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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章
    金陵马家,马成君蜷缩在床上,厚被裹身,即使日上三竿也不肯下床,有人求见只称自己病了。

    他的夫人金凤儿静静坐在他的身边,她是个聪明的女人,虽不知家里出了什么大事要让夫君装病,但她清楚夫君不与她说一定有他的理由,自己不便多问。

    金花世家在江湖有着特殊的地位,虽与唐门都精通用毒,但两派手法有很大差异,唐门善于用暗器荼毒,而金花出手神秘莫测,完全不需要借助外力。

    金花女子也向来忠贞守节,每个习武之人都希望得到金花女子的垂心,又忌惮她们狠辣的毒术,马成君无疑是幸运的,借助他父亲的名气娶到了金花女子金凤儿,这也是马成圭留给马家的一块庇护符。

    门外不时有人敲门禀报求见,金凤儿过去将人遣退,回来时却见马成君从被窝探出头来,对她问道:“来人是谁?”

    “是大伯。”

    “他可有说什么?”

    “只是要夫君保重身体。”

    马成君略微失望的点了点头,又缩回被子里,金凤儿实在忍不住好奇,小心翼翼的问道:“夫君是在等一个未到之人?”

    马成君没有回答,金凤儿忧心忡忡的坐回他的身边,身体伏在他的身上,幽怨道:“我知夫君有心事,只是叹夫君仍把我当做外人,不肯与我倾诉。”

    马成君突然起身,双手揽在金凤儿的肩上,说道:“我怎会把你当做外人,只是有些话难以开口。”

    金凤儿眨了眨眼睛,温柔点头,马成君将她拥入怀中低声安抚,这时门外又传来敲门声,只是轻轻的敲击便归于沉寂,马成君急忙缩回被子里,金凤儿简单整理一下妆容,起身过去开门。

    将门拉开却吃了一惊,门外是一个她从未见过到的男人,面容比女人还要妖媚,身上青色衣衫蒙着细细的一层灰尘,额头还挂着几滴汗水,一看就是赶了很久的路,她下意识的抬起右手的小拇指,刚要开口问话,却见男人先对她行礼问道:“嫂夫人勿惊,马成君可在屋里?”

    金凤儿点了点头,问道:“你是何人?为何能进入到内院的?”

    慕惊鸿道:“在下慕惊鸿,是马成君的朋友。”

    慕惊鸿?金凤儿轻挑蛾眉,她听说过这个名字,也瞬间想明白为何这个人能进入到马家最避讳的内院,但她戒心加重了几份,言语颇有审问之意:“原来是神隐门的慕公子,不知你何时成了夫君的朋友?”

    慕惊鸿听得一怔,反问道:“马成君没跟你说么?”

    “说什么?”

    “看来是没有了。”慕惊鸿忍不住叹气,又笑道:“我告诉过他,嫂夫人是绝对可以信任的人。”

    金凤儿眉头紧锁,她敏锐捕捉到慕惊鸿话语中的深意,正要继续问话,却听到马成君从床上一跃而起,几乎是跳着过来,见是慕惊鸿一脸欣喜的说道:“你终于来了,快进屋说话。”见慕惊鸿没有进屋,而是朝金凤儿努了努嘴,马成君急忙对金凤儿说道:“慕惊鸿是我们的朋友,夫人不必对他抱有戒心。”

    金凤儿异样的看着他,犹豫片刻轻轻点头,慕惊鸿余光见她放下了小拇指才暗松了口气,马成君拉住慕惊鸿走入房门,慕惊鸿回头见金凤儿正欲离开,便开口说道:“嫂夫人离开作甚,我们没有话是要瞒着你的。”

    金凤儿一愣,随即笑道:“我去给你们端些茶水,随后就来。”

    金凤儿前脚刚走,马成君便急忙关住房门,对慕惊鸿问道:“你将木盒交给那个人了?是否瞒过他了?”

    慕惊鸿道:“她并没有我想的那么单纯,却比我想的要更洒脱,我们有十日时间可以找回残本。”

    马成君稍微放下心,坐在茶椅上沉思,慕惊鸿见他不语,开口问他:“你在想什么?”

    马成君叹道:“我在想应该如何追查,依照你我的设想,能进入禁地取走残本的人只有老管家和几位伯父,但他们都为马家鞠躬尽瘁了一辈子,无论是谁都会令我痛心。”

    慕惊鸿冷笑:“若你这么想那就大事不妙了,这个人恰巧在我到来之前取走残本,想必他提前知晓我会来,而他这么做完全至马家三百余口的性命于不顾。”

    马成君深呼一口气,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话:“你打算如何查?”

    慕惊鸿坐在他的对面,没有开口,屋里陷入莫名的寂静,直到金凤儿端着茶水敲门,慕惊鸿才起身去迎,并当着金凤儿的面说道:“我要知道,除了你说的几个人以外,还有谁能进入马家禁地?”

    马成君斩钉截铁:“没有了!”

    慕惊鸿瞥了一眼金凤儿,对她问道:“嫂夫人可知道还有谁?”

    金凤儿看向马成君,反问慕惊鸿:“慕公子为何要问这个?”

    慕惊鸿也不瞒着,将事情的原委全部托出,甚至连自己的目的都说了出来,金凤儿听得脸色忽晴忽暗,最终凝结成十分奇异的神情,待慕惊鸿讲完才坐在椅子上,低头沉思。

    慕惊鸿也不打扰他,静静的站在一旁等着,金凤儿思索良久,才对慕惊鸿说道:“其实,还有一人。”

    马成君突然呛声:“那个人可以排除在外,绝不可能再有机会进入禁地。”

    金凤儿轻声道:“可他始终是家人,仍有资格进入那里。”

    马成君猛的起身,指着金凤儿厉声道:“不许你再提这个人,他早已放弃了身份,永不配做马家之人!”

    金凤儿低下头沉默,马成君回头对慕惊鸿道:“你不许再问这个问题,除了我说的几个人外再也没有他人。”

    慕惊鸿冷笑,起身道:“看来你还对我有所隐瞒,那么我就告辞了。”说罢就要离开,马成君急忙拽住他,问道:“没有欺瞒,那人已被囚禁二十年,绝无重见天日之可能,更不要说再进入禁地一步。”

    “那人是谁?”

    马成君像是很不情愿再提这个人的名字,慕惊鸿却不依不饶,逼问道:“即便他再不可能,只有有这个资格你也要说。”

    马成君纠结片刻,才闭上眼挤出一个名字:“我的四伯,马虹云。”

    听到这个名字慕惊鸿有所触动,眯起眼睛问道:“当年与你父亲争夺大当家之位,联合外人围攻马家的那个人?世间皆传他当年死于你父亲的刀下。”

    “我父亲念及骨肉亲情留他一命,但他死罪难逃,被大伯挖去双目,剜掉口舌,更是将手足筋脉尽数挑断,关在马家地下的一座地牢中永不许放出。”

    “是谁看守那处地牢,又有谁平日给他送饭?”

    “无人看守,送饭的是老管家马辽。”

    无人看守?慕惊鸿嗤笑:“你对他这般深恶痛绝,想必许久未去见过他了。”

    “只在年少时见过一面,此话就没有再去。”

    “带我去见他。”

    马成君大惊,问道:“你难道怀疑一个被囚禁二十年的废人?”

    慕惊鸿喝了一口茶,闻言没好气的说道:“是不是废人见了再说,既然他是最不可能的,那就要先从他开始。”

    马家的地牢就修在马家祠堂之下,按理说不应该让任何外人进去,但眼下非常时机马成君也顾不上那么多,昏暗的隧道走了足足半炷香的时间,马成君手执火把,停住脚步对身后的慕惊鸿说道:“前面就是我四叔所在之地,我不想见他。”

    慕惊鸿没说什么,接过火把独自向前走去,随即隐约看到一个生锈的铁笼,一个魁梧的男人全身被手腕粗的铁链锁在中央,一股腥臭从男人身上传来,熏得慕惊鸿不禁捂住鼻子,地上尽是酒肉残渣,慕惊鸿不小心脚碰到一个酒坛,将火把凑近细看,是一坛还未开封的花雕酒和一盘熟肉,慕惊鸿弯下腰伸手触碰盘里的肉,竟还有些余温。

    很显然,不久前这里才有人来过。

    慕惊鸿朝四周瞧了瞧,即使依靠火光也无法将昏暗的地牢看的明白,只能隐约看清铁笼里的男人,凌乱的长发将面目掩盖,身上破旧的衣服看污渍的确许久未换过,恶臭就是从男人身下散发出来的。

    慕惊鸿将仍有余温的花雕酒拿起,走到离铁笼不过两步之处,将火把放在眼前,对铁笼里的马虹云轻轻呼唤一声:“你是睡了,还是死了?”

    这句话轻的像是自言自语,但慕惊鸿肯定马虹云一定能听得到,随后重重的铁链声响起,马虹云轻微晃动脑袋,侧头偏向慕惊鸿的方向,慕惊鸿回过头看他,却发现他的眼睛并没有瞎,甚至仿佛初入尘世的少年般清澈明亮,眼中闪烁的光芒在这昏暗的地牢犹如一颗明珠。

    一个数年不见天日的恶人,怎会有这样的眼睛?慕惊鸿在马虹云身上四处打量,目光最终落在他的手腕上,那条与手腕同等宽的铁链,将他的手腕勒出深深的淤痕。

    他心中已有了答案。

    马虹云盯着慕惊鸿好一会儿,这种眼神让慕惊鸿心里有些发怵,他并不喜欢被这样的眼神看着,仿佛自己全身赤裸,幸好这样审视的目光并没有持续多久,马虹云缓缓开口,用沙哑的声音问道:“你不是马家的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他果然也没有被剜去舌头,慕惊鸿露出微笑,回答道:“慕惊鸿,你应该没听过我的名字。”

    “你姓慕……”马虹云眼皮低垂,思索片刻后问道:“可是神隐门中人?”

    “不错,我正是神隐门掌门慕云候之子。”

    “怪不得能潜入这里。”

    “我并不是潜入来的。”

    马虹云眼中闪过一抹惊讶,目光看向慕惊鸿身后的黑暗处,马成君与金凤儿就站在那里,他们的身影在黑暗中不可能被看出,但马虹云的眼睛始终朝他们盯着,随后裂开嘴巴,发出‘嘿嘿’的痴笑。

    慕惊鸿依着铁笼坐下,拿起手中的酒,抹去酒坛的泥封将清辣的酒香挥发出来,慕惊鸿用鼻尖凑近嗅了嗅,不由得感叹:“起码二十年的花雕,我就算不懂酒也知道一定可以卖个好价钱,可惜现在只能让我们喝了。”

    马虹云这才垂下头看向慕惊鸿,问道:“他们要你来这里,应该不是让你陪我喝酒的。”

    慕惊鸿笑道:“当然不是,我若想找人陪我喝酒,一定要让最美艳的女人用口喂我,酒的辛辣被美人中和我才喝得下去。”

    马虹云也笑了,笑道:“你与你父亲年轻时一样放荡不羁,虽未马家曾对你父亲有过恩惠,但你这样的贼也不该直接来到这里,更不可能来见我,除非马家发生了与你有关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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