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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章
    望舒紧赶慢赶,晚上便在树上打坐休息了一个时辰,总算在第二天傍晚赶到落霞山地界。未曾骑过这么久的马,刚想下马休息,她便跌坐在地上,爬也爬不起来,双腿间的肌肉微微颤抖再也使不上一点劲,无奈只能原地按摩休息,拿出舆图找到自己所在的位置。

    山如其名,落霞如虹。方圆几百里的天空都浸染在胭红如脂的晚霞里,云似火烧,丝丝缕缕的金光从云间缝隙冒出来,飘落于高山密林间,整片天地都蒙上层层神圣而瑰丽的光彩,绚烂得连无心欣赏的望舒都忍不住为之惊叹。

    她没敢休整太久,在树边圈紧套马的缰绳,拾掇出一根粗壮的树枝当拐杖,大踏步往树林里走。她不担心找不到爹爹,路上到处都是他给自己留的标记,只有他们父女俩才看得懂的信号。顺着标记走着老爹走过的路,越走越触目惊心,每隔一段距离便看见散落一地的箭矢、暗器,甚至还有干涸的血迹。要让她知道爹的对头是谁,她绝对要把这些手段完美还原让他享受个遍!

    月上梢头,树影晃动,时而簌簌风声、啾啾鸟鸣、蛐蛐声响更显万籁俱寂。肖元同捡起树枝拨弄着火堆,跳动的火苗偶尔发出噼啪的细碎声响。他看着爹和李四叔两人掩不住的疲惫,低声道:“魏伯伯,爹,你们休息一会吧,我来守夜。”寂静的夜晚就连低语都显得比平常说话大声。

    李四叔虽第一时间服下解毒丹,但显然这次中的毒没那么容易解,五脏六腑都开始生起火辣辣的灼烧感,不过面上却看不出来。若无其事地问起肖元同:“元同,如若对方再次来袭,会在何时何地?”

    肖元同思忖片刻,而后神情一凛,“今晚,此地,有人一直跟着我们?”

    “没错。”李四叔点点头,肖元同这小子也算是个可塑之才,敌人永远不会给你喘息的机会。今夜还未能走出密林,所有人身心疲累,他又中毒负伤,对方不可能放着这么好的机会不用,就是不知道接下来会有什么样的招数。

    肖元同立时更显警惕,而肖凛虽然面上不显山露水,但紧绷的肌肉透露出他内心的紧张。李四叔倒显得较放松,还若无其事地和肖凛聊起来,“老肖,这么多年了你冒进的性子还是没变啊。”

    “肖某惭愧,确实一看到将军您的书信就难掩激动,暗语一对上没多想就赶来了。”说着还从怀里掏出那封信递给李四叔。李四叔透着火光仔细端详,越看越佩服,连他自己看了这么久都还觉得这很明显就是他写出来的,然而事实上他并没有写过这封信。

    “这是个高手,这字我看了都以为是自己写的。”

    “还有我们内部也出了问题。”李四叔目光如炬看着跟前的火堆,知道暗语的不超过六个人,都是以前跟随他的部下,而这六人当中也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能坚守初心。

    “将军明察,我从未和旁人提起过半个当年之事和暗语。”肖凛立马起身朝李四叔行了个军礼。

    李四叔扶起肖凛,笑道,“要是你的话断也不会让爱子遭此番劫难。”他倒不觉得肖凛会泄密,他虽是一员猛将却谋略不足,野心不大,但也易冲动被人利用。

    “可是犬子此番只是辛苦了几天,并未遭遇实打实的伤害。”肖凛很老实地回道。

    李四叔没好气地瞪他一眼,“难道你还要元同出点事来证明你的清白?”

    肖凛挠头讷讷道,“倒也不是。”

    “你要想也不是没机会。”李四叔眼神一凛,两人四目相对,肖凛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出今晚的攻击就要来了。

    风声呼啸,树影婆娑,一声“咻”划破黑夜的寂静,紧接着便是箭矢齐发有人应声倒地的声音,听这动静,来的人还不算少。肖元同紧张得站起来,但看到一旁临危不乱甚至闭目调息的李四叔不禁心下大定。

    “头,我们的人折了三分之一。”一黑衣人伏身向一个腰间斜挎一把弯刀的男人汇报。男人冷笑,“不愧是魏启,人还没见着就损我一众兄弟。”

    “传令下去,继续前进,小心行事。”

    “是!”黑衣人转头朝黑暗中奔去。

    极细微的一声“咔哒”,被调动全身神经的李四叔捕捉到了,那是他设下的第二道机关机拓启动的声响,看来对方已经进入第二道防线。他能这么淡定守在此处,不是因为他有多厉害,而是他在来的路上拼了老命甩开尾巴绕过阵法来设下这几道机关。对方知道他必会去闯阵,定会在阵外守着他们,他也将计就计设了三道机关等着他们来给他最后一击。

    “头,我们的人损了一半!”黑衣人听着耳边不断倒地的声音略带焦急。

    “慌什么?这不是还有一半人吗?继续前进!”男人瞪着黑衣属下一挥手,黑衣人瑟缩了一下低头应是。

    “这么多年没露头,今晚定要取你狗命!”男人狠厉地看着眼前不断倒下的弟兄,不为所动。

    肖凛这下就算再笨也知道这是李四叔提前做了很多准备,内心五感交集。当年不管是在战场上还是在朝堂上都是将军护住他们,十几年后大家都不再是将士仍在保护他们。踢踏的脚步声、倒地声以及呼喊声由远及近,这一刻肖凛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战场,血液中那些远去的动作、指令还有士气都开始沸腾起来。

    “砰、砰、砰”连续几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撼动山林,一时间鸟兽齐鸣、黄土迸裂、惨叫连天。肖凛不敢置信地看着李四叔喊了出来,“土雷!将军您手中还有土雷?”

    李四叔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尘土,“还有点存货,要没有这几个土雷,今晚我们都要交代在这里。”听声辨数,来者不下百人,不像军队的行动方式,倒像是江湖帮派。他凌厉的目光扫向周围一圈硝烟尘土,低声喃道,“来了!”

    人未现声先至,“不愧是魏启!”腰挎弯刀的男人从滚滚硝烟中走出来,身后还跟着几个灰头土脸略显狼狈的属下。

    “很久没听到有人喊我这个名字了。黄龙堂主,幸会!”李四叔嘴上说着幸会,却没行江湖礼。潜龙帮是当今江湖四大帮派之一,资历颇深,专接刺杀、暗杀、灭门甚至奸淫掠夺等赏金快且多的单,因此江湖名声褒贬不一甚至风评不好,但这不妨碍它逐步发展成颇具地位和话语权的权威帮派。潜龙帮又分四大堂口分别坐落于大魏朝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分管各地域的众子弟,而黄龙便是其西部堂口的堂主。要说这黄龙对李四叔敌意这么深重,倒是无妄之灾。当年潜龙帮北部堂口一个弟子接了刺杀李四叔的单,结果刺杀不成反被他连夜以一己之力端平了整个堂口。当时身为北部堂主的黄龙很快便被帮主以驭下不力为由流放到西部堂口当一个小队长,直到最近两年才重新任用为西部堂主。这件事在潜龙帮内部甚至江湖都成为了一场贻笑众人的笑话,而黄龙也因此对李四叔记恨在心。当然李四叔对这个只知道天天烧杀掠夺来赚钱的帮派也没什么好印象。

    “不敢说幸会,只怕会不幸!”黄龙冷笑着抽出身上的弯刀,看似很慢实则转眼便纵到李四叔身前。弯刀在黑夜中透着冷冽的光,刀起刀落间反射出让人晃眼的光芒。黄龙能当堂主也是有几分真功夫在身,一把弯刀舞起来大开大阖,招式起落间严丝合缝,让人找不到喘息的机会。李四叔运起身法身影缥缈,不停地避开他犀利的攻势。不是他不想攻击,要是平常的他早就提剑削人了,而现在身中剧毒的他五脏六腑仿佛在扭扯般极度不适,能避开对方的攻击已是万分不容易,只能找到合适的奇袭机会来一招制敌。

    黄龙貌似也看出了他的异样,出言挑衅道:“怎么?不敢接招啊?不像你啊?”话落攻势更加迅猛狠厉。一刀劈落他身旁一根枝桠,一刀削飞几根发丝,又一刀激荡起他身旁的一片尘土,而他只能堪堪避开刀锋。一刀快过一刀,一刀重过一刀,快似闪电,影如乱麻,层层叠叠,密不透风。李四叔即便能避开其刀锋,外衣也被罡风划出无数道小口子,很快便破如褴褛。

    肖凛两人被黄龙的几个下属缠住,没办法腾出手来帮忙。李四叔只能找机会慢慢退避到一颗树干下喘息,几个呼吸的瞬间,刀芒再次席卷而来。他从手袖中射出一根细线缠住另一处树干将自己抽身拉起,同时几枚旋刀以迅疾之势往后方射出,“铛铛”几声被悉数挡落。

    “大名鼎鼎的魏启就会这点小把戏?”黄龙一脸不屑,手上的刀却是舞得呼呼作响,大有摧枯拉朽之势。他也看出了李四叔是有伤在身,但怕久战生变,下手不再留情。李四叔心内灼烧的感觉越来越甚,仿佛心脏就快要跳出喉咙一般。他一面强撑着左闪右躲,一面费劲压下这阵呕吐感。即便是有神技般的身法傍身,这样的身体也不能施展出一半的效果。终于他手中的剑被黄龙一脚震脱,紧接着整个人被黄龙又一脚踢飞到几米外的树干下动弹不得。黄龙如何能放过这个好机会,提起弯刀飞身而起,眼看着刀锋就要落到他脖颈大动脉,突然刀一偏回头挡落背后飞来的剑,原来是肖凛已经收拾了他那几个没用的手下。霎时地上的李四叔弹立而起,手中一把短刃朝黄龙后背心窝处刺去,刀刃未至便被一刀扇倒在地,身负重伤的速度对于鼎盛的黄龙而言太慢了。

    “也好,我就一下解决两个。”黄龙貌似已经厌烦这场实力过于悬殊的战局,手中的刀注入内力后嗡嗡作响,不过十招便把尚有战斗力的肖凛两人放倒在李四叔身旁。即便被黄龙震出剧烈的内伤,肖凛也死死地护住肖元同,看着李四叔无奈地笑了,而李四叔轻微地摇摇头而后闭上眼睛,这样的局面怎么能怪别人,要怪只能怪自己太过自信,把对手想得太过简单了。黄龙冷笑着欣赏完眼前的一幕,他最喜欢看着别人在自己眼前绝望而无力的样子,这种能掌控一切的感觉给人强烈的满足。地上三人看着他手中的刀抬过头顶,反射着月光的刀芒越来越刺眼,只能紧闭双眼等待最后的降临。一秒钟、两秒钟、三秒钟,突然刺眼的光芒不再刺眼,抬眼便看见黄龙难以置信地瞪大着双眼,然后缓缓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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