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锅公?”卢默想了想,半天没猜出来那后面两个读音该是什么字,他爹曾说过汉人有字,怕是李大人的字就是“锅公”或者“郭公”吧。
他摇了摇头:“不好,刚能下地,前几天我们部落里还来了几个大楚的兵士追杀他。”
汪志明听到形势已经这般险峻,不知该说什么好。
灵原县乃是一中下县,他在这里当了六年县令,每次考绩都只是中,概因此地不富,又没什么出产,收不到什么赋税的原因。他在这里当了几年官,已经和此地的百姓有了感情,不想横征暴敛,已经做好了当个白头县令的准备。
他一个七品县令,这次敢在马场外面围着,已经是冒着丢官的危险豁出去了,可是即使如此,在听到连李国公都伤到刚刚能下地的地步,依然有些惧怕。
他想了想,和卢默说道:“这位小兄弟,你在这厅房中稍等片刻。我处理些私事,马上就来,可否?”
内急吗?卢默点了点头。
“可。”
汪志明离开厅房,径直走向后院。他上任六年,一家老小都在这灵原县的衙门。他有一子三女,他虽然可以豁出去,家小却不能豁出去。
见丈夫回来了,汪志明的夫人袁氏连忙上去帮他宽衣,换一身常服。汪志明摆摆手,说道:“不用换了,我等下还要出去。”
“老爷等下还要出去?不用晚饭了吗?”袁氏奇怪的看着丈夫,“大郎的功课你总还是要看看的吧?他做了一天,就等你来看呢。”
“夫人,我现下要办一件大事,此地怕有动乱,你今夜歇一夜,准备准备东西,明日一早带着孩子们回老家去吧。”汪志明和妻子相伴多年,遇事从不瞒她。“此地的马场,怕是牵扯进了谋反的大事!”
“谋反?好生生的为什么要谋反?这才太平多少年啊,大楚刚立那几年,岐阳王拉着圣上的几个弟兄造反,先皇杀了那么多人……”袁氏惊疑地问汪志明,“你要干什么,是不是很危险?”
“夫人,我身为大楚的官员,哪里有只享清福,不沾风险的道理。不过此次有李国公镇着此处,又调了西军过来,怕是有惊无险。但怕就怕那些逆贼铤而走险,要抓了你们牵制我,以防万一,你和孩子们被家人护着,一早悄悄的出城去吧。”
汪志明有这般担心,正是因为当年岐阳王造反,先是把岐阳当地的县令一家杀了干净,然后才造的反。每次出事,都是地方官遭殃,他自是不能放心。
袁氏也知道这件事。她朱唇微启,数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好。我会照顾好孩子们。还请老爷以我们为念,务必保重自己。我们在老家等你回来接我们。”
“好,好……”汪志明两眼含泪,将夫人拥入怀中,抱了片刻,这才整衣出门。
袁氏看着丈夫,一直看到他没有了身影,这才回房去整理行李。
待汪志明处理好了私事,回到厅房时,那个来送信的孩子已经坐在椅子上睡着了,头往后仰的高高的,看起来睡得极香。
也不知他是怎么从草原来的这灵原县,看样子怕是为了赶路,已经废寝忘食了。
他站在那儿看了一会儿,终是不忍心拍醒他。
汪志明离了厅堂,吩咐衙门里几个使官照顾好这个少年,便骑着一匹马,匆匆前往灵原县外四十里处的一处驿站。
按李国公所说,大楚在汾州境内有五处险要位置的驿站可以直接传递消息入京,他这灵原县因为离马场近,也有一处。
待他到了驿站,天色已黑,那驿丞见是一官员来敲门,连忙开门。
“这位大人,何事如此匆忙,连下人都不带几个啊……”他挤出一个笑脸,“马给小的,保证它明早……”
“我乃灵原县县令汪志明。我奉令而来。”
“奉谁的令?”
“上上的令。”
“什么令?”
“天子之令。”
那驿丞也不笑了,立刻引着他入内。
汪志明把怀里信国公的书信递给那驿丞。那驿丞也不看信,直接把信塞进一个竹筒,又用火漆封住,对汪志明拱了拱手:“大人的信件,小的这就派人去送,若是道路无碍,大约五日后入京。”
汪志明点了点头,也对那驿丞拱了拱手。“那某这就去了。”
“大人万事小心。”
汪志明出了驿站,望着外面已经全部黑下来的天,和前方一片黑暗的回路,心中升起了一股豪气。
他一直觉得自己怕是要老死在任上,一辈子做一个边陲小县的县令,而如今一看,若真有心要为国尽忠,苍天总是给你机会的。
此事虽然凶险,可要做好了,又岂不是一项天大的功劳?若马场真要有人陷入谋反之事,他此番就会是拨乱反正的功臣,又大大有功于社稷,就算不能青史留名,也总算不让家族蒙羞。
大丈夫生于世上,来这世间一回,怎能不留一丝声名?
他胸中感慨万分,一腔热血全部化为猛抽向马臀的一鞭!
“驾!”
另一边,羯人的部落中。
因为李茂派出了卢默去送信,所以苏鲁克的女儿塔娜每天都来李茂的营帐“报道”一次,问东问西。
“李大人,你到底派了卢默去送什么信?危不危险?”
“送信有什么危险的。”李茂每天都答,觉得头都要炸开了。“送到了便可回来。”
“若是收信的是个心眼不好的呢?”
“我让他送信,便是肯定那收信的一定是个好的。”
“那……”
“塔娜姑娘,我虽是你的长辈,可也是男儿之身。你一个姑娘家,老是跑来我的帐篷,让我觉得很不方便,能否下次来时,让长辈陪同?”
李茂见这少女是真的不懂什么是“矜持”,实在是无可奈何,只能直言相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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