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必然知道栢安妮最近频繁去他厂里的事情，很可能也知道了栢安妮在做丝袜设计，至于为什么要来找他，刘文斌决定先观察一段时间，等他自己开口。
说起栢卓凯，对方是香江一位顶级富豪，靠做烟草生意起家，不仅跟内地有生意往来，对德意志和法兰西也有自己的销售路线。
有了前几代人的积累，到了栢卓凯这一代，现在的身家在整个香江也算是有所成就，虽然家业比不上黄汉义，不过做烟草起家的人，在社团这一块，那也是跺一跺脚，香江社团间也得抖三抖的人物了。
栢卓凯道：“喝点什么？能喝酒么？”
见对方明显把自己当成一个小年轻，刘文斌也没有生气，毕竟以他这个身体的主人原来的资历，在栢卓凯面前确实跟个乳臭未干的野路子小毛孩一样。
刘文斌道：“能喝一点。”
于是栢卓凯便亲自给刘文斌倒了点红酒。
刘文斌端起高脚杯，闻了下，淡淡道：“波多尔，好东西。”
栢卓凯微笑，“刘生很识货呀。”
刘文斌没有说话，品了口红酒，一边心想，大白天在咖啡厅里喝红酒，这位富豪果真随心所欲。
栢卓凯道：“听说你最近把纺织厂改造成丝袜厂，现在主做丝袜的生意了？我的许多朋友都提起过你，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刘文斌沉吟片刻，“小本生意而已。”
能让栢卓凯这样的富豪的朋友们议论，自然不是什么小本生意，刘文斌这里只不过是个谦虚点的说法。
栢卓凯微笑，又问道：“你是怎么想到做丝袜生意的？毕竟这个东西，在之前市场前景并不好。”
对方完全是一副闲话的模样，尽扯些有的没的。
刘文斌放下酒杯，淡淡道：“叔叔有话就直说吧，不用这么故左右而言他。”
栢卓凯笑笑，饶有趣味的看着刘文斌，眼中是探究的神色。
“刘文斌，你真的很出乎我的意料。”
刘文斌挑眉，没有说话。
毕竟栢卓凯之前怎么想的，他也不知道，不过人家肯定也不是什么好想法，不过栢卓凯在没有真正了解他的情况下，还能放下架子，以一个平等的身份来跟刘文斌说话，足以证明他并不是个容易对他人产生偏见的人，光是这点就让刘文斌很有好感。
栢卓凯道：“我调查过你，李记纺织厂都快要倒闭时，李明达这个纨绔子弟被他亲叔叔搞得差点破产，都要贱卖家族产业了，是你站出来力挽狂澜，收购接手李记纺织厂，这才救了一整个厂的员工。”
刘文斌笑笑，淡淡道：“其实我也是为了我自己，毕竟我出来创业，总要有一份实业傍身吧？刚好李明达要贱卖自家产业，我不出手，别人也会出手的。”
栢卓凯颇为赞赏地点点头。
“你前阵子去深城出差，拿了不少龙国内地老板们的订单，数量惊人，很好，有魄力。”
刘文斌就知道，这老东西肯定把他调查得一清二楚了，估计连他每天几点睡觉，吃什么玩什么都知道了。
刘文斌道：“这不是还是比不上叔叔的生意嘛。”
跟烟草行业比起来，刘文斌这个确实就是小打小闹，栢卓凯出趟国谈一趟生意，估计随便就有上千万港币的业务了。
栢卓凯笑笑，耐心道：“你还年轻，以后机会还有很多。”
刘文斌恰到好处地吹捧了下这位富豪。
“要是能在您这个年纪积累到这样的身价，我这辈子就值了。”
栢卓凯哈哈大小，显然很受用，俗话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刘文斌的态度又不谄媚，不会引起对方的反感，这不，果然让栢卓凯开怀大笑。
栢卓凯最后道：“年轻人有上进心是好事，不过嘛……还是需要一点冲劲的，你有没有想过，扩大规模？或者说尝试下更多的行业。”
栢卓凯目光幽深地看了眼刘文斌，顿了顿。
继续道：“我的女儿从小就读精英学校，又在国外留过学，见过的东西很多，如果仅仅是设计丝袜，我想她不会愿意继续留在你厂里工作的。”
刘文斌沉吟片刻，说道：“叔叔的意思，我懂了。”
“懂了就好。”
栢卓凯站起身来：“你是个聪明人，相信你会做对的事情。”
或许是觉得该说的都说了，栢卓凯便看了眼手表，淡淡道：“时间差不多了，那今天就先这样吧。”
栢卓凯起身离开，上了等在门口的车辆，店员去把close的牌子翻开，变成open，刘文斌又独自坐了一会儿，想到栢卓凯从一开始，恐怕从来没瞧得起他过。
这些有钱人眼里容不得沙子，怎么会允许自己的女儿跟刘文斌这样一个小工厂的老板在一起。
刘文斌站起来，往咖啡厅外走去，不知什么时候，外面天竟已经全黑了，街边的路灯亮着光，沿着海滨路长长一条，如同包围着海的一条光带，远处的维港灯火通明，犹如一个璀璨的不夜城。
刘文斌吹着海风，感慨道：“香江这些巨鳄，真是一个赛一个的不简单。”
光是这两天接触到的，黄汉义，栢卓凯，每个人都在他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刘文斌总算知道为什么影视剧里的故事背景都喜欢设定在香江了，这里确实有很多风云人物，围绕着这些人物展开的，也尽是些让人津津乐道的传奇。
刘文斌想起自己在深城拿到的那些订单，严格来说，除了他自己再加上连个随从，没有第四个人知道具体数量才对。
杨勇是厂里的老员工，从前少东家李明达的父亲创业开始就在厂里工作，后来李记纺织厂濒临破产倒闭，就算李记纺织厂被刘文斌收购接手了，杨勇也始终不离不弃，在危难之际尚没有抛弃工厂，更不可能在情况好转之后反而出卖刘文斌了，而赵荣则是杨勇手底下的人，这两人都不可能泄密。
刘文斌自己就更没可能了，然而栢卓凯却能调查得一清二楚，光是这种能力，就足够让人胆战心惊的。
此时栢宅。
司机送栢卓凯回了家，栢卓凯进门时脸上乐呵呵的，心情很好的样子。
栢安妮正在客厅里看电影，见父亲回来了，高兴道：“老豆，回来啦。”
栢卓凯点头，脸上笑意藏都藏不住，笑眯眯道：“今天去哪玩了？”
栢安妮道：“跟小凤出去逛街了。”
栢卓凯宠溺地笑笑。
栢安妮道：“你呢老头子，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栢卓凯会想起今天和刘文斌见面的画面，说道：“咳咳，去见了个很有意思的年轻人。”
年轻人？
栢安妮心想，她爸这个年纪，还有年轻的朋友呢，而且老头子眼光高，寻常小年轻在他眼里都跟小屁孩似的，他都懒得搭理，栢安妮就有点好奇这人是谁。
“爸，那人是谁呀？”
栢卓凯只是说道：“可惜了，虽然有意思，但是接下来他恐怕不太好过。”
栢安妮一听，更觉得好奇了。
倒不是关心这年轻人，只是觉得能让她爸这么感兴趣，她很想知道对方会是什么样的人物，栢安妮撒娇地抱着栢卓凯的胳膊，晃了晃，追问道：：“是谁呀老头子，快告诉我嘛，我都好奇死了。”
栢卓凯却不吃她这套，说道：“行啦，这事你别管了，对了，你什么时候回学校？你的学校那边都发了两次电报过来催促了。”
栢安妮一听，便有点消沉，不说话了，栢卓凯打量女儿的表情，心里更加肯定了那个猜测，心里就有点不太满意地哼唧，肯定是因为那臭小子。
栢安妮最后道：“小凤让我多留几天，陪她多玩玩，我估计再过十天半个月吧，月底就走。”
栢卓凯也没再继续催促，既然栢安妮都这么说了，他就答应了下来。
“行，再在家再待十天，不过说好了，时间到了就给我回学校哈。”
栢安妮轻声道：“知道了老豆。”
栢安妮心事重重地回了房间里，在书桌前坐下，望着桌上的设计稿发了会呆，有些心烦意乱地翻了翻，又随手扔在一边，起身前去洗漱打算睡觉。
第二天，刘文斌给她打了个电话。
电话是打到家里的，仆人先接到，便让栢安妮来听电话。
栢安妮道：“喂？谁呀？”
刘文斌的声音带着点笑意，问道：“怎么样？休息好了吗。”
栢安妮似笑非笑道：“还没呢，我可能得再歇个十天半个月的，除非……”
刘文斌道：“除非什么？”
栢安妮一脸得意之色，“除非你求本小姐回去工作。”
刘文斌叹了口气，装模作样道哀求道：“栢大小姐，你快回来吧，厂里没了你真不行，都快揭不开锅了……”
栢安妮“扑哧”一笑，娇嗔道：“好啦好啦，说吧，什么事？”
刘文斌正色道：“有新任务了，你来厂里吧，我当面跟你说。”
于是栢安妮挂了电话，打车去瑞丝纺织厂，到了地方，门卫老李头已经认识她了，笑眯眯招呼道：“栢小姐。”
栢安妮点头，“李叔。”
栢安妮径直去了刘文斌的办公室，刘文斌正在等她。
栢安妮伸了个懒腰，在刘文斌办公关桌前的座位上坐下，懒洋洋道：“说吧，神神秘秘的，这回又是要设计什么？”
刘文斌拿出一份设计稿，递给她。
“你先看看。”
栢安妮接过，低头翻看，刚看了一眼，她就愣住了，接着白皙的脸上染上一抹红晕，脸色也变得有些尴尬。
刘文斌递给她的这份设计稿，竟然是内衣的设计，不过不得不说，以专业的眼光来看，这上面的设计十分优秀，刘文斌虽然也有些尴尬，不过努力克服了这种感觉。
对栢安妮道：“你看这几款内衣的设计，有什么意见吗？”
栢安妮诚实地摇摇头道：“没有，说实话都挺不错的。”
刘文斌点头，“我也这么觉得，不过我觉得还能更好一点。”
栢安妮不解，不过艺术本身就是很主观的东西，不同人看待一件艺术品的视角肯定不一样，设计也是如此，想必刘文斌有自己的想法。
果然，过了会儿，刘文斌道：“这几款虽然很好看，也很有设计感，但是我总觉得太单调了，少了点什么。”
“如果能多些花纹，再优化点外形，应该能更受欢迎。”
栢安妮惊讶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不得不说，刘文斌提的意见很有建设性！但是他又不是专业人士，怎么会这么有研究，一针见血地指出设计的缺陷？
栢安妮心道，难道刘文斌对设计也有研究？那也太厉害了吧，他什么时候学的，自己怎么不知道？
殊不知刘文斌哪有什么研究，不过是有未来人的眼光而已，刘文斌通过对比后世的内衣设计，随意提了几点意见，却是这个世界还从来没有人做过的，自然让栢安妮感到十分惊讶。
刘文斌随口道：“我也只是随便提下意见，真正要设计出成品，还不是要靠你这个大艺术家。”
栢安妮笑着说：“就知道你没安好心，说吧，有什么要求？”
于是刘文斌便把内衣设计的几点要求说了下，栢安妮点头，“行，我先回去看看，到时候再给你出设计。”
她犹豫了一会儿，又补充道：“不过这可能是我给你做的最后一份设计了……”
刘文斌愣了下，问道：“为什么？”
栢安妮道：“十天之后我就要飞去法兰西，要去上学了。”
刘文斌理解地点点头，随口道：“到时候需要我来送你么？”
栢安妮勉强笑了下，“不用，家里会送我去机场的。”
刘文斌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几天之后，刘文斌坐在办公室，听着手下的报告，杨勇手里拿着一份报告，正在认真地向刘文斌汇报着这几天的调查情况。
“我们厂里派出去的探子了解到，这几天锦江丝袜厂仍然在马不停蹄的生产，工厂里的灯光彻夜点亮着……”
“但是他们仍旧是生产，并没有要对外销售的迹象，据探子的汇报，生产后的货物全都堆积在了仓库里，里面的丝袜堆积如山，起码也有数十万双不止……”
刘文斌手里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支钢笔，听着报告，一语不发。
过了会儿，杨勇小心看了眼刘文斌的脸色，不安道：“老板……”
“嗯？”
刘文斌淡淡嗯了声，表示他在听，杨勇念完报告，一脸担忧道：“那边仍然在生产，却始终没有采取进一步的行动，这让我感觉有点不安，我觉得这太不寻常了，哪有生产完把货物就囤放在仓库，不销售的道理？不怕亏损么，我总觉得他们在搞什么大动作。”
其实关于锦江丝袜厂的事情，几个老员工已经明里暗里，提醒过刘文斌好几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