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我竟睡得死沉,也许我是真的累了。
次日早上便传来了好消息,北漠国与战国签下结盟之约,世代友好。
当然当今皇上也从结盟金中调出三千万两白银采购药材前去支援战天齐。
焚城一事终是阻止了下来,我的心倒抽了口气,安排好府里的一切便要赶往西城与战天齐汇合。
当然也遭来不少人的反对。
好不容易说服了宫中的小姨与父亲,府上又闹出了这么一出。
“姐姐,求你让晴儿一同前往吧,求你了。”晴儿跪求在我面前。
我伸手扶起她,可她就不愿起,非要我答应她,带她一同前往西城。
我只能苦苦相劝,“晴儿,如今西城瘟疫肆意,你现在身怀六甲,再过一月之多就要临产了,西城在西部,离京城相隔千山万水,这一去,路途遥远,就算快马加鞭也得好几天,你腹中怀有孩子,走走停停至少也得半个月,你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此行你不能同去。”
她面色一白,眸中己见泪水,“不,晴儿一定要去,姐姐放心,我不会拖你们后腿的,姐姐能吃的苦,我也照样能行,我担心爷,晴儿不能再等了。”
我面对这般执意的晴儿,己是束手无策,一心忧心战天齐,还要一心顾着这府里生怀有孕杨夫人的感受。
我垂了眸,内心几番挣扎之时,身边的云雀开始恼了起来。
“杨夫人,你这不是在为难我家小姐么?你肚子里可是爷的孩子,皇家的子嗣,此行你若是同去,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家小姐与爷如何交代,你还嫌我家小姐不够乱的么?”
“云雀……”我出声低斥了一声。
云雀拧眉看了我一眼,欲要再说什么的时候,让身边的春兰拉了一把,使了个眼色。
云雀这才微微停止了那些恼怒的话。
晴儿抬手抹了一把泪,哽咽道:“姐姐,请听我一言,晴儿这些日子在府中也听闻了爷遭难的事,可恨自己又无法帮上忙,如今爷有了一线生机,晴儿这颗心也终是落下了,可是晴儿万万不能再在府中光等着了,这样的担心受怕,晴儿更加难保腹中的孩儿啊。”
她又是一声苦泣而来,眸中的泪水如珠窜般落下。
我于心不忍,一时心软之下不知所措。
我明明知道万万不能带她一同前往,可从她眸中的泪水看得出,她此刻的心情就如我一般,每时每刻都在为战天齐所担忧,一刻也不能等。
看到她这番模样,我就好像看到了自己一般,内心叹了叹,却还是无法做出决断。
“小姐,你定不能心软,这若是让杨夫人跟了去,真要出个什么事,那还不是怪罪到你的头上,小姐根本就犯不着以她对爷的相思之苦而去冒险。”
云雀凑上前来的轻轻一语倒是让我心头一颤,也更加明确自己不能心软下去,唯今之计只盼她母子平安。
我起身再次伸手扶起了她,她依旧不肯起来。
我只能紧紧的握住她的手,再次劝道:“晴儿,你听我说,西城瘟疫现在扩散得极快,常人感染上,加以药物治疗,还有活命的机会,可是你不同,你腹中有了孩子,一旦染上瘟疫,难免孩子会不保。”
她眸中泪水一颤,突然扬高了声音,眸光直直的绞着我,“我情愿不要这个孩子……不要这个孩子……”
我手上一怔,含怒的松开了手,胸口一阵恼意而来,“放肆,你竟敢说了这般不负责任的话,你可知你腹中的孩子是皇家的皇嗣,是爷的第一个孩子,这个孩子若是有何不测,你我二人都罪责难逃。”
她面容怔怔,眸中泪水模糊,转瞬间,张了张嘴,仍是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我不想再与她多费口舌,扬袖怒指她身边的两名奴婢命令道:“将杨夫人请入殿中,好生照顾,若是有任何闪失,本宫拿你们问罪。”
我扬袖转身,双手拧得紧紧,不再看她。
“姐姐……求你,晴儿求你……”她跪在地上颤音恳求着。
“夫人,请不要再为难奴才们了,求您回殿吧,求您了……”
晴儿终是被两名奴婢带走了,殿中也恢复了一丝平静,我内心也开始慢慢平静了下来。
正在我转身欲要坐下时,殿外尚青云的身影大步入殿。
“启禀王妃,所有的一切己准备妥当,即刻便可起程西城。”
终于可以起程了,我还未起身,云雀就扑通一声跪在了我的面前。
“小姐,云雀恳求一同前往。”
“小姐,还有我。”春兰也凑着跪了下来。
我将她们俩轻轻的扶了起来,摇头否决道:“不行,你们不能去,云雀身子不好,那瘟疫极其厉害,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如何向云先生交代,春兰更不能去,你在府中好好替我守着杨夫人,她腹中有了爷的孩子,万万不能有任何闪失,府里就属你们俩我最信任,你们都必须留在府中,此行,我一人前去便可。”
春兰低了眸,似在强忍着,没有再说话。
“不行,云雀不会离开小姐的,要说云雀身子不好,小姐的身子何常不是一样,小姐能去,云雀亦能去。”云雀一急,紧紧的拉着我的手不放。
“你……”我胸口一阵气急,看到她眸中的泪水与担忧之时,我又忍下了那些话,再转眸看向身边的尚青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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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眉头深深的皱起,面上没有何变化。
“小姐带上云雀吧,求你了……云雀不想再与你分开了。”
云雀哽咽了声音,连眼角的泪水也要落下。
我无奈,不忍的扬了扬手,“罢了罢了,快随尚将军一同前去安排,我们即刻上路。”
“谢小姐。”
待云雀与尚青云离殿后,身边的春兰仍是愁眉苦脸的看着云雀离去的方向,不舍离开眸光,不说话,只是这般静静的站在原地看着。
我心下一叹,从袖中取出一块令牌,抚上她的手。
她手上一颤,回眸看向我,眸中盈盈泪光闪烁。
因为手上的冰凉感,让她将眸光移转到了手中的令牌之上,带着一丝不解的重看向我。
我微微一笑,“春兰,这是我入宫的令牌,我走后,府里的事情你和管家多上份心,府中有任何事,你都可拿着它入宫去找皇后娘娘,她见到此令牌,必会相助于你。”
她低眸看了看手上的令牌,微微收紧,向我点了点头。
“小姐放心吧,春兰明白了,小姐一路小心,定要平安归来。”
我笑着点头,她也回之我笑。
我知道她对我不舍,但她的性子柔和懂事,没有云雀任性执拗,所以将她留在府中,我也可放心。
大队人马,一路向西而行,走走停停就过了好几天。
一路上,由于我的身子虚弱,所有的一切都交由尚青云在处理。
行程有变,也只能先让一部份人马先行一步赶至西城支援战天齐,而我们稍缓了些脚程,但是沿路还是不停的让人去打听前方的情况。
情况虽不太乐观,但也至少没有那么的糟糕。
战天齐凭借一些山草药带着众人一起抑制瘟疫。
听说瘟疫没有起初的那般扩散厉害,只因为没有充足药材的原因,一些感染瘟疫百姓高烧不止,反反复复。
听到这些时,我就恨不得马上赶往西城支援,可恨身子虚弱,沿途只能走走停停。
山间微现春之意,可寒冬却还犹在。
天空依旧清冽似琉璃,只是寒风瑟瑟,溪流凝霜,草树皆枯。
景色如此萧条,那脆弱的阳光照在人的身上,依旧感觉不到温度。
空寂的山涧偶尔飞过几只飞禽,展翅博空跃过眼前时,不留影,唯留下几声孤鸣。
我立身于一道小溪边,休整清理了片刻,内心却微微多了一些感受。
遥望着这一片陌生的土地风光,却不见一人,太过死寂,冷清。
我内心油然一丝思念之情,也不知还需要多久才能见到战天齐。
“启禀王妃,己到了铜川县。”尚青云自身后而来的声音打断了内心的一番感受。
我回眸看向他,再看看这一片死寂的土地,长叹了声。
“这里荒无人烟,村民们莫不是怕感染到瘟疫,都逃离了。”
尚青云拧眉点了点头,“应当是,方才属下让人去察看过这座村庄,里面只余下几名年迈走不动的老人,至于年青男女己不见一人。”
我再次一叹,拧紧手里的锦帕,扬了扬手。
“我们早些上路吧,越快到达爷的所在之处,就能越早抑制疫情扩散。”
我在云雀的搀扶之下,挨着步子一步一步费力的踏上马上。
“王妃的身子……”尚青云忧心一语。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抿唇笑笑,“本宫身子不打紧,尚将军切记万万不能因为本宫的身子而迟缓了脚程,爷在等着我们,西城百姓都在等着我们。”
“是。”
由京城一直往西,一路过商禾、兰亭、曲丘,昼夜兼程,五日后,便到了西城的境内。
然而天黑之时便能到达疫情最严重的代河县。
一颗心终是为战天齐悬在嗓子眼,难以放下,也不知他现在如何了?
然而这一路上,沿途而过的地方,家破人亡,苍野尸骸遍地,饿殍穷丁满目,但凡有瘟疫的地方就是唉嚎一片。
我踏下马车,走在这片土地之上,凛凛冷风中,到处弥散着悲痛凄苦之色。
冬日下的景象素来落寞,如今经过瘟疫的噬残,这里的整片天更是罩上了惨绝孤寂的暗灰色,看得人心悲凉。
我虽未涉及过战场,当此刻却让我感觉到了一场无硝烟的战争,那是人与瘟疫在战斗。
瘟疫如此可怕,比战场还要残酷,它能悄无声息,不费一兵一卒的夺走人的性命,丝毫不留下痕迹。
如若此事真是有人肆意而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祸及众多苍生无辜,只怕会真的遭来天谴。
如今见到这番景象,我看得既惊又痛,心底的悲悯一再受重怆时,慢慢地也被磨成一股难以平复的痛恨。
“不好了……不好了……”一丝惊慌的声音窜入了我的耳中,我的手也不由得一颤。
“何事惊慌?”尚青云低斥道。
我一步一步靠近,却闻那名士兵的话越来越急促,越来越慌乱。
“尚将军,方才有人来报,八爷在村庄下游染上了瘟疫,如今己陷入了昏迷。”
我脚下一顿,接着便是一软,手上一股力道紧紧的支撑着我,“小姐……”
我甚至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为何那些话语明明听入了耳中,却感觉那般的模糊。
“快,速去村庄下游……让所有的太医都过去……”尚青云也失了方寸。
待到周围的几人都急促的跑开来时,那士兵的话开始从模糊变成了清晰。
战天齐染上了瘟疫,陷入了昏迷,我没有听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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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云遮月,外面的寒风肆虐,疯狂的吹着破旧残缺的窗扇簌簌作响。
屋中烛火本就微弱,如今还随风乱摇曳,一颤颤,脆弱得根本难以抵抗寒风的入侵,惹得屋内阴影森森,生生的撩起了一股悚人的寒气与惊悚。
战天齐苍白暗黑着脸,一动不动的躺在床榻之上。
屋中太医纷纷都失了方寸。
然而我也随着那些太医的摇头,叹息,步履匆匆开始一点一点的收紧指尖,利用那丝尖锐的灼痛感来提醒自己,一定要坚强。
常太医抬袖抹汗而出,我连忙起身,“如何?”
常太医满脸忧心的回了话,“回禀王妃,这些天八爷一直在照顾这些感染瘟疫村民,只怕是早己染上了瘟疫,他却一直都在强忍着,今日高烧不退,应该是第七日了。”
我的心猛的一颤,沉了脸色,“什么叫做是应该第七日了?”
常太医扑通一声跪地。
“臣,臣的意思是,瘟疫……最危险的时刻就是第七,八,九日这三天,若是能扛过去,爷便会无事,若是不能……爷惶恐就这三日大限了。”
我脚下一软,身子倾斜,用手紧紧的支撑着桌面,狠狠一击。
“大胆,你这庸医竟敢咀咒八爷。”
“王妃息怒,臣不敢。”常太医一阵瑟瑟发抖。
我扬高声音,喝斥道:“本宫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定要让八爷平安度过这三日,如若八爷有何不测,本宫斩了你们这些庸医。”
“是。”
常太医瑟瑟离开后,我的一颗心开始乱窜。
天齐,你不能有事,你一定要好过来,晴儿,你们快要出世的孩子都在等着你。
还有我,也在等着你。
“报……”屋外一阵急促的声音响起。
我深吸了口气,在云雀的搀扶之下临桌坐下,强制自己保持冷静。
尚青云及左荣立立于原地。
那名上报的士兵单膝跪地禀告道:“村庄上游十三人己死,查出又有七人染上瘟疫。”
这声音来回在我耳中回荡,一时之间胸口一阵气息乱窜,连着几声重咳而来。
“小姐……”云雀急得泪眼汪汪。
“王妃保重身子,爷如今染上了瘟疫,这里的疫情还等着王妃去处理,王妃绝不能再倒下。”左荣立的沉稳的声音响在我的耳边。
如今事态紧迫,左荣立言之有理,我不能再倒下了。
我又连着重咳了几声,强压着一口气说道:“左将军说得对,本宫不能倒下了,本宫一定要抑制疫情,等着爷醒来,劳烦将军速速将西城的疫情情况与本宫道个清楚。”
左荣立点头作答,“是,西城总共十三个村庄,因地龙翻身,死亡数为三千八百零六人,五千三百二十二人受伤,至今还在治疗康复之中,至于疫情情况,如今总共有六千四百六十八人染上瘟疫,死亡人数为四千八百人,如今每日感染的人数在以双数递增。”
我低吟半响,而后挑眉看向他们,“如此下去,疫情只会越来越严重,必须马上找到疫源才行。”
左荣立轻轻叹道:“爷与王妃想的是一致,只是做了好几天的调查,仍是没有查到疫源。”
究竟是什么引发了瘟疫,就算是有人故意散播瘟疫,那也得有疫源才行。
我再次低吟了半响,抬眸之时,接着问道:“感染瘟疫的百姓可有隔离集中治疗?”
左荣立沉重的摇头,“由于人手及药材短缺的原因,根本无法做到将这些感染上瘟疫的百姓隔离起来集中治疗。”
我眸中一颤,低喝道:“不行,一定要将染上瘟疫的百姓隔离起来,不然瘟疫传播得更快。”
我又再一次睑眸想了想,冷声命令道:“左将军,传爷命令,现在药材充足,人手也充足,让没有感染上瘟疫的百姓每日必服一贴预防感染的汤药,继而再命人将十三个村庄分开来安置百姓,前八个村庄安置未感染上瘟疫的百姓,后五个村庄安置己染上瘟疫的百姓,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将这些百姓隔离起来集中医治,然而那些己判断死亡的百姓立即至山洞火化,还有,村中所有的禽畜一律斩杀火化,特别交代下去,任何人不得再食用禽畜,不得再饮用这代河之水,此事你速速去办。”
左荣立闻言眸色一暗,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尚青云,却仍是没有多说什么?行了告退之礼,便匆匆离去。
我深吸了口气,接着一唤,“尚将军。”
“属下在。”尚青云连忙迈前一步等待命令。
我微微皱眉,睨眼看向他,“命人以最快的速度传至西城每位百姓的耳中,就说朝廷己拨下赈灾款,有足够的人手,足够的药材来医治大家,让大家放心接受医治,极力配合我们抑制疫情。”
“是。”他应声后,又迟疑的抬起头来问出口,“属下有一事不明,敢问王妃为何要斩杀火化这村庄的禽畜?还有不让百姓饮这代河之水,这样一来,不是断了百姓的生计么?必定会引起西城百姓的恐慌及不满。”
这一点我也想到了,如若断了百姓口粮及水源,必定会引来众多百姓的不解与误会。
可是这是我唯一能想到查出疫源的办法。
只要三日时间,三日时间如若断粮断水,疫情被控制了下来,那么疫源肯定是在禽畜与水源之上。
这样一来,也可以解释有人故意利用禽畜这种人不知鬼不觉的散播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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