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云正一路疾走,枉顾下人们好奇震惊的眼神,直接冲进了正院。他说不出来的痛楚和心酸,只想找个由头发泄一下。
或者,发泄也不是当务之急,他急需一个安静的地方,自己好好静一静。狼受了伤,都会找个没人的地方自己舔噬,他想他现在比受了伤的狼崽子好不到哪去。
司玲等人各司其职,院子里、屋子里都静悄悄的。见陈云正脸色、神情都极其难看,谁也不敢主动上前招惹。
陈云正如往常般漠然无视,直接进了屋。
他想见到曼曼,想从她那儿得到点安慰和温暖。
失去一切都不可怕,至少他还有曼曼。毕竟他从一开始就做好了要抛弃一切也被一切抛弃的思想准备,现在,也不过是预想变成了事实而已。
可真的发生了,他还是觉得疼,觉得冷。他就是不明白,为什么爹对曼曼有那么大的得意。难道他们就见不得自己过上安生的日子吗?
陈云正进了屋,却发现曼曼还是不在。
屋子里和他走之前一模一样,连他只咬了一口的馒头还那么孤零零的待在盘子角,与同伴们是那样的不同,也就显得它与旁的格格不入,显得那么狼狈。
陈云正就觉得那缺了口的馒头在嘲笑自己。看吧,说你幼稚,你总是不相信,你总是自以为是的以为自己能够掌控一切。
可其实呢?你就是个可怜虫。
亲情是脆弱的,爹娘只是为了和他争而争,根本不考虑他想要的是什么样的女人,喜欢的又是谁,也不考虑他现在是不是过的开心。他们只是一厢情愿的往他怀里塞这个塞那个,不管他是不是喜欢。
爱情也是虚伪的。虽然成了亲,可曼曼与他还是隔着千山万水,她越发的自由自在和洒脱率性了,践踏着他的感情,毫不心疼的蹂躏着他对她的感情。她根本不关心他,也根本不在乎他……
屋子里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吓的司针和司艺头发都竖起来了。司玲和司珑也都停了手上的活计,直起身来互相对视一眼,有点不知所措。
这大喜的日子,六爷和六奶奶唱的是哪一出啊?不说讨些彩头,可这样也太晦气了,以后过起日子来也不吉利。
偏生家里没个说话做数的长辈。
司玲小声问司珑:“六奶奶到底去哪儿了?这一大早的,逛园子也该回来了,要不再叫人去催催?”
司珑叹气道:“催了,能不叫人催吗?可都去了两拨人了,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那……”司玲犹豫着道:“再不,叫人去温家送个信儿?由着这二位小主子胡闹,什么时候是个尽头啊?”
司珑摇头:“这不大好吧。”
那头不过是奶奶的义父义母。说到底不是亲生爹娘,小夫妻的事能插手到何种地步?管的多了,他们自己未必愿意,就是六爷和六奶奶也未必喜欢。
大家都是聪明人,彼此就因为揣着适度,所以才能相敬如宾。
她们私下自作主张,把小夫妻间的龌龊捅到温先生夫妻那里,倒是让那边人难做,这边小夫妻也尴尬,回头还不都是落到她们几个奴婢头上?
司玲无耐的苦笑,大义凛然的道:“我进去劝劝。”
司珑一把拽住她:“六爷正在气头上,你可小心着些。”别劝没劝住,反把邪火引到自己身上了。
这件事是有风险的。劝的好了,六爷刮目相看,以后在这府里出人头地是注定的。可若是劝的不好,轻则打骂罚一顿,重的,没准小命就交待了。
司玲点点头,道:“我自有分寸。”
她拿了笤帚,装模作样的到了门口,脆声道:“六爷,奴婢听着是什么东西打碎了吧?要不要奴婢进来收拾收拾?”
陈云正没好气的,却犹是自制压抑的声音传来:“不必。”
司玲抬起的手就又放下了,想了想,温声道:“是,六爷可还有别的吩咐?”
陈云正还是就两个字:“没有。”
他不想让人看见他的窘状。
见陈云正拒绝的如此彻底,司玲只得打消了劝慰的念头,退了一步,道:“奴婢们随时恭候六爷的吩咐。”
陈云正倒沉沉的笑了起来,只是没出声。这沉痛的附带着嘲弄的笑容出现在他狰狞的脸上,是如此的可怖。
可他自己不知道,他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要不怎么说有时候不如养条狗呢。狗多忠诚,不懂得背叛,只要认了主人,就是一辈子的事。它哪里懂得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哪里懂得贪心和比较,哪里知道会计较付出和得到。
有时候一个忠心的奴仆和一条忠诚的永远不知背叛的狗一样,随召随到,不必怕他会背叛。
当然,人是有贪心的。可只要你给得起他想要的,只要你抓得住他的软肋,就有可能一辈子让他为己所用。
陈云端正和陈老爷说话:“就是要走,也等到吃完早饭。儿子去瞧瞧……”
这小六儿也太不靠谱了,嘴上说着孝敬,可这大早上的,连早饭都没预备。不过也难说,他一个男人家,哪里懂家些。苏曼曼心怀不愤,未必有心思替他们父子准备,更有甚者,说不定是故意耍这些小伎俩,就为了撵他们爷俩走呢。
娶个不贤的妇人,就这点糟糕。原本她的职责是让男人安安心心的在外面建功立业的,可一个失职的妇人除了搅的家宅不宁,就只剩下拖男人后腿这一职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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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云端很是替六弟不平,很是对苏曼曼不齿。她如果真是为了小六儿好,就该拿出态度来,替他做出些事来,毕竟爹在这儿呢,不管承认不承认,她都该放下身段,主动到爹跟前来请罪才是。
就算是打骂,她也应该受着,而绝不是把一切都推给小六儿,她在背后冷眼看着父子杀的跟乌眼鸡一般。
陈云端才走到门口,就又退回来了,一脸的惊疑:“你,是你来了?”
陈老爷没好气的道:“是不是那逆子?”
虽说心里打定了主意,可是听说他回来了,还是报着他会回心转意的绮望。
陈云端退后一步,朝着陈老爷道:“不是,是……”
一个清脆的女声传过来:“是我。”
陈老爷一抬眼,看清进来的温婉清丽的少女……确切的说是少妇妆扮的苏曼曼,火就不打一处往上涌,冷笑一声道:“贱婢,你还敢来?”
曼曼将手里的食盒费力的放到桌了,轻浅的道:“老爷和大爷远道而来,终归是客,我虽出身寒微,但待客之道还是懂得的,怎么好让客人饥肠漉漉呢?况且,在陈府四年,老爷和太太不曾有一日亏待了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就冲这活命之恩,我也理当投桃报李……”
她是故意做出这副主人的样子和气势,故意来气人的吧?
陈云端对着苏曼曼,十分不满。看着她熟稔的摆放了各式各样的早点,不易察觉的蹙起了眉。
早点十分丰富,不似在家用的米粥、馒头、小菜,倒是两碟子黄澄澄松软的糕点,泛着奶香和鸡蛋香。
虽叫不出名字,可陈云端也算见多识广,知道这应该是用面做出来的一种甜食。色香味俱全,原本就饿的肚子便不争气的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陈云端看一眼陈老爷。
这里也只有他能开口劝陈老爷吃饭了。
陈老爷却丢给他一个愤懑的眼神。没出息的东西,送都送上门了,还不会给她个下马威吗?亲儿子他都打了,不差打这贱婢的脸一回。横竖已经撕破了脸,这会儿不收拾她,还等到什么时候?难道眼睁睁的看着她骑到老陈家人的脖颈上作威作福?
陈云端深刻领会了陈老爷的精神,咳了一声,看向曼曼,语重心长的道:“苏姑娘,你和小六儿不合适,你也说陈家待你不薄,你若还肯记着这份恩情,你若还有点良心,就主动离开小六儿罢。”
曼曼也不生气,扬起淡淡的笑容道:“若是从前,我会考虑大爷的建议,可现在,不行。”她和陈云正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不容得她再退了。
陈云端便沉了脸道:“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自己想想,你哪儿配得上小六儿?不论是从才学、品貌还是家世,你都配不上小六儿,对他的前程毫无助益,你这又是何苦?因为你,小六抛弃了一切,如今逼得爹要把他从族中除名,到时候他的前程可就因你毁于一旦了,难道你想要的就是这么个结果?”
曼曼很是不齿的轻笑一声:“不是我不吃敬酒,是你们敬的酒和罚酒一样难喝。我是个怎么样的人,我自己比你们清楚,配不配得上六爷,却不是你们说了算数的,千金难买六爷的喜欢和乐意。”她摊摊手,做了个高调的无耐:“你们也别逼人太甚,横竖我已经把六爷毁成这样了,你们再得寸进尺,也不过是把我逼得将六爷毁得更彻底一些。”
听着她恬不知耻的话,陈老爷嘶了一声,牙疼般的问:“苏曼曼,你到底想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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