”
杨三耀瞠目结舌:“你,你会说话?!”
小伙子转过头,一脸阴狠的瞪着杨三耀:
“小子!跟我回去见境主,别到时候弄得自己家破人亡还连累别人!”
小伙子说完,下意识的瞄了一眼姑娘。
姑娘不屑地一笑:
“劳你惦记着,我还怕人连累?我不揭你老底,是在外人面前给你留着面子!你现在就跟我回去见我妈,怎么发落听她老人家的!”
小伙子吓得一激灵:“不不行。”
“现在知道害怕啦?晚啦!”
姑娘一把擒住小伙儿的手腕,又向杨三耀说:
“我最多帮你拖到明天下午,你好自为之,嗯再会。”
姑娘颇为勉强的跟杨三耀道了别,之后跟小伙子两人拉拉扯扯的消失在了村口。
杨三耀回想刚刚发生的事情,突然有点恍惚,心说:“最近是不是太劳累了?幻觉??”。
低头一看,自己和小伙子瘫倒在泥地上时留下的人形还在,也就没再多想,转身回屋了。
炕桌上杯盘狼藉,二叔还在炕上打呼噜,杨三耀把他摇醒,并详述了事情的始末,但省略掉了自己中招的环节。
二叔听了哈哈大笑,一边抹眼屎一边说:“三儿,一个丫头片子瞎说一通咱们爷们儿就得搬家?不搬不搬!爱咋咋地!”
杨三耀略显无奈的说:
“叔,咱们小心无大过,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家老爷子你那大哥得扒了我的皮。
这样,我最近要出门进货,你去我家帮我喂一阵子猫,就小二黑,你不还挺喜欢它的么?”
二叔摇头:“不去,你那小区一群老头儿老太太,连个好看的丫头都没有,商店离得又远,买烟买酒都不方便”
杨三耀摆手:“得了得了,规矩我懂,烟酒都给您老预备齐了,至于丫头啥的,你一把年纪,多少要点脸,就这样,我得上坟去了!”
这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杨三耀扛着一麻袋纸钱直奔后山。
山路泥泞难行,杨三耀柱了根树棍走两步退一步,一直走到汗水浸透了前心,终于来到了自家的祖坟。
照例压了坟头纸,烧了纸钱,又跟祖辈们唠叨了一顿最近的心事,正准备下山的时候,就看见半山腰上来一队送葬的人。
杨三耀所在的县城禁止土葬,而且白事简办,早就不流行孝衣白幡那一套了。
可这群人个个披麻戴孝,有举幡的,有撒纸钱的,居然还有四个抬棺材的,这让杨三耀觉得万分新奇。
好巧不巧的是,杨三耀下山的途中,正好跟这支送葬的队伍在一条窄路上避无可避的相遇了。
隔着五六十米,杨三耀犹豫再三,决定从人群里穿过去,不礼貌,但满身的疲惫,他实在不想走回头路了。
可离的越近,杨三耀越觉得这群人不对劲,太安静了,除了撒纸钱发出的“哗啦”声,听不到任何其他声响。
“嗯?”
相距两三米,送葬的队伍突然定在原地不动了,之所以说“定在原地”,是因为撒纸钱那人的手还扬在半空没撂下来。
杨三耀有些好奇,走到跟前一看,发现这群人着实有些惊悚,个个脸色煞白还涂着眼影,像带着刷了白漆的面具。
又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杨三耀猛地挺直了身子大呼晦气。
这他妈哪是活人?就是一堆纸糊的傀儡,只是做工细致入微,一时难辨真假。
杨三耀小心翼翼的戳了一下纸人的胳膊,看纸人没反应,心说难道刚才眼花了?怎么不动了?
他又轻拍了一下纸人的肩膀。
“呼!!”
送葬的这十几号纸人突然像点着的柳絮似的接二连三的化成了飞灰。
不一会儿,一口写着“奠”字的中式棺材轰然落地。
“娘的!”
中式棺材里有人瓮声瓮气的骂了句娘,之后一脚蹬开棺盖坐了起来。
“哎千算万算,还他妈六爻?屁吧!”
棺材里的人自言自语完,回身盯着杨三耀看,杨三耀心里咯噔一声,这人的长相有些一言难尽。
这是个大约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样貌就像年画里抱鲤鱼的娃娃长大了一样。
梳了个油头,五官舒展又精致,但怎么看怎么别扭,因为作为一个活人,他实在太像假的了。
“野道士?受持的?你这命灯都灭了两盏啦,回家等死吧!”
杨三耀听后发出一声苦笑,之后一脸无奈的摇了摇头:
“哎我是真不想再打人了,你要是早上遇见我,我非给你开个瓢不可!”
“呵?!”
中年男人从棺材里翻了出来,目测一米七几的个头,穿着一身寿衣。
“挺横啊,你他妈啃泥去吧!”
杨三耀突然感到一阵失重,接着脚边凭空刮起了一阵旋风,这才注意到对面那中年男人似乎在掐诀。
“起!起!起!”
中年男人一边掐诀,一边对着杨三耀连喊了三声“起”,却发现自家的法术似乎对杨三耀不起作用。
眼见杨三耀越走越近,蒲扇大的巴掌已经举了起来,中年男人神色一变,举起双手投降。
“别别别!我错了我错了!”
杨三耀看这人还算识时务,也就放下了正要扇人的手,俩老爷们面面相觑一言不发,场面一时有点尴尬。
“额,兄弟,好根骨啊。”
中年男人保持着投降的姿势,似笑非笑的先开了口。
杨三耀还没接茬,中年男人的手机响了,是一个视频电话。
接通后,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傲气十足的女声:
“李大师,延寿的事办得怎么样了?大夫说我家老爷子也就今明两天的事了!”
杨三耀一怔,说话的这个女人,他好像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