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
杨三耀撇下酒碗,按着胸口不停的咳嗽,二叔酿酒的手艺虽然不济,酒精度却出奇的高。
刚刚那半碗酒下肚,杨三耀感觉像是咽了一把刀子。
他这一咳,姑娘先从呆滞中回过神来,她伸手一指杨三耀:“你,你怎么,哎呀!”
之后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出屋去,再没了动静。
二叔自打被那姑娘一把推回炕上就一直没吭气,这会儿他看那姑娘出去了,忽然一脸戒惧的对杨三耀说:
“那个三儿,这丫头神神叨叨的,你咋也魔怔了?我看你刚才对着门口又抡拳头又蹬腿的,咋的啦?诡上身了?”
“啊??”
杨三耀咧着嘴表示质疑,可当他回头看向门口的地面时,却发现之前趴在门前的那个男人居然不见了。
原本男人趴着的那块地上,隐约飘着一缕青烟,像是有没踩灭的烟头。
杨三耀下炕查看,那缕青烟也随之消失,他抽了抽鼻子,东屋门前的这块区域有一种香火气混合着土腥气的怪味。
又过了好一会儿,屋外传来一声叹息,先前那姑娘慢悠悠的回到了屋里,看上去怒气全消,一脸的无奈。
杨三耀这才顾上好好端详一下这姑娘的相貌:
低扎马尾,鬓发让雨水打湿有些打卷儿,柳眉,瑞凤眼,脸庞白皙略显清瘦,是个六分娇媚四分英气的御姐。
不等杨三耀说话,姑娘拎起炕上剩下的半坛酒咕咚咕咚的猛灌了两口,之后用掌根一抹嘴角,盯着杨三耀说:
“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厉害?啊?我来打堂口,本来就是吓唬吓唬人,让这些弟马都规矩点,别老仗着自家老仙儿那点儿道行胡来。
你可真牛,进门也不问是谁,把我从境主那借来的几个阴差一顿暴打。
我事情办砸了,我自己回去领罚,至于你,得罪了境主这种臭狗屎,你自己看着办吧!”
姑娘说完,侧身坐在了炕沿上,接着扯下盘子里的一条鸡腿大啃大嚼起来。
估计是刚喝了酒,得吃些下酒菜。
境主?阴差?
杨三耀这时心里也有些犯嘀咕,刚刚进门那三个男人确实透着邪门儿。
先不说来去无踪的事,杨三耀忽然记起了打人时的手感,轻飘飘的,不像是活人该有的重量。
再说二叔也实在没理由这个时候跟自己逗闷子玩。
杨三耀看向二叔:“叔,你刚才确实没看见我打人是吧??不然你立个誓,你要是逗我下半辈子天天窜稀!”
二叔有些恼火:“你个小王八蛋越来越没大没小啦,我逗你干啥?倒是你,我请老仙儿上来帮你看看吧,我看你是撞上啥了!”
二叔说完,瞟了一眼姑娘,言下之意,你就是妖怪我也不怕,我可是有仙家扶持的。
杨三耀咂了一下嘴,略微思索了一下,心说:
“难道这世上还真有妖魔诡怪?那还挺有意思的,起码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不孤单。”
接着他抬眼问姑娘:“你说的那个什么,哦,境主,他手下有多少人?”
姑娘把嘴里的鸡肉一咽:“额,十几个吧,你问这个干嘛??”
“哦”杨三耀听后一脸鄙夷。
“我当是什么大人物,闹了半天就趁十几号人?没啥了不起的!”
姑娘柳眉一挑:“呵,好大的口气,真当自己是天神下凡刀枪不入?”
杨三耀一脸无所谓:“那倒不至于,遇上这种事,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跑不了就等死呗。”
姑娘干笑了两声:“哈哈,行,长见识了,本姑娘还想着帮你一把,看来是白操心。”
两人又沉默了片刻,姑娘看杨三耀没接她的话茬,突然扯下自己的一小绺头发,在左手中指上打了一个结。
接着,她把左手伸到杨三耀面前,那绺头发从手上垂了下来。
“没带卦具,帮你看个命格吧,就当是酒钱了,盯着这个看,别眨眼。”
杨三耀觉得这姑娘莫名其妙,他低头自顾自的嚼着花生。
心说这女的不知道又抽什么风了,得赶紧把她打发走,不然不知道还出什么幺蛾子呢。
“怎么了好汉?刚才牛皮吹得震天响,现在吓得头都不敢抬了?”姑娘的语气里全是揶揄。
杨三耀抬头:“不是,你这这是花?!”
杨三耀嘴里的碎花生差点喷姑娘一脸。
他亲眼看到姑娘手上拴着的那绺头发眨眼间就变成了一枝倒吊着的玫瑰。
“什么花?桃花?”
“玫瑰吧”
“玫瑰??”
姑娘一脸诧异,她把手上的头发解开,并顺手塞进了衬衣的口袋里。
“我还以为书上是瞎写的,没想到这世上还真有‘刺面贪狼’?我说你身上的煞气怎么又邪又烈,像在血池子里泡过似的。”
“啥狼??”
“简单说吧,你这种命格的人,天生能洞彻幽冥、镇压邪祟。”
杨三耀挠了挠头:“镇压邪祟有个啥用,不当吃不当喝的。”
姑娘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这是难得一见的天师命,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机缘……”
“你别逗了,天师?就是那种不说人话的白胡子老头?”
姑娘白了杨三耀一眼:
“真是俗不可耐,你能发大财,但贪狼入命以受制为佳,刺面贪狼不受约束,易遭横祸,满意啦?”
杨三耀心思一动,随即笑道:
“姑娘,我听出来了,你接下来是不是要说你手里有什么转运的宝物,要便宜卖给我?这都我二叔玩剩下的,你别想蒙我。”
姑娘呵呵一笑:“你这运我可转不了,不过嘛”
姑娘虚握拳头抵着下颌,眼神里闪过一丝讥诮。
“不过什么?”
杨三耀满脸的质疑,心说你就是说出大天来也别想让我掏钱。
“人说贪狼星男俊女艳,看来也不尽然。”
姑娘说完呵呵一笑,明显轻松了不少。
杨三耀这人身材壮硕但相貌欠佳,不过他自己并不在意,摆摆手说:
“嗨,你说这个呀,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看惯了就好了”。
姑娘又一笑:
“行,还有点儿肚量,你要是能逃过这一次,以后备不住是个人物。
你听好,我走之后,你马上带着这老头儿搬家,境主那边派差过来有一个时差,我估计你们还有两天左右的时间。”
“搬家?为啥?”杨三耀一脸困惑。
“为啥?不是你,你不是真想硬扛到底吧??啊?”
姑娘刚平复好的心情让杨三耀一句话搅和的稀碎,五官又开始满脸乱飞。
“我跟你说昂,你招惹的要是个正牌城隍老爷倒还好说,人家真没空搭理你。
问题你招惹的是境主这种芝麻小官,咱们好鞋不踩臭屎,能躲开的事为什么不躲??”
“我躲了,你怎么办?我揍的那几个小子可是你叫来的”
杨三耀一脸真诚,完全不像是开玩笑。
姑娘一时语塞,接着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下杨三耀,表情中流露出一丝欣赏。
“嗯,别说,还真像个人物,我倒不要紧,这事说起来也怪我一时看走了眼。
这可不是你怜香惜玉的时候,境主跑到现世闹出人命的事情这几年常有,杀了一批又一批,新上任的也不见收敛。
这个群体的风气就是这样,烂到底了,不是你我能解决的,勇武不是这么个用法啊大哥。”
杨三耀听了姑娘的话后闷了半天,之后略显为难的回应道:
“姑娘算了,我跟你说实话吧,其实我就想看看你说的那个境主长什么模样。
小时候总听我二叔跟我讲什么牛头马面、黑白无常啥的,也没亲眼见过,我觉得这是个机会,你说对吧二叔?”
杨三耀看了一眼二叔,发现这老汉估计是饮酒过量,早睡死过去了。
就在这时,屋外由远及近传来一阵淌水踏泥的脚步声。
接着,一股非常上头的味道呛的杨三耀与姑娘同时掩住了口鼻。
那味道就像是衣柜里放了几年的脏衣服,又酸又臭,说不出的腻歪。
“来的好快啊”
姑娘一下从炕沿蹿到了地上,并叫住正要下炕的杨三耀:“你!坐在这别动!”
说完再次冲出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