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
众人的神色俱是一禀,万分敬畏的看向板着面孔的王绮芳。
如果两年前,大家或许还不确定那个天山是神马地方。但随着西北战事的升级,大周和高昌的矛盾日益激化,丝绸之路一度中断,使得经由西域进入大周的货物不能正常流通,棉花等物的价格更是一路飙升,使得百姓们也开始渐渐关注起这些国家大事起来。
关注的人多了,有关于西域、高昌以及天山的各种故事流传也多了。茶馆里、戏院里,各种关于西北战争的故事也兴盛起来,在这些经过艺术加工或者人为夸张的传奇轶事的影响下,大周最最普通的老百姓也知道很多西北的地理人文故事。
天山,如果他们没有记错的话,茶馆的王瞎子曾经说书的时候提到过,这个天山,和高昌毗邻,几乎就隔着一道山脉。
如今,高昌和大周是敌对国,双方在边境线上陈列重兵,战事一触即发。
而王绮芳却把王信两口子发配到位于天山的庄子,这不是摆明要让他们去送死?!
“二少奶奶,您、您怎么能……”王信也是满脸的不置信,他和别人不同,他可是堂堂王家内院二管事的儿子,自幼也是在少爷们身边贴身伺候的。而王绮芳又是什么人,王信比任何人都知道。
想当初在王家的时候,王绮芳的地位甚至不如一个体面的丫头,任意哪个有点身份的丫头、管事婆子都敢踩她一脚。更何况是跟着二少爷身边伺候的王信?!
就算是离开了王家,来到赵家后,王信把持着王绮芳的所有嫁妆,有时王绮芳想动用那笔钱,还得看看他心情好不好,否则,就算王绮芳是主子,却没有支配自己嫁妆的权利。
可如今,就那么一个软弱的娇小姐,居然敢在众人面前捆了他,还叫嚣着把他发配到什么狗屁天山去……哼,王七娘是不是病昏头了呀,还是她压根不想回娘家啦?竟然敢朝他下手?
“呵呵,我怎么了?”对于王信,王绮芳的记忆很多,其中绝大多数都是被他欺压、被他算计的场景。唉,不回忆不知道,一想起过去的事,王绮芳真是感叹不已。想她堂堂王家嫡长女,活得还不如一个奴才,花自己的嫁妆还需要看奴才的脸色,悲哀呀悲哀!
“清风,清云,刚才少奶奶的吩咐你们没有听到吗?傻站着干什么?还不把人拉下去交给冯捕头?”
赵嬷嬷见王信的五官有些狰狞,担心他说出什么有失体统的话,连忙出声呵斥道。
“是,二少奶奶!”
清风和清云穿着相同色系的胡服,手里握着宝剑。听到赵嬷嬷的话,利索的跨步走到王信夫妻面前,一人提起一个,拖着就要往外走。
“等等,二少奶奶,您这是要干什么?您今天这般冤枉我们夫妻,我们到没什么,就是担心远在王家的太太会对您失望。”王信用力挣扎着,嘶声冲着王绮芳吼道,“我们按照二少奶奶的吩咐,把铺子租出去,如今期限未到,您又要收回来……好,您是主子,您想怎么样都行,可也不能冤枉忠心耿耿的我们呀。”
“哦,你是说,我冤枉你了?”王绮芳觉得好笑,她摆摆手,示意清风她们先等下,指着地上散落的契约问,“那好,我问你,这些东西都是怎么来的?你别告诉我是你自己挣得。当初你跟着我来京城的时候,身边带了多少盘缠,我这里可是有备案的。而现在,不过短短六年的时间,你们夫妻竟然能有如此多的存款和田产,是怎么来的?恩?”
“这个?”王信窒了下,随即巧辩道,“回少奶奶,这些的确是小的们自己赚的。小的虽然没有什么大才能,只因经常帮二少奶奶跑差事,也认识了不少富商,小的和这些富商的关系也不错,经常帮他们牵牵线、搭搭桥,帮人家促成了买卖,人家自然会有报酬。每次的报酬不多,但这些年积攒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财产。”
“噢~~也就是说,你帮人家牵线搭桥的吃佣金,六年的时间便能挣下近三千两银子?啧啧,真是好本事呀,”王绮芳笑得近乎嘲讽,她啧啧有声的赞叹了一番后,脸色一沉,语气一转,“那我倒想知道,你王信都帮那些豪商做生意呀?做得又是什么生意?当然,不用一一都说出来,只提几件数目大的便可。
哦,对了,帮我租铺子这件事可不算哦,你是我的奴才,不管你家的老子娘是个什么身份,你们一家子都是我王氏的奴才,这一点相信你也不会反驳。既然是我的奴才,帮我办差事那是理所应当的,岂能从中间收取好处?!”
“这、这,”王信拧着眉头想了许久,最后咬咬牙,说道:“二少奶奶,如果您想落实的话,完全可以去找东市古记琉璃行的古老板,小的和他做的交易最多!”
“古记?呵呵,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呀。”听到这个名字,王绮芳脸上的笑意更浓,“清霞,你把你从古记找来的东西给王信俩口子以及在场的大家伙儿瞧瞧,让他们心服口服!”
王绮芳的话音刚落,清霞答应一声从人群中站出来,手里举着一个紫檀木的匣子,当着众人的面,清霞打开锁扣,双手托住木盒,展开盒子在人前晃了一圈,让在场的每个人都看到里面装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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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信,还记得这些契约和收据吗?”王绮芳指着木盒里的几张白纸和一本薄薄的账册,冷冷说道,“真是好算计呀,你从我这里用每个月六两银子的租金租走铺子,转脸就以每个月十六两的价格转租给其他人。明明只跟人家租客签了一年的合同,却骗我说租了五十年……王信呀王信,你真当我王绮芳是傻子不成?”
说到这里,王绮芳嘭的拍了下身边的小几,恨恨的说:“像你这等背主、欺主的奴才,按律当场打死都是轻饶……只是,毕竟你也是我王家的家生子,你要钱不要命,我还要顾及王家的脸面,顾及太太的名声,发配你去天山,已经是法外开恩,怎么,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面对王绮芳劈头盖脸的斥责,王信无言以对。其实,早在清霞拿出那些收据和契约的时候,他知道自己这回是栽定了,双腿一软,几乎瘫坐在地上。
这时,接到王绮芳通知的京兆府官差们,也挎着腰刀走了进来,众人见状,连忙闪开道路,让官差过去。
“不行,我不能就这么跟他们走。去了天山,哪里还有命回来?”王信身体瘫软的被清风提留着,在见到官差的那一刻起,他的脑子开始飞速的转动起来,“唔,不行不行,就算是要抵命,我和老婆子两个人的命也抵得上王七娘的那些嫁妆,没有让儿子女儿也送命的道理……对了,拖,只要拖过三天,老家的救命信便会来,到那时,或许还能逃过一命!”
想到昨天就起程的送信人,王信心里已经有了计划,他刚要开口。却听到王绮芳说道:
“赵嬷嬷,别忘了给我‘母亲’去信,告诉她王信几个人的所作所为,不是我这个做女儿的刻薄,实在是这起子刁奴奴大欺主呀。与其纵容他们丢了王家的脸面,还不如由我来做这个狠心人,好好惩处惩处……”
“对了,还有,王信的老子娘不是还在府里当差吗,也让‘母亲’好生查查他们。哼,俗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王信才独自办差几年呀,就有这么多花样,没准儿正是他老子娘教的呢。就算不是老子教的,那查查也不是坏事,儿子如此嚣张的贪墨主子的财物,这老子也绝不是省油的灯!”
其实,王绮芳很明白,王信之所以敢如此放肆的贪墨自己的钱,绝不是他自个儿胆子有多肥,也不是王信的老子撑腰,根本就是王太太郑氏的主意。
可王绮芳明明知道这一点,却苦于没有证据,也不能把郑氏怎么样。
杀不死敌人,至少也要打去她的爪牙。如今,王绮芳不但狠狠的打掉郑氏的爪牙,还故作姿态的堵住郑氏求情的嘴,让她来个哑巴吃黄连,有苦也不能说。
“是,二少奶奶!”
赵嬷嬷忍住笑意,屈膝应声,看着众人噤若寒蝉的模样,心里别提多爽了。尤其是那个死王信,听了七娘的这番话,脸上顿时一片死灰。
呵呵,没想到吧,七娘连你的后路也堵上了,你们一家子还是老老实实的去天山种棉花吧!
不多会儿的功夫,官差把王信两口子拖了出去,其他的陪房和婆子们,被王绮芳的雷霆手段完全吓到了,连忙纷纷跪地求饶,争相坦白自己做过的错事——开玩笑,王绮芳连王信如此隐秘的东西都能翻出来,这表明,王绮芳对他们早有防备。比起王信的谨慎,他们做的那点子事儿,还能瞒得过人家?!
与其被翻出来问罪,还不如自己坦白,兴许二少奶奶看在他们态度还算诚恳的份儿上,会对他们从轻发落呢。
王绮芳对众人如此识相很满意,但却没有多少耐心听他们啰嗦,直接把他们打发给紫鹃,便和赵嬷嬷一起去暖房看三个孩子了。
“哟,弟妹,好久不见,你这是去给太太问安吗?”
王绮芳刚刚走出牡丹园,迎面遇到以为二十七八岁的少妇,身后还跟着几个婆子和几个花枝招展的小妇人。
“哎呀,是大嫂呀,您看我真是忙晕了,还不曾去看望您呢!”
王绮芳见到来人,迅速在记忆碎片里调集来人的资料——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赵家大少爷赵天白的娘子,刘大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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