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 我是攥着信纸睡着的。睡到一半,猛然惊醒,撑着脸坐在床边,展开信纸看了又看。睡的时候毫无察觉, 以为睡了很久,结果外面连天亮的迹象都没有。宝蓝色的天空像是大病一场般,生长出许多铅灰色的乌云。第一次发现, 晚上也有阴天。
反正睡不着,我干脆把那捧黄玫瑰散开,一枝一枝地数。数了一会儿,我又困了, 钻进被子里闭上眼睛, 过了好半天,才迷迷糊糊地想起,那捧黄玫瑰起码有一百多枝, 但每一枝的花刺, 都被人细心地剃掉了。
这个想法让我立刻坐起,然后就再也睡不着。身体像是要发烧般,从内到外散发出滚烫的热气。我摸了摸额头, 温度高得像热铁。不过我的精神特别亢奋,所以应该不是生病。仔细回想了一下昨天发生的事, 我发现, 想要再见魅影, 可能需要求证几件事。
第一件事, 赫斯特是否认识魅影。
想到两个人过分相似的某些特质,答案在我的心中,其实已是肯定。只是,赫斯特会告诉我真实的答案吗?
第二件事,魅影现在住在哪里,是剧院,还是马戏班,又或是其他什么地方……
如果是后两者,这捧黄玫瑰和这封信,他是怎么放进我房间的……是否证明他现在还在剧院?
还有,马戏班的歌剧,他唱的那句歌词,这捧玫瑰,这封信……究竟是什么意思,见面之后,我一定要鼓足勇气问清楚。如果真是我奢想的那样,这辈子我说什么也不要放手。不管吉里夫人是否同意,我都跟定他了。他去哪里,我去哪里。
就这样胡思乱想到天亮,不等女仆叩门叫醒,我匆忙地洗漱完毕,披上斗篷,跑了出去。快步走到剧院大门口,天色依然十分阴沉,枯叶是从地面坠向天空的黑雨。
守卫见我孤身一人,反复盘问了我很多遍,是否真的要出去。我激动得无法言语,握紧双手,一直点头。他迟疑片刻,递给我一把黑伞,嘱咐我早点回来。
走出大门,湿漉漉的雨气扑面而来。街上空无一人,几只白鸽落在天使雕像的头顶,安静地歪头注视着我。
本想拦下一辆马车,赶去伯爵府找赫斯特,当面问询清楚。想了一下,恐怕我上午过去,下午流言蜚语就已传遍剧院了。还是先去马戏班那边,问清楚《美女与怪胎》的创作者吧……这部歌剧才只上演了一天,他们应该还在表演。
天色越来越阴沉,明明是黎明,却晦暗如傍晚。一些枯叶已扑腾到我的眼前。尽管心里明白,这个天气很快就会暴雨倾盆,马戏班是露天表演,我就算冒雨去了,也不一定能看见他们……但不去的话,我今天估计一整天都会很不安。
拢紧斗篷,我在街上站了很长时间,也没有看见马车经过。只好跑到马厩,趁着驯马师还在打瞌睡,牵走了一匹性情最温顺的棕毛马。今天穿的衣服,其实不太适合骑马,但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一咬牙,翻身骑了上去,一甩缰绳,朝郊外赶去。
心情是一种诡异而奇妙的悸动。我已经尽力去深呼吸了,双手却仍然在发抖。一路上,我回想起昨日发生的种种,不止一次后悔,当时为什么没有转过身,捧着他的脸亲吻上去。
我到底在害怕什么……反正最差的结果,不就是被讨厌,被推开么?
这么一想,我顿时感觉浑身充满了勇气。双腿一夹,几乎是不知疲倦地赶到了露天表演的场地。
天空是一张吸满墨水的薄纸,古铜拱形木门和幽蓝火把,竟然是这种天气之下,较为鲜艳明亮的色彩。我策马过去,却看见《美女与怪胎》的海报,已被一张全新的海报覆盖。
那是一张完全由铅笔涂画的海报,线条是杂乱的铁丝交织在一起,不知道是画者水平不够,还是过于自信。上面画着一个身形修长的年轻男子,他手持一枚假面,挡住四分之一的面孔;假面上方是俊美深邃的眉眼,另一边却是蛀满蛆虫的森白骷髅。
像是失去耐心般,画者没有画他的下半身,寥寥几笔勾勒出他的衣饰,写下一行潦草的法文:
双面人
择期上演
票价:未知
我翻身下马,走近那张海报,手指从男子的眉眼上掠过。一瞬间,仿佛遗失了呼吸。这张海报没有标注演员的信息。然而我有一种直觉,他就是魅影。视线移至左下角,这次我不想再错过作者的名字。可是,什么都没有。
难道这是谁的恶作剧?
我张望四周,想要找个人问清楚,却发现木门内外空无一人,只剩下幽蓝火把噼啪焚烧。原来马戏班早已离去,那这张海报是谁贴在这里的?
走回原地,我犹豫了片刻,把手伸向了海报的卷边,打算把它撕下来带回去。也许运气好的话,我还能看见被覆盖的《美女与怪胎》海报。
我没有预料到的是,刚小心翼翼地撕下一个角,惊雷便已响起,马儿开始躁动地打着响鼻。看了看浓墨般的天色,我虽然万般不情愿,还是先将马儿牵去了帐篷。本以为大雨还有一会儿才能坠落下来,没想到刚走进帐篷,雨水就瓢泼而下。
我根本来不及把缰绳系上木桩,就撑开雨伞,冒雨冲了出去。但是,还是晚了,海报已被雨水浸湿,浮起一层又一层的褶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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挫败感骤然袭来。我抹了把脸,拽着东歪西倒的雨伞,一把撕下浸湿的海报,胡乱地揣进衣服里,艰难地回到帐篷。马儿竟然还在原地,见我回来,用湿漉漉的鼻子碰了碰我的脸。
我摸摸它的头,摊开那张海报。令人惊喜的是,它果然是双层的,隐约可见《美女与怪胎》海报的轮廓。一点一点地撕开缝隙,右下角的作者名字还在,可惜,只有一个首字母留下,其余已经模糊。
“g”,我摩挲着这个字母,疲惫地闭上眼。g开头的名字太多了。而且,很有可能不是g开头。
看来还是太冲动了,不应该在明知有雨的情况下,还贸然前来,现在被困死在这里,该如何是好……早知道就直接待在剧院,向赫斯特问清楚……
我不想在陌生的地方睡着,但架不住意识太昏沉,身体太劳累。彻底陷入昏睡的那一刻,呼吸是火炉里熊熊燃烧的火,热得我一阵阵冒虚汗。与此同时,皮肤却是异常冰冷,轻碰一下就疼痛至极。中途我睡眼朦胧醒过一次,看见暴雨未歇,又睡了过去。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魅影戴着白面具,身穿黑衬衫,左手抱着右手肘,指关节抵着下巴,靠在地下迷宫的岩石上,低头淡漠地看着水面上自己的倒影。
我迟疑片刻,还是走了过去。他转过头:“干什么。”
心里有很多话想说,可一想到这不过是个梦,说了他也听不见,就都又咽回去了。想到这,我踮脚抱住了他,如果拥抱能传达爱意就好了,如果梦境能传达爱意就好了。
如果……呼吸能传达爱意就好了。
他身体一僵。奇怪,我为什么会觉得他身体僵硬?伸手摸了摸他身后的岩石,竟然在颤抖,隐隐传来暴雨和马蹄的声响。周围不太像石洞,反而有一种马车车厢的封闭感。
还未等这个想法彻底浮现,他冷不丁扣住我的手腕,粗暴地丢在一边:“不要碰我。”
手腕撞在了嶙峋的岩石上,奇怪的是,一点也不疼。我困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又摸了摸他的手臂,随即释然了,梦里怎么会疼。
我以为梦里的触摸是没有任何感觉的,谁知他的反应相当激烈,声若寒冰:“我说了,不要碰我。”
他的声音太真实了,真实到我忍不住想多听几句,哪怕是呵斥也好。深吸一口气,我再度拥抱了上去,将头埋入他的怀中。不知道是否我的错觉,我居然闻到了他衣领散发出的清淡香味。有些熟悉,但忘记了在哪里闻过。
他这次没再丢开我的手,也没再呵斥我,而是用几根手指轻扇了两下我的脸,审问道:“你真的知道我是谁么。”
我点点头,正要说出他的名字,他却冷漠地笑了一下,用一根手指堵上我的唇,说道:“算了。”话音落下,手指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两片温热的唇。
这是我做梦都不敢奢想的事情,他居然俯身吻了下来。
他的吻生疏而又凶狠,吻上来的一刹那,几乎咬伤我的嘴唇。我疼得倒抽一口气,想要推开他,告诉他正确亲吻的方法。他觉察到我的意图后,立刻像拿捏小动物般,捏住我的后颈,不允许我有丝毫的挣扎。
我只能被迫与他长久地唇贴着唇,牙齿磕着牙齿,整个人快要窒息了。虽然魅影主动亲吻我,是我梦寐以求的事情,但这个亲吻也太疼了,简直就像是野兽的撕咬。我差点哭出来,梦中不是都毫无感觉的么?
这个亲吻持续了很长时间,直到有模模糊糊的人声传来,他才松开了我。顿时,我的意识又陷入昏沉。他口吻疏淡地下达了几个命令,不像他的声音,但依旧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一个男声响起:“主人,我帮您抱吧。”
他没有回答。接着,我听见衣料的摩擦声,他大概是做了一个拒绝的手势。后来还梦见了什么,我就不记得了,只记得这一天我睡得分外死沉,一点也不像是在外面过夜。
第二天清晨,伴随着鸟啼声,我骤然睁开双眼,第一反应是:糟了,马儿还没还回去,却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剧院的房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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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前50吧,我好累喔,明天应该也有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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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特别感谢啾啾的深水鱼雷,人生中第一个,当时还没睡,激动地截图留影了(。
特别感谢paedobaptis.m扔的1个火箭炮和手榴弹,今年的第一个火箭炮,稍微有点激动地留影了。
感谢寧君扔的1个手榴弹和1个地雷~
感谢醉里挑灯看贱、vicky_st、?h??紊乱(对不起,这个mm从我后台看就是乱码……)、仙女山的月亮扔的1个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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