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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61 周宝璐
    若说上述所有恶,她好好哭一哭,求一求,说不定都可以求得沈廷澜的原谅。那么还有最后一桩恶,是她绝不敢说出口,也绝不敢让沈廷澜知道的。

    因为事情涉及到他们的儿子荣安。

    即便沈廷澜对她再心软,在有关儿子生死的问题上,沈廷澜也绝不会对她手下留情。

    那件事她万万不会吐出口,除非她死,不然外人别想从她嘴里打探出一分一毫。

    周宝璐心思电转间,脑中已经想到了这许多东西。她心中惊骇欲绝,担心沈廷澜是不是在炸她,他是不是已经知晓了别的事情。但是表现在面上的,却依旧是那副无辜委屈的模样。

    她甚至还恼火的问沈廷澜,“我就是头脑一热,才做了那桩对比起表妹的事儿。事后我也很后悔,我真的知道错了。若是表妹在跟前,我恨不能对表妹跪下,磕头道歉才好。”

    又拿着帕子捂着面孔细细啜泣,“沈廷澜你不相信我,你是在别处又听到了什么闲言碎语么?可你即便不相信我,也能不相信你自己的眼光么?若我真有那千般不好、万般不妥,你当初又怎么会娶我进门?你连你自己都信不过了么?”

    沈廷澜嘲讽的裂开嘴角,他还真是连自己都信不过了。他都什么眼神啊,他的双眼怕是被眼屎糊住了。

    周宝璐有没有做过别的恶他许是不清楚,但是周宝璐算计桑表妹换亲,这确是被大哥亲自证实的事情。大哥不会口出妄言,所以这事情铁定是真的。

    可他方才并没有提及此事,只问周宝璐,在算计表妹与人为妾之外,她是否还做过别的恶……她不承认,别的什么也不肯说。

    她能隐藏这一桩恶事,那她就能隐藏更多。

    沈廷澜想起了那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又想起了“心术不正”“蛇蝎毒妇”……

    种种品行不端的成语,似乎都能加诸在周宝璐身上,所以,把这样一个妇人留在儿子身边,荣安真的不会在潜移默化间,学到她母亲乖张恶毒的秉性么?

    沈廷澜失魂落魄的走了。

    他面上青白交加,眼神中也都是阴郁。

    外边的丫鬟婆子们见状,俱都躲得远远的,直等到沈廷澜出了听雨阁后,才又回到正房伺候。

    正房中,周宝璐正在复盘方才她的应对。她自认为已经练出了炉火纯青的技术,绝不会在沈廷澜面前露出一丝一毫的不妥来。

    即便他问起那些问题时,她确实在措不及防之下慌乱了片刻。但是,清楚她过往的织锦和织彩早就被打发了。她也深信,在打发她身边那两个贴身丫鬟前,侯府的人应该没有对她们严加审问。若不然,她之前在闺阁中做的恶事,绝不可能隐瞒至今。而若是侯府知晓了她曾毁过那几个女子的名节,做下那般恶毒的事儿,想来即便是荣安性命垂危,他们也不会接她回来。

    她做的恶没有暴露,她就是安全的。如今只需要她放宽心,别在日常言语中漏了马脚,那她就依旧可以安稳的在侯府中留下来。

    周宝璐眼神晦暗的想着这许多事情。

    她重生回来是要成为侯府的宗妇,享尽荣华富贵的。她绝不容许有任何意外出现,阻拦了她的富贵荣华之路。

    周宝璐眼神阴鸷,进屋服侍的丫鬟婆子们见状,俱都被三夫人眸中流露出的凶恶所慑。

    他们都知道三夫人是犯过大错的。

    虽然她究竟犯了何种错,他们也不知。但能被送到家庙中那么久,想来三夫人犯的绝对是侯府不能容的过错。

    都犯了错,被教训了,如今还这副凶恶的模样,可见三夫人要么是没有悔改,要么就是秉性恶毒,改不了了。

    在三房伺候的下人,大多是周宝璐被送到家庙后,才重新选了调任过来的。

    三房原本的下人,包括织锦织彩在内,要么被发卖,要么被调任到别处去。总之,这院中原本的人员布置被彻底打乱了,而如今被调来的这些,可以说和周宝璐没有一丝半点的情分在。

    不说周宝璐能不能把他们收服,就说要彻底压制住这些下人,也是需要花费时间和精力的,所以周宝璐即便还有心思作恶,可身边没有人帮衬,怕是一时半会儿的,也只能消停下来了。

    周宝璐确实很消停,毕竟她如今打定了主意,就是在万事不可为的境况下,就好好笼络住儿子的心。算算时间,距离儿子被养到大哥膝下,也不过就剩下三五年的时间。

    周宝璐志得意满,决定狂刷儿子好感,让儿子愈发离不得她。

    然而,午休方起身,她就听到一件几乎给她带来灭顶之灾的事情。

    ——大哥要娶亲了!

    周宝璐死死盯着正在嚼舌根的两个婆子,语气中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凶狠与慌乱。她咬牙切齿的指责她们,“当差的时候不好好当差,反倒在背后编排主子,我看你们是活的不耐烦了!不如这就将你们送到管家哪里去,让管家看看这般玩忽职守的下人,究竟该如何处置。”

    两个婆子一听要将她们送到管家哪里,顿时慌了手脚,忙不迭冲着周宝璐求情。

    她们一直说着“再不敢了”“三夫人慈悲”,就这也没换来周宝璐松口。

    两个婆子见状也恼了,就狡辩说,“奴婢们就是看门子的,可说着闲话也不耽搁咱们看门子不是?咱们的嘴巴没停,可眼睛也利着呢。在咱们当差的时候,可没有一个外人闯到咱们院子里来。三夫人您说奴婢说的可有错?”

    周宝璐气结。

    那两个婆子就又道:“奴婢们的差事干的好好的,也就嘴巴碎了点,可也没耽搁事儿不是?三夫人您行行好,饶过奴婢们这一回。不然就因为这点小事儿闹到管家哪里,岂不是显得您斤斤计较,太没容人之量了?”

    周宝璐气的浑身发抖,这两个刁奴!

    等荣安得势,她先杖毙了她们。

    周宝璐气的面容扭曲,“你们俩倒是长了张利口。不过到也对,没必要因为你们两个刁奴,凭白坏了我的名声。你们玩忽职守,我可以不追究。”

    两个守门婆子欣喜若狂,刚要道谢。熟料周宝璐话锋一转,又道,“不过你们背后腹诽当家主子,还造谣生事,这些我却是不能忍的。就依旧将你们送到管家处,让管家依照家规处理就是。”

    两个婆子顿时慌乱起来,“咱们什么时候腹诽当家主子了?”

    “咱们都是府里的老人了,最知道府里的规矩,可不会造谣生事,那不断送咱们自个儿的前程么?”

    周宝璐冷哼,“我刚才可是亲耳听到了,你们说大哥要娶亲……”

    两个婆子顾不得隐瞒,就赶紧说,“那咱们也没说错啊。这事儿今天上午就从老夫人院子里传出来了,包括老夫人、瑶儿小姐、二爷夫妇、三爷在内,可都是知情的。”

    另一个婆子也道:“侯爷确实说有了意中人,还说让老夫人准备聘礼,张罗院落修缮等事儿。老夫人还催着侯爷赶紧去女方家提亲,是侯爷说如今时机不到,要再等等。等到明年下半年,才好登门,提亲、过礼,年底迎新夫人进门。”

    “对啊对啊,家里几个主子都知晓此事了。老夫人又没让人瞒着,如今府里的下人也都知道,咱们侯府马上要有大喜事了。大家可都为侯爷高兴呢。”

    说完这些,就撇嘴斜眼看周宝璐。

    虽然这婆子也没再说些得罪人的话,可她这嫌弃的表情,可真是比说什么,都更扎周宝璐的心。

    但是,周宝璐此刻心乱如麻,哪里还顾得上与这婆子拉扯。她心慌意乱,整个脑袋都是懵的。

    大哥怎么就要娶妻了?

    前世有这件事情么?

    肯定是没有的!

    毕竟自始至终,武安侯府都没传出过沈候要续娶的消息。

    也是因为他迟迟不娶,老夫人临死都闭不上眼。

    最后不知怎么操作的,侯爷就将桑拧月所出的一子带在身边教养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作为继承人培养的。

    也是因此,后来那孩子顺理成章的继承了侯府。

    而桑拧月,虽没侯夫人之名,但因为她的儿子被请封了世子,她实际上是有侯夫人之实的。

    朝廷上需要命妇出席的宴席、祭礼,都是她代替武安侯府女眷出席。宗族里的祭祀等事儿,她也可以插上手,是名副其实的宗妇。

    她在整个武安侯府的地位都高高在上,俨然就是一个大权在握的老封君。

    可如今轮到她了,事情怎么就变得不一样了?

    大哥怎么就要续娶了?

    大哥要娶的那个狐狸精究竟是谁?

    周宝璐几乎是飘着回到了房里,然后一脑袋砸在了被褥上,一动不动。

    乱了,乱了,事情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若说前半晌,周宝璐还在为桑拧月烦恼,为沈廷澜的质问忧心,那么此时此刻,她脑海中就只剩下侯爷要续娶这一件事。

    毕竟桑拧月能寻到桑拂月又如何?

    这在上一辈子也是发生过的事情。上一世桑拧月攀了高枝,直接嫁到了武安侯府。有武安侯府相助,寻人自然容易许多。也是因此,桑拧月与沈廷澜成亲不过几年时间,她便与桑拂月兄妹相认了。

    今生因有她阻拦,她们兄妹团聚的时间,比之上辈子要晚上许多。

    但不管怎么说,她们终究是相认了,桑拧月也顺理成章的有了一个正三品官员出身的大哥,背后的靠山顿时坚实了许多。

    既然桑拧月能与桑拂月相认,凭什么荣安就不能继承武安侯府?

    老天爷公平公正,不该厚待桑拧月,薄待她才是。

    既然桑拧月所愿达成,那她这点小小的愿望,老天爷也该满足她。

    周宝璐翻来覆去,眸中都是算计的光。

    她祈求老天爷来告知她,有关大哥要成亲的消息,不过都是假的,是大哥被逼无奈,说来糊弄老夫人的。

    但她心里实际上很清楚,那些消息指定都是真的。毕竟沈候素来一言九鼎,从未在任何说出口的事情上失信过。

    那就难办了。

    既然大哥要娶,这肯定是谁也拦不住的。所以为今之计,莫不是就只能静静等着,等到那新妇进门,然后毁了她的肚子,让她不能生育……

    可若新妇迟迟不能生,老夫人起了让大哥纳妾的心思又该怎么办?

    那就不如……直接给大哥下药,让大哥彻底不能生!

    周宝璐眉眼间闪烁着阴毒的光,心情渐渐平稳下来。

    心中有了决断,她就在晚上哄睡了荣安后,站在了书案后边。

    这小书房就在她房间隔壁,是她特意为沈廷澜准备的。

    新婚时两人柔情蜜意,沈廷澜是一刻也舍不得离开她。

    但那时他功课繁重,宴夫子留下了诸多课业,就连大哥,也对他的功课抓的很紧。

    沈廷澜不想让夫子和大哥失望,又不想眼前看不见她,她便忍着羞,将隔壁的厢房收拾出来,让沈廷澜白日在这边读书。

    那时夫妻俩红袖添香,好不恩爱甚笃。

    如今呢?

    自从从家庙回来,他们夫妻俩再未同过房。更有甚者,沈廷澜为避她,直接住到了前院去,后院只在探望荣安时,才踏足进来。

    对于他这些冷落疏远,老夫人全都视而不见。她不曾说教沈廷澜,更不曾劝说他,即便为了荣安,也要将这夫妻做下去。

    念及此,周宝璐心中更多了几分痛恨。

    也因此,下笔写下那些算计时,她没有丝毫犹豫。她下笔如有神,不过短短片刻工夫,便将所有心思都写的清楚明白,就连所需要用到的药物,也直言不讳的写了上去。

    写完后,看着自己亲笔写成的这封书信,周宝璐眉眼间多了几分畅快。既侯府不仁,就休要怪她不义。

    她如今如笼中鸟,身边没有可用之人。但是,她出不去,可有的是人能进来这看似守卫森严的武安侯府。这封信,也注定能在今晚,能被送到它该去的人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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