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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21章
    青楼妓院往来多文人墨客富家公子,文人多情,酒至酣处,情到浓时,就挥洒文字,吟诗作赋。题头还不忘写上为谁谁而作。

    老鸨得了词句,找人填上曲子,就开始让名下的艺妓演唱。

    因此,不管是文人还是妓女,都很容易走红。

    而光顾私娼寮子的都是些贩夫走卒破皮无赖,灯一吹就动手动脚,激情上来“心肝宝贝”地乱叫,何曾知道夜里是谁服侍过?

    新帝浸淫此行多年,岂不知其中关窍,所以特地指名让官家女子尽都入青楼,就是让她们的名字传扬出去以慑四方。

    不少好人家的女儿因为受不住这种屈辱含恨而死。

    据说,宋青艾刚开始也曾扭捏着不肯,装腔作势地闹过哭过几次,后来不知道为何就愿意了。

    而且,因为她既懂文又善琴,很快就如鱼得水,极受恩客们的喜爱。

    宋青葙知道林氏曾到翠微楼打听过宋青艾的身家,准备砸锅卖铁也得把闺女赎出来。宋家也算是书香门第,出这么个女儿真是丢人丢到老祖宗那里去了。

    翠微楼的老鸨为难地说:“这种官妓是在官府有案底的,你就是搬座金山过来,我们也不敢让你赎身。她就是老到动不了了,也只能死在妓院里。”

    林氏一路哭着从翠微楼回了家。

    本来她还指望着宋宁远能够考中进士重振门风,现在也别指望了,自古以来,哪朝哪代也不愿意用个妹子是娼藉的官员。

    林氏一面可怜宋青艾,一面又觉得她可恨,为什么不狠狠心死了算了,也好给家里留条活路。

    关于宋青艾,宋青葙只知道这么多,却再想不出有什么能让大舅母说出那番话来。

    大舅母喝了口茶,斟酌着说:“宋二娘被夫家休了,眼下住在济南府你们的老宅子里。”

    宋青葙没听说这事,可想到肖家人也走得是科考举仕的路,遂问:“是因为青艾?”

    大舅母道:“若说因为宋青艾也没那么快,我们只听说谋反的家眷有的为奴为的为娼,还真不知道宋青艾的下落……宋二娘说,是大姑爷到青州府肖家闹腾了一回,差点把她家孩子摔死不算,还鼓捣着知州太太把她休了。”

    宋青葙一听就明白,定然是秦镇假借看大舅母那次顺道去了青州。

    宋青莼到现在都不明白,自己什么都没做错,为何宋青葙要这样对待自己。

    在宋青莼眼里,她跟宋青葙、宋青艾顺次差一岁,自小一同学识字学音律,相处得算是融洽。

    自己不提,因为年纪稍长,常常会照顾忍让着她们。

    宋青艾要强好胜,处处想拔个尖儿,虽明里暗里时常讥刺打压她们,可并没做过大奸大恶之事。

    而宋青葙很聪明,也识大体,一向觉得宋家姐妹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在外人面前从来都是维护着姐妹们的情分。

    七八岁那年,先生布置画一幅雪景,次日要评鉴。

    宋青葙原本画好了,可宋青艾觉得她画得似乎比自己的强,于是偷偷把宋青葙的画揉成一团扔了。

    第二天,宋青葙却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画了。

    宋青艾幸灾乐祸地指着宋青葙面前的白纸问道:“三姐姐画得是什么?”

    宋青葙答道:“雪景,刚下完雪,地上白茫茫一片。”

    宋青艾见她狡辩,便往纸上滴了一滴墨,挑衅地看着她,“哎呀,不小心弄脏了三姐姐的画。”

    宋青葙笑了笑,没有回答。

    等先生问起来,宋青葙解释道:“画的是雪地里的一口井。”

    先生给宋青葙的画评价很低,对她的人却甚是赏识。

    宋青莼清楚地记得,先生说宋青葙大度仁慈,与她交好的人都会因之得益。

    宋青莼也是这样想。

    那会付氏还在,逢年过节,付家舅舅都会给宋青葙很丰厚的礼品。好吃的,好玩的,还有时兴样子的布匹。

    宋青葙很大方,只要她们看中了,就让她们拿走。

    宋青莼记着宋青葙的好,所以付氏过世后,她对宋青葙也很关心与疼爱。

    她以为她们的情分能够维持一辈子,互相提携互相扶持。

    可让她刮目相看的事却一件接着一件。

    先是,祖母头七没过,宋青葙就毫不留情地把大房赶出白家胡同。寒冬腊月,无论买房子还是赁房子都不容易,可她竟半点不通融。

    而后,林氏因宋青艾的事求上门,她不见倒也罢了,还将林氏打了出去。宋青艾嫁到郑家受苦是她自己不长脑子,她不帮忙也说得过去,可林氏毕竟是嫡亲的伯母,好歹也照拂过她几年,她竟一点情分不念?

    再然后,宋青艾沦落青楼。照理说,都姓着同样的姓,宋青艾被人嗤笑,难道她脸上就会好看?

    自己是没办法,青州到京都路途遥远,而且自己也不认识什么贵人,没法求情。

    更重要的是,自己在肖家的地位非常尴尬,不但要敬着公婆,还得敬着三位妯娌,稍有不慎就被抓了把柄。

    宋青莼不想让别人知道宋青艾的消息。

    所以,她虽有心,却是无能为力。

    宋青葙却不同。

    秦家在天子脚下,清平侯又是朝中重臣,而且秦家是她当家。她稍微开口求个情,兴许就把人给赎出来了。可她却是不管不问,半点都不关心。

    宋青莼接到林氏的信时,肺几乎都气炸了。

    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姐妹,曾经口口声声说相互扶持的人,关键时刻竟是这么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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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急之下,便写了那封信。

    按照宋青莼对宋青葙的了解,宋青葙定然会回信小心翼翼地解释一番,然后宋青莼再写封信恳求她无论怎样帮扶一把,宋青葙抹不开面子,自然会答应。

    可她没等来回信,等到的却是秦镇。

    宋青莼永远也忘不了那刻五大三粗的秦镇拎着肖诫就像拎着只小鸡仔,肖诫哭得满脸通红,上气不接下气。

    宋青莼的心都要碎了。

    肖诫是她辛辛苦苦怀胎十月,又忍着剧痛才生下来的,这一年多,是捧在手心养大的。

    就这么个心肝宝贝,被秦镇随手往空中一扔,颤悠悠地挂在树枝上……那一瞬间,宋青莼恨不得把秦镇千刀万剐,几乎想豁出去跟秦镇同归于尽,救出自己的儿子。

    宋青莼希望秦镇下地狱,可秦镇却将自己打下了十八层地狱。

    肖家待宋青莼算是宽厚,没有说明休妻的真相,而且,还派衙役连人带嫁妆送到济南府的老宅子。

    宋青莼接受不了再也见不到儿子的事实,脑子犯了癔症,每天站在大街上逢人就问,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宋青葙要这么对待她?

    济南府地方不算大,事情很快传到了大舅母耳边。

    大舅母便急三火四地来到了京都。

    她来京都倒不是为了询问宋青葙为何见死不救,而是想看看宋青葙早产之后有没有落下毛病。

    大表嫂多少听说过内情,就跟大舅母说了,又说宋青葙瘦得厉害,走起路来都发飘。

    大舅母恨得牙根疼,便有了前面的那句话早应该把宋青艾送到个不知名的私娼寮子,人不知鬼不觉地,连林氏也打听不到下落,也就没了后头这些口舌。

    宋青葙听大舅母讲完事情的缘由,沉默片刻,问道:“她病得很严重,没法治了吗?”

    大舅母叹口气,“不太清楚,反正天天都在大街上晃悠,饿了就到街边摊上抓个包子吃,她身边有个丫头跟着付账……能不能治好是一回事,关键是,宋老太爷的几个叔伯子侄没有人愿意让她治好,现在嫁妆单子都在你堂叔手里,宋青莼估计就攥着几张银票。”

    宋青葙黯然神伤。

    大舅母劝道:“你不用挂心,过不了几天林氏他们就知道了,肯定赶回去索要嫁妆,给不给宋青莼治病就让他们操心便是。”话音一转,谈起秦钰,“……怀的是个闺女,你大舅高兴得不行,你表哥这辈合家一个闺女没有,这会总算有了。”

    因为大表嫂生得是儿子,大舅母已经有了孙子,所以秦钰怀的这胎是男是女都无所谓,反倒因为付家女儿少,而显得格外金贵些。

    宋青葙很为秦钰高兴。

    大舅母转而问起宋青葙,“孩子是你喂着,夜里也跟你睡?”

    宋青葙点点头。

    大舅母心疼道:“这都百天了,不如你晚间这顿稍晚点喂,夜里就不用起了,让奶娘看着换尿布就行,这样你能睡个囫囵觉。否则白天晚上连轴转,铁打的人也受不了。”

    宋青葙笑笑,“尿布倒不用我换,是世子爷在干。我现在只管着喂奶,其余都奶娘带着,累倒不累,就是老觉得乏力。”

    大舅母便道:“你婆婆不是懂药理,她去贵州有些日子了吧,不如给她写封信,让她过些时候回来帮你调理调理,听说吃药配合着针灸最管用,见效快。”

    宋青葙听大舅母提及白香,犹豫了好半天才说道:“我估摸着婆婆不想回来了,这一年多,我每个月都写信过去,婆婆一封都没回。”

    “不会,”大舅母摇头,“这没出阁的闺女心里最重要的是爹娘,出阁之后生了孩子,那就是孩子第一,相公第二,然后才轮到爹娘。想必是贵州那边有事缠住了,等事情一了,准保回来。”

    宋青葙心道,难!白香心里最牵挂得自然是秦镇,这个毋庸置疑。

    可清平侯,宋青葙想起除夕宴,白香整夜半眼都没往清平侯身上瞧,就好像没这个人似的。

    白香会惦记着清平侯?

    远山贵州土家寨的白香根本没有工夫也没有心思去惦记着清平侯。

    正如大舅母所预料的,白香确实是有事缠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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