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瑶山境不仅戒备森严起来,连对外客人也不准入内,十多年未见外人,乍然见到两个,总归是好奇大于警惕的。
马车停在山上,借着望舒御剑而来,殇行臻缓缓吐气。
他果然还是想像他们一般,不说用这些力量谋求利益,来潇洒恣意一番也行。
峰主早早等候在此,见到霞光般的剑时依旧舒了一口气,还好不是那把黑剑。
人已下来,他往前去还没靠近便听见震天的咳嗽声。
虽然消息是说病怏子一个,咳的这么厉害,不会人要没了吧!
“佑兰,去看看。”
峰主对着身侧的小弟子道。
小弟子领命,哒哒哒的小跑过去,在男人身上快速点了几个穴位,把咳嗽声止住了。
然后闻佑兰擒住殇行臻的手腕,咦了一声,问道:“天生魂魄不全,寿命衰竭的身子怎么活了百多年?”
望舒最不喜别人总言主子短命的话,可殇行臻不在意她也从未表露出来。
殇行臻不动声色地把手收了回来,简短说:“延寿丹。”
闻佑兰眨了眨眼,感叹道:“有钱啊!”
延寿丹千金一枚,材料稀有,凡人吃了本就杯水车薪,更何况是个病怏子,怕不是当糖豆吃的。
许是这声惊叹极其刺耳,峰主赶紧把卖穷的弟子拉了回来。
上去重重咳了一声,试图把琼瑶山境的格局拉回来。
“你那个令牌?”温峰主忍不住朝着殇行臻腰间的牌子扫了好几眼。
殇行臻直接拿出来,置在两人之间说:“女帝是我的皇妹,借她令牌一用。”
温淼恍然点头道:“那女帝现在在何处?”
殇行臻说:“也许在洛山古寺里吧。”
温淼记得谪无言说的话,琼瑶山境是以山为势,灵气汇聚的地方。
但万万不可闭塞眼目,要往外学习。
山主修为出了问题,令琼瑶山境行走在刀锋之上,如今不与外交就是掩饰这一切。
如果非要说,他宁可让有过交际的女帝知道此事,也不愿旁人知道。
“想问女帝能否帮琼瑶山境一个忙?”
殇行臻自然想到谪无言修行的事,含糊道:“不一定能帮上。”
温淼摇头,指着身后一群弟子说:“弟子需要在外历练,但琼瑶山境现在抽不出手去带他们下山,若是能让他们去女帝麾下走一遭也是不错的。”
殇行臻难得听到这样的要求,不禁拢了袍子。
“应该行。”殇行臻顺时想到了什么,接着说,“但我也有一个请求。”
“请说,只要是琼瑶山境能做到的。”
殇行臻笑了笑,掩住了眼里的算计。
“我需要一些草药。”
“可。”温淼立刻应下。
殇行臻笑得温柔,扶着望舒的手说:“我会跟殇离说清楚,希望和琼瑶山境交易愉快。”
谪无言挥手劈开面前冰壁,上面深深浅浅破烂不堪。
他收起浑身暴戾的法力,往日平和的力量在身体里滚烫的流走。
强压之下,令它们反抗的更为激烈。
而他道心尽塌,七窍之中都渗出了血。
“你不适合无情道,强行走这条路,你会死的。”
那人在山下以剑遥指自己,最后道了一句。
“天下剑主不过如此。”
强行闭关也止不住不断流失的法力,或许真该如那人所言,要去凡尘中走一遭。
边境之中,阿兹族逐渐褪去,沥昂枝悲重的把自己朋友掩埋在黄土下。
不知这场战事如何结束,只觉得身心疲惫,或许哪一天下面埋的就是自己了。
“将军!”城墙之上的士卒在高处大喊。
沥昂枝抬起手示意自己听得到。
士卒接着大喊:“城外有人!”
沥昂枝微微皱眉,阿兹族已经离开,外面尸首还没来得及清理,怎么会有人?
士卒还在说:“快到城门了!”
他旁边还有不少士卒都看到了,回头对着沥昂枝招手。
将军同副将交换了视线,一同往外面去。
见将军要出去,城门缓缓开启。
黄沙之中,血水尸骸一个少女披风赤足而来,如同一只冤魂。
沥昂枝沉着脸色,无名少女既然从阿兹族来定不是一般人。
几里外,少女拨开凌乱的头发,露出一双妖紫色的眸子。
沥昂枝莫名心惊,这个少女眼里有着同女帝般的冷酷。
她停止在几步之遥,才让人看清她手腕脚踝上外翻的皮肉,流出的是暗红的血,其中还扎着藤物的尖刺。
以及瘦骨伶仃的身材,脸上没有血色和泛白的口唇,从单薄的麻衣下还能隐隐看出淡红已经愈合的伤口。
沥昂枝忍不住眉心一跳,这名少女的身份更加神秘。
不等他问,少女说出了语调奇怪的话。
“你,女帝,去找她,我。”
少女咬牙嚼字,勉强吐出这些字。
但沥昂枝满心警惕,并没有应话。
少女不会太多话,皱着眉伸手指了指自己道:“求,你。”
沥昂枝竟有些错愕,但少女独自走了很久,脚下尽是黄沙,她有点支撑不住了。
她往前踉跄几步,刚好拉住了沥昂枝等手臂,含糊道:“女帝……你……”
便往前栽去,手也依旧紧紧拽着沥昂枝手臂,以全身重量带着他也压下一腿,半蹲在地。
“将军!”副将立即道。
沥昂枝抬起两指,示意稍安勿躁。而后插住少女的下颚轻抬起来。
少女即使昏迷也挡不住她来日的绝世风华,更何况异于常人的紫瞳。
他将少女从地上捞起,面色微沉,偏头嘱咐道:“立即传信给陛下。”
“那她?”副将紧紧跟在沥昂枝身后。
“让军医过来。”
“是!”
紧急通报的灵光是鲜红色的,从高空一划而过,不用半天便能跨过半边土地到达殇离手上。
沥昂枝将少女安置在偏营中,由于那手还死死钳在他手臂上,他只能坐在旁边看着军医把着她另一手脉搏。
“怎么样?”军医收回了手。
“不太好。”他指着四肢的伤口,那里的皮肉有些已经发黑。
“不止身上的伤,她体内还有很多毒药。只能先吊着她命,再慢慢拔毒。”
说着军医握着少女的脸颊,使其张开一条缝,将丹药塞进她嘴里。
而后从药匣子里拿出膏药、小刀。
“我得把她那些坏了的肉去了。”
少女在疼痛中想蹬开腿,被沥昂枝一手压住,只能发出无助的低哼。
消息被灵泽晚了一步。
殇离拿着把装在收纳盒里的东西一件一件放进纳戒。
容瑾难得不在旁边,跟着许清风去和寺庙武僧去比斗了。
消息到手上时,殇离眼眸轻垂。
她相信沥昂枝的判断,那个少女应是阿兹族人,只是为何会来求助于她,只怕另有隐情。
此事事关重大,不能随意托于人手。
她反手在纳戒中拿出深埋在物件下一个被重重封印的盒子。
以血为媒,里面放着几枚珠子,刻着不同的花纹,细看之下会产生几丝晕眩。
她拿出其中一枚,以法力相通。
许久未动的珠子闪出一阵璀光。
“陛下许久不找惊砾,看来是发生大事。”
惊砾是帝位之下最深处的黑暗,当高位上的人不能去做的事,皆经由他们之手。
殇离却很早之前便让惊砾藏于大褚之下,只要她想惊砾能代替她去杀了她所有想杀的人。
无形且锋利的刀,只会听从皇位上的人。
“在干什么?”殇离问。
里面传来骨头裂开的声音,他笑道:“仙徒一直杀不完,他们藏的太隐蔽了。陛下惊砾的人太少了,多加点人吧。”
殇离直接忽略后面一句,接着问:“看来你们钝了。”
“没有的,陛下。这些仙徒个个嘴硬,无论我使了什么手段都不肯告诉我他们主人到底是谁,每次查出一波,消息就断了。”
“他们很诡异。”那人最后评价沉重。
所有人都会有喜怒哀乐,可这些仙徒只会狂热的奉献着他们的主人,连生死都抛弃了。
殇离当年那一城屠的,竟是这些所谓仙徒,连花灼城那位魔修也是其中一位。
直到现在灵泽只能查出他的生平,却没办法从他嘴里撬出什么。
“千面妆。”她唤了其中人名。
“此事你先不管,去边境一趟把一个人带过来。”
千面妆咦了声,也没多问,珠子就熄了光。
殇离将珠子丢回小盒里,里面不多不少正好九个。
惊砾在精不在多,每一个都各擅奇术。
即使女帝被封印,他们依旧在做着女帝下达了命令。
容瑾反身以剑卡着横仗过来的棍木,他没有寺中武僧那般从小苦修,只能略用巧劲,同时后仰。
武僧同时握住前端手臂下压,以震动不停敲打剑身。
容瑾手臂发麻,脚下一点错身站起,同时以冰霜剑气带着生息一扫而来。
棍端敲地,用掌和着剑气撤步抵消了寒气唯剩一片春意。
容瑾缓气说:“输了。”
武僧点头,看向在旁观战的虚汝,以及旁边的许清风。
“施主勿要自馁,此剑法深奥,若融会贯通时,寺中僧人怕难敌于你。”虚汝道。
容瑾握着断绫,总归还是差了点。
自寂然之后,虚汝也并未驱赶三人,便是许了下女帝在此借住。
只是容瑾与许清风互知风格,相互练剑也只是原地踏步,殇离便让容瑾去和寺中僧人对练。
虚汝也欣然接受,不止容瑾,许清风也受益匪浅。
但生息剑法是殇离专门为容瑾所想,容瑾初练并没有生涩感,只是越到后面他始终感受不到剑法之意,便卡住了。
只是殇离看出来了,也没有指点他,只是让他慢慢想。
剑招从来都是自己慢慢琢磨得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