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登在后院正给马匹解背带,如果东野晚来一会,这位老哥就已经去酒馆了。
将西维利亚放安置在床上,东野把两件魔法斗篷交给矮人图丽,“图丽姐,这两件斗篷有什么不同吗?”
图丽接过斗篷,并有说什么,直接走到工作台前,她找到两颗红色宝石放在斗篷上,然后一只手拿着无齿梳子一样的魔力探测装置,在宝石上方扫过,电流一样的细线链接探测装置的两个尖角,随着扫过的区域而发出位置不同、明暗不一的魔法光辉。
图丽反反复复探测了几回,然后闭上眼睛在脑海中对比两者的魔法回路,“并没有不同”,她揉捏着两件斗篷,“而且材料也是相同的。”
东野将路途上两人的不同表现讲与图丽,图丽回答道:“这片大地确实如今像一个魔法阵。
她看了下躺在床上的西维利亚,很快得出了结论——冰雪魔力在缓慢流向这个人类少女,她的魔法亲和度非常之高,而且应该是近期刚觉醒的,明显无法驯服身边的魔法元素。
另外,魔法斗篷中的保温术是火焰魔法之一,冰元素与火元素并不对付,再加上西维利亚不擅长魔法,所以导致她在暴风雪中出现魔力紊乱的效果。
东野的反应正是普通人的反应,而他背上西维利亚之后,两人贴合减轻冰火元素的对冲,魔法紊乱的效果减轻,他也得以在一定程度上免疫冰雪魔法的伤害。
东野闻言点头,情况原来如此,他看了一眼西维利亚,对图丽说道:“摆脱图丽姐照看她了,我要回酒馆去看望雪霁。”
图丽将一件斗篷递给东野,“让艾登跟你一起……我也是关心则乱,这马儿可能禁不住你们三个。”
东野披上斗篷走入艾登家后院,雪花还在洋洋洒洒地落下,不过院子一边是马厩一边是二层的房屋,风雪倒没有街道上那么狂暴。
“艾登老哥……”
“看你样子就很急”,艾登推着东野上马,“客套话就不用多说了,暴风雪之后,记得请我喝酒。”
东野抱拳道谢,艾登牵着马匹从后门走出,重重一拍,马儿嘶吼一声便开始狂奔起来。
东野将兜帽戴上,在马背上俯低身子,一边躲避着风雪,一边仔细辨别林间小路的路况。
雪已经到正常成年人膝盖高的位置,哥布林在这种恶劣天气应该会缩在地穴里,毕竟以普通哥布林的身高在这样的大雪中只冒出个头,是完全无法狩猎。
前方的雪地上突然冒出了一个雪包,东野眼神一凝,勒停了马儿。
他下马之后,牵着缰绳,一只脚在雪包上面重重一跺。
“呼~哗啦啦……”
整片区域开始下陷,是陷阱!
东野站在陷阱边上观察,下方出现了很多体型较小的黑影,咕哝声传入耳中,它们在发现陷阱上边站着个人类时,又发出了刺耳的尖叫声。
“哥布林”,东野面无表情地说道。
他团起一个雪球,向下方砸去,“砰”,雪球炸裂,这个举动似乎激怒了哥布林,刺耳的尖叫声更大了。
东野接连砸了几个雪球,除了收获尖叫声,也不见有哥布林冲上来,他不再与哥布林们相峙,牵着马儿绕过了陷阱。
刚才从哥布林赶来的路径,可以看出地穴是从地下横穿小路的,当然也不排除前方还有陷阱的可能。
东野踢开路旁的积雪,找到了一根长木枝,用来当探路杖,这一段路不小心的话,或许会花费更长时间,东野现在没有心情与哥布林们玩游戏。
在前行大概5步左右,东野翻身上马,将手中的木枝竖直插入雪中。
很快,在风雪模糊的视野中,东野看到了前方建筑的黑影。
不同于印象里的三层阁楼酒馆,眼前的建筑轮廓残缺不全,彷佛废墟一般。
东野握着缰绳的拳头有些用力,自己如果再早些回来……
马儿突然一声嘶吼,四蹄停摆,像是前面有吞噬生命的猛兽,哪怕东野下马牵着缰绳,马儿也是止步不前。
东野无奈,将其拴在附近的树干,徒步前往酒馆。
四周的风雪有那么一瞬间不再呼啸,孤独的沉默占据了东野的心田,心脏彷佛要裂成两半的痛楚。
眼前的黑雾酝酿出他心中的悲愤与恐惧,这份复杂的情感驱使着他,酿跄地向着酒馆走去。
这黑雾?
“雪霁!”
黑雾阻挡了东野,禁止他去打扰沉睡的公主。
不同于初见雪霁时,黑雾对于血肉、对于生命的渴望,现在他所触摸的黑雾,如同死亡本身,是一面绝望的围墙。
东野用力地捶打着黑雾,弥漫酒馆废墟的死亡气息却没受到一丁点儿干扰。
如何努力也想不出好办法啊!
一拳、两拳、三拳…鲜血浸满了拳头…
再一次的挥拳中,仿佛深渊的池底被投入了石子,“呜~”的声音传来。
黑雾从拳头打破的裂痕处涌出,瞬间笼罩东野全身,然后将其吞噬。
如同置身在深海海底,阳光难以到达的深渊,不过四周是酒馆破碎的桌椅,还有未燃完的余烬从眼前划过,更远处则被黑光遮掩了。
“呱~”,傻蛙似乎难以忍受,跳出了东野的衣襟。
生命如同胸腔中的氧气,在逐渐消耗殆尽,在这种慢慢消逝的氛围中,东野的情绪变得平静了许多,“倒是不小心把你带进来了,出去注意藏到雪层下面哦。”
东野将傻蛙从身后逐渐弥合的裂缝抛出去,在酒馆外面的雪地砸出一个小洞。
随后他返身向着幽深黑暗的地域前进,伴随着他的走动,作为魔法道具的保温斗篷无法适应死亡气息弥漫的空间,崩解,化为了灰烬。
东野的头发在飞速地变长,黑色长发渲染出墨色迷雾飘扬在身后。
他发觉视野变高了一些,自己似乎在长高,不过一种自内而发的无力感很快袭来,衰老在逐渐限制他的行动力。
白丝已经由发梢生出,东野迈步向楼梯走去,仅仅咫尺一步,满头华发,他倒在了楼梯口。
此时,傻蛙重新由雪地中蹦入黑雾,“呱~”,只咕了一声,便如同琥珀中的昆虫一般,定格在黑雾中。
满头白发的身躯瘫倒在楼梯上,有蓝白色光芒的烟雾冒出,是一位少年的灵魂,他听到身后有人在呼唤,只向后望了一眼,还是义无反顾地踏上了楼梯。
风雪已停,皎洁的月光撒满燃烧过后的阁楼,少年从黑色的地板上捡起被焚烧一半的书籍,翻开第一页,是童话书。
远处雪地上有蹦跳的小鹿,像是指引少年的使者,在雪上留下踪迹后,迷失在森林中。
少年从阁楼上跳下,走进月光也照不透的黑森林。
像是一面舞台的幕布被揭开般,在森林后,是国王举办的假面舞会。
一位侍从带着青蛙面具蹦跳着来到少年面前,托盘上是各式各样的面具,少年想拿起侠客的面具,侍从的手轻轻晃动,王子的面具被拿起戴在了脸上。
天上的月亮变成了礼堂的璀璨吊灯,头戴太阳王冠的国王站起身,高声宣布——“舞会开始!”
众人开始踮起脚尖跳舞,贵族的女孩儿们则围绕着王子旋转,突然“包围圈”被打破,公主提着礼裙来到王子面前,一头粉色的长发在灯光的映照下光彩夺目。
王子和公主在舞池的中央起舞,乐器跟随两人演奏,众人的目光一直伴随二人。
直到舞会结束,灯光熄灭,青蛙侍从又来到近前,这次托盘上是一束玫瑰。
王子拿起玫瑰,穿过失望的贵族千金们,从满脸欣慰的国王面前走过,然后越过了等待着的公主,最后他来到女巫的面前。
太阳王冠一颤,国王愤怒地站起身,整座礼堂变得漆黑无比,只有国王发红的双眼在昭示太阳王的怒火。
剑甲碰撞的声音在礼堂中响起,人们惶恐地四散奔逃。
王子拉着女巫向外逃跑,他们跑出黑森林,跑到雪地中,月亮重新照亮了他们的身影。
王子一手揽起穿着黑色礼服的女巫,另一手扔掉玫瑰,用被玫瑰刺破而流出的鲜血为女巫点染红唇。
他摘下王子假面,亲吻女巫……
……
傻蛙从黑雾中掉落在地板上,蹦蹦跳跳来到楼梯处,看到斜卧着相拥而眠的两人。
“呱?”
傻蛙来到酒馆旁的林地,跳上已经挣脱缰绳的马儿背上,指挥它进入酒馆,用桌椅封上了风雪进入的木门缺口。
“呱~”
“希律律~”
马儿有样学样,结果雪霁醒了,傻蛙跳上马背,“呱呱呱!”
雪霁的发色又变回了银白,她脸色微红,摸着嘴唇,轻声地呼唤东野:“哥哥,哥哥……”
此时,最后一张女神学园的邀请函从东野的怀中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