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六十年前人吃土,六十年后土吃人。
杨三耀一直以为人死之后不过就是随土化了。
直到他殴打了一个疑似来自那个世界的“仙人跳”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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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清明,杨三耀扛着一麻袋纸钱回村祭祖。
人刚到他二叔家,屁股都没坐热,外面就下起了瓢泼大雨。
杨三耀这会儿盘坐在炕头儿,一边咂摸着热茶一边犯愁。
他家祖坟在村后的山上,雨天没地儿烧纸。
雨停之后,上山的路一准儿是一片烂泥。
为上个坟把自己糟践成泥猴子到底值不值?
杨三耀琢磨来琢磨去,心里也没个准谱。
“来来来,三儿,别寻思啦,谁承想这雨来的这么急?先喝酒!”
二叔从外面进来,手里抱着一只刚撬开泥封的酒坛子。
浓重的酒精味传来,呛的杨三耀一阵阵的犯恶心。
他一边应承着,一边不自觉的回忆起了他这位二叔的过往:
杨三耀的二叔是个头发花白,脸色黢黑的干巴老头儿。
打了一辈子光棍,不因为穷也不因为丑,完全是德行问题。
听村里的老人们讲,二叔年轻时是个声名狼藉的神棍。
时常打着铁刹山狐仙奶奶的名号骗财骗色。
当时十里八乡的姑娘见了二叔没有不冲他啐唾沫的,他能成家就有了鬼了。
可就是这样一个贪酒好色,种地也稀松的老绝户,却不愁吃穿。
在杨三耀的记忆里,二叔家米袋子里的米总是满的。
柜子里那把零钱好像总也花不完,反正四季的烟酒管够。
早前村里盛传杨三耀的二叔是贼,但谁也没抓到证据。
村里的老头儿老太太们也就只能在背后嚼嚼舌头根子了。
再说杨三耀,他这会儿喝的五迷三道的,看东西都是重影。
突然一阵尿急,这时外面的大雨已经转成了毛毛细雨,村里也没那么多讲究。
杨三耀顶着雨,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到二叔家的羊圈外,一边看羊吃草,一边方便。
“咩----咩----!”
恰在此时,羊圈里的羊突然此起彼伏的叫了起来。
之后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呼噜呼噜的向墙边退去。
杨三耀略有些醒酒,愣愣的看着那十几只瑟瑟发抖的羊,心说:
“我又不是宰羊的,这是咋的啦?哎?!”
杨三耀觉得身后有人拍了一下他的左肩。
他向左一扭头,发现身后除了二叔家的房子再无其他。
“哎!”
杨三耀这次叫出了声,他又感觉有人拍了一下他的右肩,顿时有些恼火。
这时一泡尿正好尿完,杨三耀一边低头系腰带一边转身,嘴里嚷嚷着:
“谁呀?!潮种吧……哎!你!”
杨三耀一抬头,一个看上去二十来岁的漂亮姑娘赫然站在他面前一米左右的地方抿着嘴笑。
这个距离只要再往前迈上一步,两人非撞在一起不可。
不过杨三耀现在可顾不上这姑娘漂不漂亮,他被吓得够呛。
谁方便的时候身后突然来个参观的也受不了。
“你你”
杨三耀有些窘迫,想骂人,但对着一个姑娘又有点张不开嘴。
“小哥哥,能到你家避避雨吗?”
这姑娘的声音甜得发腻,透过雨幕直往杨三耀的耳朵里面钻。
“避雨?呃……就你一个人?”
这时的杨三耀淋了半天的雨,酒气已经散的差不多了,他觉得事情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二叔家是个孤院子,平时就少有人来。
而且这是雨天的农村,那姑娘鞋上却连一个泥点都没有。
那是一双麂皮靴子,最容易挂土粘泥。
“对呀,就我一个~”
姑娘的回话像是挑逗,又像是在暗示。
杨三耀这时又注意到姑娘露在外面的小臂。
这姑娘穿着一件白衬衫,袖子挽到了手肘的位置。
小臂上像是有没洗干净的纹身,别的纹路看不清了,唯独“敕令”两个字隐约可见。
“小哥哥?”
“啊?哦……那走吧。”
他倒是有心拒绝,可没有节骨眼,只好在前面引路。
那姑娘就在他身后不紧不慢的跟着。
杨三耀在心里不停地盘算:
“附近也没看见车,从哪冒出来的大姑娘呢?
仙人跳?我前脚把她领进门,后脚就进来几个大汉说我勾引别人媳妇?”
院子也没多大,两人没几步就进屋了。
杨三耀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姑娘。
心说:“老子经手过的女人不计其数,倒要看看你作什么妖!”
这房子是个连三间,中间一间对门的墙上挂着狐仙奶奶的神龛和牌位,不过已经被油烟熏得看不太清了。
杨三耀帮姑娘挑东屋的门帘子,姑娘也没再客气,一脚迈入。
进门的一瞬间,姑娘扭头扫了一眼狐仙的神龛,怔了一下,没说话。
两人先后进屋,二叔这时候已经喝大了,躺在炕上一边打酒嗝一边吐烟圈。
大概是闻到了姑娘身上的香水味,二叔“腾”的一下坐了起来。
“嗯……嗯??哪来的丫头??”
谁知姑娘看见炕上的二叔突然一脸懵,之后猛地转头问杨三耀:
“你们谁是这家的弟马?!”
语气异常严厉,早没了先前的谄媚。
杨三耀让姑娘这一嗓子吓的一激灵。
心说这女的一惊一乍的怕不是撞邪了。
不过“弟马”杨三耀倒是知道一点,指的是由点堂师父指点,立了堂口的出马弟子。
“弟马?是顶仙儿看事儿的那种吗?我二叔是吧”
杨三耀不确定二叔这个弟马身份到底是自封的,还是真的有什么传承。
毕竟这老头儿常年满嘴跑航母,村里的人也都说不清楚。
“那你呢?摆过香案没有??”
“啥香案?没听说过。”
“完了完了完了,你这哎”
姑娘一边搓手一边在屋里来回的踱步。
二叔见姑娘的衬衣被雨水淋透,里面的抹胸若隐若现,顿时垂涎三尺。
他也顾不上什么脸面不脸面了,伸手就要去摸。
“丫头,你这衣服都湿了”
话音未落,那姑娘左手一推,二叔一个趔趄跌坐回了炕上。
“这回人丢大了,你不是弟马,哪儿弄的一身煞气,我还以为碰上受持的了哎?”
姑娘突然立在原地盯着杨三耀,满脸的焦躁换成了疑惑。
“你你没觉得不舒服?”
“不舒服?”
杨三耀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肩膀,也就在这个时候,屋外的天色莫名暗了一下,紧接着,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杨三耀的脑中突然闪过好几桩仙人跳经典案例,随后心头一凛,心说:
“好家伙,差点上套!这就是仙人跳!一进门云里雾里的瞎说一通,然后趁我懵逼好下手!我可不管等会进来的是谁,总之先下手为强,进局子也不进医院!”
东屋的门帘一挑,杨三耀先是闻到一股浓重的香火气,接着三个瘦高男人闯了进来。
几人都穿着老式人民服、蓝布裤子和解放鞋,脸色紫黑,眼睛灰蒙蒙的。
杨三耀不等领头的男人说话,扭腰转胯,一拳砸在了男人的鼻梁上。
这一拳分量不轻,男人“蹬蹬”后退了两步,接着让门槛一绊,整个人跌出东屋,摔在了堂屋的地上。
之后双手捂着鼻子,指缝中窜出的鼻血瞬间浸透了人民服的前襟。
剩下的两人仍然直挺挺的站在原地,杨三耀的手脚一刻没停,所谓“一胆二力三功夫”,打架这事要的就是敢下手、出其不意。
他瞄准其中一人的右侧肋骨猛蹬了一脚,这人几乎是从门口倒飞了出去,摔在了西屋门前,之后侧躺在地上,身体蜷成了虾米。
又飞起一脚踢中另一人的裤裆,那人被杨三耀踢得离地半尺,落地后双腿一软,直接趴在了地上。
三个男人从进屋到被杨三耀打躺下前后没超过十秒。
吊诡的是,这三人挨打时的反应虽然跟常人无异,但自始至终都没哼出一声。
杨三耀当然没注意到这些,他现在心里全是突袭成功的窃喜,整个人松懈了下来,转身坐回炕上。
接着,他不顾目瞪口呆的姑娘和二叔,自顾自的端起炕桌上的酒碗:
“以后做这种买卖,叫几个能打的来”。
说完,杨三耀将手中的半碗残酒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