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置信。

    这里竟有人在吹口哨？

    声音隔挺远，入耳霎是轻快。

    方祁薇死死定住脑袋斜眼睨过去，只见远方高处有烛光闪烁着——距离近了，方瞧见人影。

    对方似乎也注意到了，方祁薇手表上的亮光，走快了些，他从光里探出头。

    是个——男人。

    却有几分像少年，目光纯粹，稚气暗藏，朱唇玉面，娥眉杏目，似有些许女相，可他眉眼间英气过甚，加之那相当深邃硬朗的面部轮廓，乍一看吧，分明瞧着贵气阳光，可无形中却又显出说不清的魅惑阴柔感，有点坏坏的。

    但不完全是坏坏的～

    他见了方祁薇，诧异地眼睛一瞪，随即向后一步，“额！稍等！我洗漱去！”

    语罢，他消失于黑暗之中。

    过许久，向她走来。以一副自来熟的姿态停在身侧，“呦，岑晓薇。”又大大方方地使蜡烛照亮周围，莞尔注视着她，道：“很高兴见到你。”

    方祁薇板着脸，看起来并不高兴。

    全然一副不知人情世故的模样，连装也不带装的。他见状，默默低下头，一边抬脚推了推脚下的蛇群，一边伸手抱住树上的墨色锦蟒，一个人拿远了，才回来，“我这里没来过客人，你先跟我走吧，只能去外面的工作室坐会儿了。”

    方祁薇不说话，算是默许。

    他率先端着蜡烛去带路。

    脚步很慢。

    烛光透过他的身影倒过来，照亮方祁薇脚下的路。约莫走了两分钟，漆黑的，无边无际的黑屋，以无数电子产品充当背景，靠着一张极长的悬浮桌，两人相对而坐，一盏蜡烛立中间。

    气氛莫名神秘又暧昧。

    然，下一秒——

    方祁薇：“视频从哪儿来？我哥在哪里？”

    他眨眨眼，长长的睫毛在光下扑闪。

    “上周，岑若生入侵博控系统，我利用漏洞接管了他的设备，只有几十秒。视频就是他所在位置的实时监控录像，目前查不出具体位置。但是昨天，你在人事部和人起争执，岑若生利用‘达令’启动了酒店的消防设备。”

    说到此，他瞅着方祁薇，匪夷所思道：“简直不敢置信，只为你一句气话，他竟然肯冒这么大的风险暴露自己。就那天，我差点找到他。”

    听言，方祁薇即刻捕捉到了这话里的第一要素：眼前的人，能代替自己找到哥哥。

    她暂时按下心中起伏不表，只道：“你在撒谎，我哥今年都三十多岁了，那不可能是实时监控。还有，你凭什么认定是我哥做的？他没有动机，也不会去做任何损人利己的事情。”

    他笑笑：“不排除监控被动过手脚，但你也看到了，你哥被监禁了，这说明他有受人胁迫的可能，更不排除幕后推手有一天会过河拆桥。”

    说话间，他抬眸细品方祁薇神色，见她眼中暗潮汹涌，才接着道：“还有——丽都酒店死了两个人，其中有一人，叫赵蕊蓉，她在临死前与达令有过十分密切的交流，长达一周，对话我暂时不能给你，但这人在交流中受到过十分严重的心理干预。加之2月13和4月18日失踪的另外两名丽都员工，属于他们的全部资料都被侵入者删除，我想这么‘天才’的行动也只有你的那位哥哥岑若生能办到了吧，当着我的面。”

    在监控底下名正言顺的“杀人”。

    方祁薇没说话，独自在心头复盘着事情经过。15年前哥哥失踪，现在又回到这里，可能间接害死了人，还入侵了博控的系统。

    他为什么这么做？

    如果幕后有人操控，那么那个人会是……

    思量间，方祁薇心中已有打算。“我明白了。因为公司利益受损，所以你打算以我为诱饵找到我哥哥，那请问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他倚着桌，懒懒问：“你想要什么？”

    方祁薇答：“1亿。”

    “什么？！”那男子惊呆了，“大姐！你也太看得起有钱人了吧？这年头有谁能轻而易举凑出1亿现款，就算我答应你，你敢要吗？”

    真是好大的胆子，他不解，“钱好说，可你到手了打算怎么和监管会交待？这么大一笔钱，也不怕我到时候反咬你一口敲诈么？”

    这些问题，方祁薇还真没想过。她只记得一件事，不过在此之前还需得验证另外一件事，“你和费云城是什么关系？你是谁？”

    他道：“我是他弟弟。”

    方祁薇了然，“那你也很有钱，费家人都很有钱。既然如此，就先给我一百万吧。”

    “什么？”

    简直不可理喻。

    “你还真敢敲诈！”

    “是又怎么样？”方祁薇道：“我可以听你的，我们一起找到岑若生，但是现在，我需要一笔钱，至少一百万，不，两百万。”

    他笑，“两百万够么？你无非就是想要一笔钱打点你的家人朋友，至于岑若生，不会是想找到人然后反水和他跑路吧，用我的钱。”

    计划被拆穿，方祁薇依旧从容。

    “是又怎么样，反正我们有共同想找的人，到时合作结束就各看本事。”

    他突然有点头痛，“你哥，他在犯罪哎！”

    方祁薇紧跟着突然失去耐心：“我知道了！但事情不是还没有结果吗？所以这些事就等以后再看，等找到人的时候，我们会自己看着办的，你也想怎样就怎样，不管怎样都随便你！”

    闻言，他越发不解：“你干嘛生气啊？”

    方祁薇不耐烦道：“我没有生气——”

    “我说了你想怎样都行。”

    她悻悻然起身要走，走到入口处，一个趔趄，绊到地上尚未挂好的画框，身体一个失重，猛然倒地，黑暗中只觉一阵剧痛袭来。

    “怎么了？”

    不远处的人听见动静走来。

    这次方祁薇看清了，他右脚轻跛，脚步微蹒跚，虽极力掩盖，但略快的步伐还是出卖了他。

    四目相对间，气氛急转而下。

    方祁薇尚未言语。

    他道：“你好像情绪不太稳定，下次，等能好好说话的时候再来找我吧，还有——”

    他将方祁薇遗落在桌的手表递给她，“卡包里有张卡，里头有岑若生的软件收益，就当我赔付给他的收购费，你先暂时用着。”

    他回过身走了。

    “等等——”

    方祁薇叫他，他没应。

    “你叫什么名字？”

    “……”

    脚步一顿，他没理。

    她忍着脚痛起身，“对不起，是我唐突了。”

    “……”晌久，黑暗中传来漫不经心的回应，声音听起来很无力，“没关系，走吧。”

    如此，她越发愧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