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脸色遽变。
他这一生,不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那也是众星捧月,多少人惯出来的,更何况是女人,什么样绝色的女子他没见过?只要他想,连手指都不必勾,自有人将那些女子送上他的床榻。
他不稀罕用这样的低劣手段,但凡他出现在人前,以他的身份、地位与绝世风姿,不知道多少女人主动上前承欢。
眼前的女人,姿色不过中上,又是个身份卑贱的奴婢,她怎么敢这么说他。
他猛的近前,一个耳光就扇了过去,斥道:“放肆。”
曼曼没躲,结结实实的受了他这一巴掌,只觉得眼冒金星,脸颊肿疼的厉害,连牙齿都酸了,可见他用了多大的力气。
可她不怕疼,越疼她越欢喜,她微微抬脸,看着眼前的男人不无嘲讽的道:“奴婢六年前就卖身做了别人的通房丫头,三年前嫁了一名乡下汉子,两年前生有一子……您却说要跟奴婢假戏真做,奴婢还真是——欢喜啊——”
她嘴里说着“欢喜”,却哪里有一点欢喜的意思。
曼曼呵笑了一声,接着道:“奴婢欢喜的头脑发晕,欢喜的忘了形,说话也就没过脑子,您大人大量,还请千万别跟奴婢计较才是。”
轮到男人惊愕了,他有点迟疑的盯着自己的手,似乎有点后悔。他不是这么易怒暴躁的人,可被眼前这女子——呃,被她三言两语就撩拨的失了理智。
他骑虎难下,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原以为调戏的是个妙龄少女,不想却是旁人的女人,还是个孩子妈。
刚才提到那个两岁多的孩子,她脸上变颜变色,他就应该想到,如果不是她的孩子,她也不至于这么牵肠挂肚。
可谁想到她还这么年轻,就是个孩子妈了。
他计较什么?大男人跟个女人计较,说出去不够他丢人的。
可这巴掌不该打也打了……让他道歉,从来没有过。不过是个身份卑微的奴婢。
他收回手,道:“你也太不禁逗了,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
曼曼气笑了,道:“是啊,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主子,惯于把人命捏在手心。你们的命是命,别人的命就不是命,你们只要自己高兴,想怎样就怎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旁人都是地上的蝼蚁,肯抬脚踩踏都是这些蝼蚁的荣幸。不过是个玩笑而已,谁敢和你们当真?”
男人皱了皱眉,有点烦躁的挥手道:“算了算了,这回是我不对,你也甭在这阴阳怪气的说反话。”认错的话想也没想就溜了出来,说完就有点后悔,可是看着这女人脸上带笑,眼底却写满了痛楚,真是比哭还让人难受。
他最见不得女人哭了。
曼曼闭嘴不吭声了,她别转了头,连看一眼这人都嫌烦。
他就是高高在上惯了,做了再大的错事,肯说一句“我错了”已经是了不得的大事,觉得自己受了多大的委屈,觉得是给对方多大的脸面。
可做错了说句“对不起”就能弥补吗?
如果可以,她捅他一刀,再说一句“对不起,我错了”成不成?
但这就是这么个世道,谁有权有势谁就是大爷,他说什么做什么,连理由和借口都不必找。要说活该,只能说她投错了胎,若她投生成公主、皇妃,到时候草菅人命的就是她了。
曼曼闭着眼道:“那么奴婢可以走了吗?”
“别呀。戏台子都搭好了,你猛的撤步,这台戏还怎么唱?”这男人拦住她,想了想道:“要不然这样,你有什么要求只管提好了。”
曼曼睁开眼,朝着他望过去。他很慎重的点点头,眨着长睫毛,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那意思似乎在说:“提吧提吧,我有求必应。”
曼曼忽然自失的笑了笑。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男人忠诚,只因为背叛的筹码太低,女人忠贞,只因为受到的诱惑不够。
这一瞬间,她无比清晰的感受到了自己的动摇。
不怪乎人人追求功名利禄,有权有势就是好,不说要什么有什么,不说非要拿捏欺负别人,单只说自己能够随心所欲就有着无上的诱惑力。
如果她不是个孤女,不是个人人可欺的通房丫头,她何至于活的如此辛苦?她不过是想嫁个普通的男人,过着平凡的生活,生两个可爱的孩子,可连这都不能够,总有人从中做梗,无端端的还有人劈手来夺,叫她不得安生。
说不恨,怎么可能?可就因为她无能为力,所以她连恨的对象都没有,除了让自己彻夜辗转反侧,不得安宁,没有任何益处,她只好假装不恨,假装不在意,假装可以忍耐、牺牲。
曼曼笑的有点瘆人,笑的眼角泪都滚下来了,她点点头,道:“我有两个要求。”
那男人点头,道:“那就两个。”
曼曼心里一片空荡。她不知道自己此刻做这个选择对不对,如果陈云正知道她又轻易的便放弃了他,一定又该说她不信任他了。
是,她不信任他。她明白他的难处,她知道依着他的能力、地位和身份,短时间内无法和文初若以及她身后的文大人对抗,她也懂得这些事急不得,不在一朝一夕,总有解决的那一天。
可时间太长了,她等不及。
这些,她明白,文氏也明白,因此她不会干看着坐等陈云正势力渐大,形势渐强。现在她尚能忍耐,只不过因为曼曼和陈云正压根不是她的对手,可文初若总有忍无可忍的那一天,曼曼自己可以承受她的荼毒,可她没法让峻哥儿活在这种低迷的氛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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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什么呢?
曼曼觉得自己实在好笑。
不怪得人们都要巴结位高权重者,因为他们能给自己想要的。如果眼前这个男人可以替她解决现在对她来说十分棘手的问题,什么自尊,什么骨气,什么忠贞,她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屈服、放弃。
因为得到的太容易,不用吃那么多的苦,不用受那么多煎熬。
她心心念念的,也不过是带着峻哥儿过平实踏实的日子,对于陈云正,对于昔日的感情,她早就放弃了。
那么目前的选择,对她来说不是最好的选择吗?
曼曼抹掉眼角的泪,克制着那种让她要沸腾的力量,缓而低沉的道:“一,请您还我自由身,二,请您帮我要回孩子。”
她浑身都在抖,抖的如同秋风中吹落在地,打着旋低吟的枯叶,翩翩如垂死的蝴蝶,没有一点生命力,只有凄清的绝望。
可她笑的那样扎眼。
就好像明明知道必死,却还是为着那一点光亮和温暖,执拗不懈、不屈不挠,哪怕接下来便是粉身碎骨,她也情愿。
这两件事,对于这男人来说还真不是难事,他很痛快的道:“成,我答应你,不过我也有个要求,你得拿你的感情来换。我要的可不只是你的人,我要一份全心全意的感情。”
曼曼用一种打量疯子的眼神看着眼前俊美的男人,心想,不管他多富有,不管他有多大的权力,只要他还是人,就有为人的可怜和可悲。
是人都有自己得不到的人和事,时间愈久,有些人想通了,虽不甘却仍能放手,有些人却想不通,放不下,终是成了执念。
这人到底有多缺感情,竟然要从一个陌生的女人身上交易而得?莫不就是他口中的霁霁?
可见不是每个人都能获得幸福。幸福看起来轻而易举就可以握在手心里,其实远远不是那么回事,大概人们都在追求着自己以为的幸福,孰不知有些幸福永远都得不到,而有些幸福,即使得到了也不过尔尔,反倒是在追求的过程中随易放手的那些东西,握住了才会拥有真正的幸福。
曼曼镇定了一下心神,道:“这世间,没有什么东西是不能拿来做交易的,奴婢刚才说了,奴婢一无所有,您要的感情,奴婢现下没有。”
这男人眼一瞪,随即道:“那便算了。”她什么都没有,跟自己做什么交易?
曼曼却只是轻扯一抹笑,道:“尊驾别急,容奴婢细禀。想要女人,什么样的女人您得不到呢?环肥燕瘦,应有尽有,可您都不中意,凭她花容月貌都是白搭。您想要的,不过是一份对您全心全意的感情,这份感情之所以贵重,是因为它的唯一。奴婢不敢妄言,这样的感情,奴婢确实没有,因为感情这东西,在奴婢这来说实在是太奢侈了,对奴婢来说,总有许多东西要比这样的感情更要紧,因此就算奴婢口中主着会把这唯一的感情捧到您跟前,只怕您也不稀罕。如果奴婢只是像一个奴婢侍奉主子一样对您无比忠心,您想来并不满足吧?感情是对等的,不是用黄金白银可以买来的,而是用真心真意真情换来的……”
曼曼见这男人似懂非懂,索性摊开了讲道:“奴婢没有了性命之忧,才敢奢谈感情,可这份感情,要由尊驾用同样的真情来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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