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年底,时不时就能听见爆竹声,但都是间断的一声又一声,不能连成片,想必是谁家的孩子贪玩,背着家里大人自己点着玩的。
天黑的早,冷风阵阵,空中又飘着雪花,街上已经没多少行人。陈云正骑着马,身后跟着白莪,还在街上游荡。
白莪老实,可也嫌冷,缩着脖子袖着手,闷声问:“六爷,咱们这是去哪儿啊?要不然咱们找家酒楼歇歇?”
一大早六爷扔了书本就出来了,白术不在,跟着六爷的差事自然就是白莪的。好在他熟知陈云正的性子,虽然不能处处让陈云正满意,但踏实肯干,倒也挑不出错来。
可这逛了一天了,他也就跟着六爷跑了一趟城北,啥都没瞧见,就又马不停蹄的赶了回来。
城北荒凉,没多少正经的饭馆,陈云正又是心血来潮,并没提前知会,是一大早想起来临时起意要出门的,白莪虽然手快,可也勉强从厨房拿了几张大饼,几个馒头做干粮。天寒地冻,连口热水都没有,陈云正虽不挑剔,可显然没有胃口,只他自己勉强咬了两口。
这一天没吃饭了,晚间回来,六爷又神情怏怏的,似乎也没回家的意思,白莪便想着不如找家酒楼,好歹有点热乎汽,填点热乎饭也是好的。
陈云正却不置可否的哼了声,也不知道是同意啊还是不同意,可看他不曾稍减的速度,便知他根本没听进心里去。
白莪叹了口气,嘟囔道:“这白术也是,爷您还在家呢,他怎么倒敢说比爷还忙,这一去这么些日子,竟是不着家了?”
不是他要抱怨,实在是在照顾六爷,体察六爷心意方面,白莪对白术甘拜下风,妥妥的自愧不如。但凡有他在,六爷定然能吃饱穿暖,便是不敢明着劝,也能哄的六爷心里舒坦。
不像自己,话不会说,也不敢说,意思在心里打着转,灼的他胸口热乎乎的,可就是说不出来,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话,干巴巴的,连他自己都觉得实在厌烦,更何况是六爷?
白莪心里琢磨六爷往城北去,定然不是无的放矢,大概是想去瞧瞧苏姑娘。可去都去了,怎么连个面都不照就又回来了?
就算是不见,可远远的看一眼也好。
但六爷可是故意特意刻意避开了苏姑娘住的庄子的。
白莪不懂什么近乡情怯,也不懂的越是惦记越是不敢见面的那种抓心挠肺的心思,只是替陈云正着急,一着急,便把抱怨白术的话吐噜出来了。
陈云正倒是好笑的应了一句:“怎么,你不愿意跟爷出来?”
白莪摇头,跟拨浪鼓似的,着急辩白,却只会说一句:“不是。”他想说他照顾不来六爷,可又觉得自己那点心思浅近的跟小溪水似的,人本就废物,还要说出来,不更废物了?
陈云正自是不会故意曲解他的意思,只叹了口气道:“别指望白术了,你要是机灵些,便把自己的事做好吧,他不会回来了。”
“啊?他不回来,去哪?”白莪挠着头问陈云正。他满腹的疑惑,六爷用这种遗憾的口气说话,是什么意思?也没听说白术犯了什么事,惹恼了六爷,怎么就被六爷打发了?还这么严重,竟然连让他将功补过的机会都不给,就这么一辈子都见不着了?
白莪心急,拉马抢了几步,对陈云正道:“爷,白术他,他是不对,可跟着六爷这么长时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就是念着昔日情分,这大年下的,也该施恩让他回来啊。”
陈云正没有逗弄白莪的心思,板了脸,不搭理白莪,只在心底幽幽的叹了口气。
白莪见陈云正的脸色不大好,便不敢再多嘴了,只喃喃道:“那,那等以后……”以后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以后,等六爷气消了再提白术的事吧。自己在六爷跟前又能多大脸面?还不如白术呢,如果白术都不能让六爷留一丝怜悯之心,自己何德何能,可以改变六爷的决定?
白莪没精打彩的跟着陈云正,心里空茫茫的,不知道想些什么,纵然有千头万绪,可没有方向,没有结果,反倒没什么可想了。
他不言声,刚才去酒楼的提议也就没人再提起,两骑踢踢踏踏,到底还是回了陈府。
门口站着守门的小厮,远远瞧着是陈云正回来了,忙迎上前请安:“六爷回来了?老爷和太太问您好几回了,叫您过去吃年夜饭呢。”
陈云正的腿虽是好了,但上下马还是扯动着伤处,疼的牵心牵肺的。他虽然不在乎不愿意吭声,还是蹙了蹙浓眉。
小厮见他浑身上下散发着冷气,一张俊脸沉的乌云密布,只当自己说的话惹恼了六爷,当即不敢再说话。他心里也叫苦,大年三十的,就该一家子团聚吃个热热闹闹的年夜饭,别说他人微言轻,老爷太太这般吩咐他只能照做,就是再忠心于六爷,这话也不能不说啊。
白莪忙下马扶了下陈云正,憨厚的劝道:“六爷,好歹今儿是年三十,老爷和太太又是头一年在这过年,您怎么也得过去打个卯。”
陈云正何尝不懂这个道理,可理智上明白是一回事,情感上排斥又是一回事。想着去年,曼曼还陪在他身边,夫妻俩为了以后能得到平稳的日子,不惜演一出夫妻反目的戏码,结果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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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子再装的和和美美,大年夜的兄弟父子便吵了起来,妯娌之间含沙射影,各自算计,没的叫人寒心。
今年更是如此,他不愿意见文氏,又想着曼曼一个人带着峻哥儿,孤零零的在城北的庄子上过年,是多么凄清沧凉,偏他又不愿意为她惹来祸事,竟是连任性的事都做不出来了。
但白莪这老实人说的大实话倒让他乐了。打个卯,他说的倒实在,也不怕这话落到老爷太太耳里,寻个错处扒了他的皮。
陈云正嗤笑一声道:“横竖也是打个卯,你就替我跑一趟,说一声就成了。”
换成旁人,肯定不会做这费力不讨好的事,可白莪就没想那么多,完全不认为这是陈云正在作弄他,痛痛快快的就应了一声。
陈云正懒的提醒他只怕活蹦乱跳的进去,待会要灰头土脸的扔出来,不紧不慢的往外书房走。不成想迎面一个人小跑着迎出来,老远就喊:“六爷,小的给您拜年来了,有好消息,大好消息!”
白莪听这声音耳熟,在漆黑的夜色里眯了眼去瞅,不禁大惊失色道:“白术?你,你,你不是,不回来了吗?你,你,你怎么又回来了?”他说着就担心的看向陈云正,唯恐白术是私自跑回来的,六爷气没消,一怒之下把白术直接打死。
陈云正气的狠剜了一眼白莪,道:“我会吃人吗?笨死你得了。”又看向白术:“什么好消息?你不好好的在庄子上待着,跑回来做什么?”
白术行了礼,笑嘻嘻的站起来,熟练的扶着陈云正往前走,道:“是苏姑娘打发小的回来的,一来是有好消息要告诉爷,二来苏姑娘亲自给爷做的小点心,说让小的过了年再回去,也趁着这个时间问问爷有什么主意,帮着参详参详。”
因着白术回来,气氛一下子活络了起来,陈云正很想知道曼曼都给他带了什么点心,又心急白术究竟带了什么好消息回来,可还在院子里,不时有仆妇川行,他也就按捺下好奇心,吩咐白术道:“你大老远的赶来,想必也还没吃饭,先吩咐厨房备了热水、热饭,咱们三个一边吃一边说。”
白术笑道:“小的比爷早回来一刻钟,已经吩咐厨房去备办了,不过倒也不急,爷也出去一天了,还是先去内院给老爷和太太打个招呼的好。”
主仆三人说着话便进了书房,白术亲自挽袖打了热水,陈云正自己净了脸,洗了手,换了衣服,这边早有小丫头端上来沏好的茶。陈云正这才问白术:“到底什么好消息?”
白术也梳洗完了,在陈云正对面站着,不掩满脸喜色,道:“爷,苏姑娘真的挖出温泉了。”
陈云正倒还镇定,可眼里的神彩却一下子就亮了几十倍,他点点头道:“好。这消息,现在都谁知道?”
白术道:“苏姑娘并未刻意封锁消息,想必过不了几天,京城就要传遍了。爷您是不知道,这温泉当真奇特,这么冷的天,那水天然就是温的,不管外边天多冷,那水温都不会变。苏姑娘说,常泡温泉,能治病强身呢。”
白术手舞足蹈,向陈云正讲述挖掘温泉的经过:“苏姑娘说了,她打算建个温泉山庄,明年冬天就能投入运行,到时候大加宣扬,让满京的达官贵族以泡温泉为荣……不过物以稀为贵,要是所有人都知道了这温泉的好处,纷纷趋之若鹜的跑到城北挖温泉,只怕要乱成一团糟了。”
陈云正手按着茶碗,听的十分入神。心却恨不得立时飞到曼曼身边,和她一起分享这份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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