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给自己脚上的都是最好的药,没多少天便能拆线活动自如了,刚拆完线她也不矫情,大半夜又跑去海边练功,日出才带了湿漉漉一身水汽回来沐浴。刚收拾完换了身干净衣服便看见自己老爹一身戎装大步流星往外走,“爹,你去哪?”
“前些日子联系上旧部几位好友,有消息称一位老友在落霞山下落不明,我这便要去找他。”李四叔说得急快。
“爹,这会不会是圈套?是什么时候下落不明的?是被迫害吗?下手之人和找到你之人是不是同一人?”望舒狐疑,更担心这会不会是一个引君入瓮的陷阱。
“生死之交,便是陷阱我也不能坐视不管,背后之人想将我们一网打尽。”不只是他,旧部有很多人都被牵连迫害而亡,异心人是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他回来的消息已然传遍大魏朝各位有心人耳朵,蛰伏的弟兄总有人按捺不住浮出水面。但对方位高权重,经营多年早已是网布四海,一点点异动都有可能会捕捉到。重回故土,他绝不能让往事重现。十四年前,他没能保住他们的性命。十四年后,他不只要护住忠心的旧部,还要为弟兄们报仇雪恨,用奸臣的血祭奠地下亡魂。
“去落霞山需要两日的脚程,如果四日后我还未回,便通知春风居掌柜。”说完头也不回走到门外牵绳上马疾驰而去。春风居?原来老爹和隐王早就结识,那她还傻乎乎的在老爹面前炫耀那点人情,简直是太蠢了!顾不上尴尬,望舒是怎么也放心不下老头子单刀赴会,而自己这四天什么也不做。
在这人生地还不算太熟的地方,她可做不到丢下弟弟和娘不管。她立马赶到城主府侧门,让门房通知靳柔柔。不到片刻,一袭红衣的人风风火火跑出来,脸上还带着明媚的笑容。
“看起来你脚伤好了呀,果然说话算话,这么快就来找我玩!”靳柔柔给了她一个大熊抱,差点把她勒到咳嗽。
“咳,我其实不是找你玩,是想麻烦你帮我个忙。”望舒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这靳三姑娘从认识她那天起都是她在帮自己的忙。
“咋了?进来再说。”靳柔柔不由分说把望舒给拉进去,这姑娘力气还挺大,也是有两手拳脚功夫在身上的。
“我要离开盐城一趟,这不是放心不下我娘和弟弟嘛,想托你帮忙照料他们几天,无需找人照顾他们,确定他们每日安全就好。”事出情急,望舒没办法把所有事情全盘托出,也怕给靳柔柔找麻烦。
“去哪呢这么神秘?还怕家人不安全,不会是仇家寻上门来了吧?”靳柔柔看她神色不似玩笑,便也正色道。
“不是,我之前和你说过我爹是被陷害的嘛,这不又是那始作俑者知道我爹回来了要下毒手。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我四五日便会回来。”说到这望舒突然想到爹爹的消息既然对方已经知道,想必他们家的情况人家也摸得一清二楚。如若贸然离开,说不定他们会拿住弟弟和娘亲反过来要挟爹爹,靳柔柔其人虽可靠,但若不是她亲自保护始终都有点放心不下,想到这她又不敢就这么抛下他们去落霞山。
就在她踌躇不定时,靳柔柔貌似看出了她进退两难,“你是不是担心你娘和弟弟,不敢去?”
“是啊,就怕对方擒住他们来拿捏我爹。”敌在暗我在明,爹爹连幕后真正的黑手都还没有查清楚,就暴露在对方手里,有时候望舒觉得一向聪明的老爹怎么会犯这种错误呢?她没想到的是,十四年前大动作的时候李四叔都没能知悉幕后之人,更枉论这黑手有十四年的时间来谋划经营,掩盖真相。当年他心灰意冷本想就此不管世事,但没想到便是这样避居海外也不被放过。浮在明面虽然日子不再如往日安宁,但是也会逼得对方一次次动手,动手越多暴露的线索才会更多。当然十四年后的李四叔不再如当年那般天真了,诡谲多变的战场虽不比魑魅魍魉的朝堂斗争如此错综复杂,他当年也不屑将所学用在这种勾心斗角上才自愿退出,但退出都不得安生那他也不介意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
靳柔柔眼珠子转了转,突然像想到了什么好办法似了一拍大腿,“这样,要不委屈你娘和弟弟当几天城主府的下人,在我这住下吧。这样任谁也想不到他们会在城主府当仆人,当然不是真的让他们干下人的活,就是在下人的院子里住以掩人耳目。”
望舒想了想,这确实是个好办法。城主府每天都有护卫巡逻,肯定是要比现在住的宅子安全。喜道,“那我让娘和弟弟去你们后厨做帮手吧,我娘的厨艺堪比春风居,虽做不出那么好看的菜,但绝对味道一绝!”
“成!那你快去快回,注意安全!你放心,这几天,我帮你守住大后方!”两人默契般击了个掌,靳柔柔又给了她一个力度感人的大熊抱。
临到府侧门,望舒从怀里掏出两个小玉瓶给靳柔柔,“这是我特制的药,黑这瓶是解毒散,可解百毒,当然如果是太烈或者太难缠的毒药也能延缓毒性蔓延和发作。白这瓶是不致命的毒药,可令人不停打嗝放屁,而且奇臭无比。我现在身上就这两瓶药,等我回来我再给你制点好玩的药。”总让人帮自己怪不好意思的,无奈现在身上只有这点东西。
靳柔柔瞬间读懂她这番举动,倒也没拒绝,欣然接下,“行啊,那到时候我想要啥样的的你就给我研究啥样的呗。”
望舒可太喜欢这姑娘爽朗又爱玩的性子,不用多言便能明白自己的意思,知己概莫如是。离开城主府后便回家和娘说清利害,娘亲虽然一贯胆小,但关键时刻总能扛事。即便在城主府相对安全,但还是要让娘打起十二分精神时刻小心。看着她们进了城主府安顿下来后望舒才离开,此时天色已接近黄昏。
打点好家人的她没有急着直奔落霞山,而是先去了一趟永和药馆。刚一进药馆的门,便见掌柜实实在在的对她行了大礼,“侠女高义,救馆之恩永和馆感激不尽,永和馆日后五十年愿为侠女提供优先购药特权。”
望舒有点不好意思受这么大个礼,厚着脸皮说道,“这么巧掌柜,我今天刚好就要买药,我要最好的金创药十瓶、续命丸五粒和解毒丹十瓶。”
“好嘞!”掌柜爽快地应了声,利索地招来伙计捡药,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便备齐妥当。
“为报侠女相助义举,这次药费给您免了,还望以后常来光顾药馆。”掌柜再次作揖。
“小女李氏望舒,这单药费可不便宜,谢过掌柜,如果以后能常常合作互利互惠就更好了。”望舒还是不肯放弃捡回老本行的念头,借老树之荫可比自己栽树要快得多。
“鄙人姓高,名秉,馆有铁规,恕老朽不能擅自作主,但我会向上头传达贵人之意。”高秉婉言拒绝,还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望舒摆摆手表示不介意,药馆铁规深入人心说明其主驭下有道且经营有矩,这样的生意人一旦能成为伙伴便是长久稳定的关系,一时半会攻不下来也没关系,等她忙完这段再来会会高秉主子,随后一把抓起药朝掌柜匆忙行了个礼便跑了。
一路狂奔的望舒来到春风居,举起柳叶玉佩朝掌柜喊道,“快给我配一匹脚力好的马。”
还以为是客人来吃饭的掌柜一看到柳叶玉佩原本堆起笑容的脸立时变成严肃脸,忙不迭点头命下人牵了匹毛发顺滑一看就健硕有力的黑马,掌柜问道,“不知贵人要去哪儿?我这还能给您准备舆图。”
望舒一拍大腿回道,“落霞山!”这春风居的掌柜会来事,省了自己去买舆图的功夫。
“落霞山既有奇峻高崖,又有流水溶洞,景致秀丽,但地势复杂,贵人务必小心。”掌柜看出了望舒不是本地人,但能拿出柳叶玉佩的人便是主子信得过的,好心提醒一番。
“多谢掌柜提醒。”望舒抱拳,收起舆图放进束装内衬,翻身上马,朝着落霞山的方向疾驰而去。
盐城往西五十里,京城往北一百里,便是永州镇。永州镇并不大,却是大魏朝发家之地。傅家和几大世家祖籍俱在永州,建国立都时觉得永州镇太小便举家迁至京城。庞大的族群,有人迁移,亦会有族众留守,故永州城至今仍有不少世家本家人在此繁衍生息。世家底蕴深厚,留守的族人更是淡泊世俗名利,追求至高学识真理,是以这座小镇虽不大却泛着人才济济名家辈出的活力与光辉。
傅家祖籍占据永州西南一隅,明月阁坐于其东南角,庭院幽深,林木簌簌,虫鸣鸟叫,幽静空灵。“咚咚”两声敲门声后传来开门吱呀的声响,“爷,盐城莫四传信来,魏将军已赴落霞山,其女随其后。”冷冽的声音如金石,来者一袭黑衣。案前傅元謇挥笔如风,听见动静也未曾抬头。
“是谁困于落霞山?”
“前神虎军中军侍郎肖凛及其子肖元同。”
“查到是谁下的手吗?”
“有人冒充魏将军字迹约其及亲眷至落霞山一叙,肖凛本不信,但传话之人对上了他们相认的暗号,传话人是其门房,言有人让他递上这封信和这句暗语给主子,他主子定会对他重用封赏。由于是晚上且逆着手提灯笼的光,未看清其貌,目前还未查到是谁的人。”
“看来魏将军的部下出了内贼。”傅元謇一顿,一篇瘦金字体的行书漂亮收尾。
“谁动的手不用查了,查内贼。”
“是。”季黑拱手。
“你去一趟落霞山,必要时保魏将军及其女性命。”
“属下明白。”话音刚落人便闪身而出,和刚回到的季白打了个照面,季白刚想和人打招呼,结果他一个眼神都没给他,几个起落便没了影。
“哎,你这什么人嘛,好歹打个招呼呀!”季白嘟嘟囔囔。
“爷,你又给他外派任务,什么时候也给我外派一个?”季白不服每次都是季黑风光自在出门,而自己则要老老实实在家伺候主子。
“有他一半身手。”傅元謇无奈,季白天生就是个惫懒性子,练功从来不曾认真上心,连脑子都不愿多动一下,最会耍滑头,唯有伺候人还算上心,不怪乎季黑看不起他。
“外面的世界太危险,还是在主子身边好,主子没了我是会寂寞的。”季白瘪着嘴给自己一个台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