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瞥了一眼地上破碎的汤碗，问道：“毒药是哪里来的？”
潘金莲浑身一颤，低声道：“西门大官人给的。”
武臣又问道：“什么毒？”
潘金莲声音愈发微若蚊蝇，“砒霜……”
武臣也不恼，淡然若水，继续问道：“你手里还有么？”
潘金莲抽泣道：“大官人给了妾身一包砒霜，妾身只下了一半，还余下半包。”
“那半包砒霜在哪儿？”武臣漠然道。
潘金莲道：“在妾身怀里。”
武臣二话不说，伸手入潘金莲怀中，掏了半晌，才寻摸到那半包砒霜。
“你说愿意做任何事立功赎罪，说的都是真的？”他捏着纸包，打量了一番，口中兀自对潘金莲问道。
潘金莲忙道：“自然是真的！”
武臣眸光骤然便冷，将半包砒霜丢到潘金莲面前，狠然道：“那我现在就交代给你一件事，将这半包砒霜，偷偷放入西门庆喝的水里，若是在明日之前，让我看见西门庆还活着，你就等着老二回来，一齐索你和那奸夫的命吧！”
潘金莲顿时花容失色。
武臣皱眉道：“你不肯？”
潘金莲颤声道：“如果被发现，我会没命的。”
武臣“嘿”地一声道：“你给老子下毒，就不怕没命？”
潘金莲怯怯道：“妾身也是这才知道，原来大郎您竟有如此英雄气概……”
武臣不耐烦道：“少啰嗦，你干还是不干？”
潘金莲泪如泉涌道：“妾身真的是不敢啊。”
武臣作势便要解下腰带，给这贱人点厉害瞧瞧，“敬酒不吃吃罚酒！”
见他一副脱裤子的架势，潘金莲先是一愕，旋即踌躇不定，最后狠狠咬牙，满脸的委曲求全，幽幽说道：“大郎您如今如此威风凛凛，可一定要怜惜奴家呀……”
武臣一愣，啥玩意儿？
这贱人脑子里都是些什么乌七八糟的。
荡妇！
他对潘金莲厌恶到了极点，岂有半点怜香惜玉之心，解下腰带后，便要辣手摧花。
见他一抖腰带，满脸凶相，潘金莲误会到底，脸蛋红热，明明是y娃d妇，偏偏竟是羞涩起来，目光迷离道：“原来大郎竟喜欢这种调调……若你老早如此，妾身又何至于与西门大官人……同床异梦……”
武臣浑身一哆嗦，只觉恶心之极。
啪！
他特意将腰带浸上冷水，狠狠抽在潘金莲的身上。
“你若不照我的吩咐去做，老子今天就将你活活打死！”
他怒声如雷。
“嗯——”
潘金莲吃痛，忍不住叫了一声，可这声音……
武臣彻底失去耐心，冲上床去，扼住潘金莲的喉咙，面沉如水道：“不要以为装疯卖傻就能蒙混过关，如果你不去毒死西门庆，无须等老二回来，我现在就结果了你。”
他也是火眼金睛，潘金莲原来当真是装的，闻言面色立时沉了下去，冷然道：“没想到你大病一场后，竟变得如此狠毒，倘若不是亲眼所见，我简直不敢相信。”
武臣缓缓将腰带缠在她的脖子上，“来而不往非礼也，西门庆让你下毒害我，我原样奉还，这是天经地义！”
他说话间，腰带勒得越来越紧。
潘金莲面色渐渐胀红，呼吸也愈发的困难，直到此刻，她才大彻大悟——
这个窝囊废，竟真敢杀人！
为何他突然竟像是变了一个人般？
潘金莲惊异万分，不过此刻，已经没有时间容她胡思乱想。
不答应，就得死！
她不想死，所以只能答应。
“唔唔……我做……”
她挣扎着，艰难吐出两个字。
武臣微微一笑，松开腰带。
这才像话嘛。
绑在潘金莲身上的绳子随后被解开。
潘金莲呼哧带喘，平复良久，才斜眼一瞥武臣，满是恨意道：“西门庆一死，势必会造成轰动，到时官府若查到我的身上，你也休想独善其身，你就未曾想过，到时该如何收场？”
“蠢货。”武臣面露鄙夷，说道：“虽然你这贱人的性命无关紧要，可明知道你的嘴必然不会牢靠，我又岂能不做些谋划？”
潘金莲撇了撇嘴，只以为武臣是在吹牛。
在她看来，武臣尽管性格大变，可榆木脑子开了窍，终究还是个木头桩子，还谋划？
你能谋划出来个啥？
挑两担子炊饼去贿赂县太爷么。
见潘金莲满脸地不屑一顾，武臣笑了笑，懒得解释。
这时，忽然听外面有人低声呼唤道：“潘娘子。”
潘金莲闻声神色一紧。
武臣面色阴沉，看向潘金莲。
潘金莲道：“是王干娘来了。”
王婆？
擦。
险些将她给忘了。
潘金莲和西门庆这对狗男女可就是这个糟老婆子给撮合的。
武臣略一沉吟，将潘金莲身上的粗绳解开。
“让她进来。”
说罢上床躺下，闭上眼睛，佯装昏迷未醒。
潘金莲略一犹豫，还是遵照武臣的话做了，清了清嗓子，冲外面道：“进来吧。”
不多时，门被推开，王婆小心翼翼走了进来，先是看了床上的武臣一眼，然后才压低声音，问向潘金莲道：“死了？”
潘金莲不知该如何作答，只能点头。
王婆再无顾忌，发出爽朗大笑，挽住潘金莲的双手，啧啧说道：“这回潘娘子与大官人便再无后顾之忧了，潘娘子从此与大官人光明正大，快活似神仙，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可莫要忘了老身才是啊。”
潘金莲却是半点都高兴不起来，敷衍说道：“自然不会忘了干娘。”
王婆负手踱到床前，看着没有一丝声响的武臣，面露奸诈笑容道：“可惜呀，这大郎倒是老实本份，面貌堂堂，无奈福薄命贱，如何能消受得起潘娘子你这般美人儿，为此搭上性命，也是他注定有此一劫，怨不得旁人。老身这就将喜事去告知给西门大官人，准保大官人乐开了花！”
一看就是着急去领赏钱，老婆子一脸迫不及待，拽住潘金莲的胳膊便往外扯，笑道：“这窝囊废的尸体丢在这儿便是，自有大官人善后，咱们这就去找大官人吧。”
潘金莲挣扎了几下，看向床上的武臣。
王婆没拽动，诧异道：“怎么了？”
潘金莲也不说话，神色肉眼可见地紧张。
王婆眼珠子转了一转，蓦地笑道：“娘子莫怕，没有武二撑腰，这贱种死不死的，又有谁会在意，保准没有人查到你的头上，你就放心吧。”
潘金莲刚要说些什么，便见武臣缓缓起身。
“嗯哼！”
武臣重重咳嗽一声。
王婆大骇，一屁股墩坐在地上，看着坐起身来的武臣，惊恐之极，颤声道：“诈……诈诈诈……诈尸了！”
武臣走下床榻，冷哼一声，指着王婆的鼻子便是破口大骂，“瞎了你的狗眼，老子像是个死人么！”
王婆双目瞪圆，愣了良久，才连滚带爬起身，沉声说道：“你没死？”
武臣冷笑道：“狗婆子，瞧给你失望的。”
王婆被骂的一楞，但也就是一楞而已，随即便又开怀大笑起来。
“可是件稀罕事，你这个窝囊废，竟也有如此口气！”
王婆满脸鄙夷之色。
见她竟敢挑衅武臣，潘金莲扭过头去，不敢想象武臣接下来会做出什么事来。
而王婆仍还没有察觉，充满蔑然，张嘴便是污言秽语，“贱种，怕你不知道，不妨明白告诉你，潘娘子已经和西门大官人好上了，你若是识相，赶紧滚出阳谷县，或许还能逃得一条性命，再迟一些，惹得大官人发火，只怕将你这个贱种剁碎了骨头喂狗！”
潘金莲神色愈发难看，唯恐殃及池鱼，急忙离王婆远远的。
王婆一怔，可还没容她回过神来，便听得一声大喝：“你个狗婆子，也敢聒噪！”
下一刻，她便被打飞三颗老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