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 一个有情人最兴的节日。
这日本是颇忙的江以湛早早便朝王府归去, 他坐在马车里看着已经热闹起来的大街小巷。许多铺子已为这个节日装点门面, 摊子也已开始陆陆续续地设好, 不少颇闲的人已迫不及待地开始逛玩。
他的目光落在那些颇受喜爱的摊子上, 瞧着那些对他来说挺稀罕的玩意。
那都是有情男女喜欢买的东西?
他终于收回落在外头的目光, 倚着车壁似有所思。
进入王府回到蓝轩, 他没看到虞秋在亭里,便回了房间,却也没有看到她, 就连凝兰也不在。他稍顿时,听到正屋后面的西北角小厨房那边隐约有说话声传来,便过去了。
他进入难得被使用的小厨房, 见到往锅里炸东西的虞秋。
颀儿也在小厨房里走动着, 好奇地这里看看,那里动动, 凝兰一边给虞秋打下手, 一边注意着颀儿。
虞秋看到丈夫, 便笑了起来:“你回来得挺早。”
江以湛过去看着锅里那一个个被炸黄的玩意, 颇为稀罕:“你也会做点心?”
虞秋道:“这是乞巧果子啊!七夕节时, 女方做来与心上人一起吃的。待会我们就带着这个出去边吃边玩,据说这意味着长长久久呢!”
江以湛闻言心情不错, 问她:“可需要帮忙?”
虞秋摇头:“你看着就好。”
江以湛依着她,只在一旁看着她手法娴熟地忙碌。后来他端起一盘果子打量起来, 见其模样有花形, 有鹊形,个个都极为精致,昭示着做的人之心巧手巧。
他突然敛色抿起嘴。
他再清楚不过,她这妻子压根就不是个巧人,只会被宠着,看看就会做这种事情不存在,明显以前是做过。而这种乞巧果子大概只有七夕节是兴吃的,所以她以前也是在七夕节做的。
为楚惜做的?
他放下那盘果子,没了继续看她做的兴致,转身离去。
虞秋捞起最后一块果子,疑惑地看了他的背影一眼。她将果子装在有花鸟纹的圆盒中,抱起快步离开了小厨房。
凝兰见了,便抱着颀儿跟上,王妃说过,七夕带颀儿一道出去玩。
虞秋见到负手立于屋前看天色的江以湛,便过去问道:“你怎么了?”
江以湛看了眼她抱在怀里的圆盒,终是没说其他,只牵起她就走。
虞秋又问他:“你特地这么早回来,是陪我玩的?”
他道:“不然呢?”
虞秋歪头看了看他不咸不淡的模样,撇了下嘴:“你又在跟我闹脾气,莫名其妙。”她好不容易还算不错的心情,被他给搞砸。
楚惜就是江以湛心里拔不去的一根刺,他没法为自己辩驳什么。
更没法强颜欢笑。
好好的一个七夕节,夫妻俩也是在手牵手出去玩,只是看脸色,半点不像是要过七夕的。由外踏进王府的苏和看到他们,颇觉疑惑,与他们擦肩而过时,回头多看了他们几眼。
苏和去了虞钦那,却没看到他,一番打听得知他在练武场,便找去练武场。
她不顾虞钦手里那挥舞的剑,过去就拉住他的胳膊:“钦哥哥,你妹妹与王爷出去过七夕了,我们也出去。”
虞钦不耐地抽出被她拉住的胳膊,去到桌旁为自己倒了杯水喝下。
苏和又过去拉他,被他给躲开:“你烦不烦?”
“钦哥哥……”苏和扁了嘴。
该说的都与她说过,虞钦如今也没什么好与她说的,只坐下翘起一只腿,颇为悠哉地歇息着。
苏和又道:“钦哥哥,我们去找你妹妹与妹夫玩总行吧?”
虞钦闻言道:“不去,不想看见他们。”
妹妹嫁人了,总与对方出双入对,他至今还觉得心塞,不想看见他们恩恩爱爱的模样。
“那我们就在这里过七夕。”苏和不知道他为何不高兴,见他还是拒绝,便也坐下,“对了,我给你编了个剑穗。”话语间,她从身上拿下一个做工不错的青色剑穗递给他。
虞钦瞧了那剑穗一眼,未收。
知道会是这个结果,苏和便直接抢过他的剑挂剑穗。
这时有一名护卫快步过来,他对苏和道:“苏姑娘,大公子让你去采药。”
“哦,好!”苏和手下速度变快。
虞钦难得见到她重视除他以外的人,便看了眼她手下颇为匆忙的动作,漫不经心地说道:“你对江成兮,还真是极好,他要你干什么,你便干什么。”
苏和将剑穗挂好,恰听到他的话,眼睛便亮了:“钦哥哥是吃醋了吗?”
虞钦懒得搭理她的自作多情。
她仍旧开心得很,兴奋地起身过去拉住他的胳膊弯腰就去亲他的脸,却被他一把给推开。她还是开心地粘着他,坚信她就是吃醋了,缠着他要一个亲亲。
暮王府。
文初雪等了霍淩淮许久,都没等到颀儿被换过来,这日她终是坐不住,问了丫鬟霍淩淮住哪里后,便直接去寻他了。
未想到他所住的地方离她并不远。
她欲进入他院中,却被院口护卫给拦住,她便立即问道:“王爷可在?我想找他,有重要的事。”
护卫道:“待我去通传。”
“好。”看来他在这里。
她没想到护卫这一通传,霍淩淮便直接从正屋出来了,他抬眸见到她,眼里仍是一片无情,冷漠得很。
在他的目光下,她的心不由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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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走来后,她便道:“你……”不想他直接拉起她的衣袖就走。
她惊讶:“你要带我去哪里?”
霍淩淮放开她,负手走在她的前头:“跟上就是。”
她走到他身旁,看着他俊美冷酷的脸,问道:“颀儿呢?”
霍淩淮冷应:“没换。”
文初雪闻言变了脸色:“为什么不换?”她如今就盼着换,既是因为怕堇宁王会伤害到颀儿,也是为了能救秋秋母子。
霍淩淮看了她一眼:“我如何行事,不是你该过问的。”
听到他这话,她本该乖乖的,可这事她不能不过问,便仍是焦急地问他:“你到底换不换?莫不是你不打算换?”
女人真烦。
霍淩淮加快步伐,本就腿长的他,将她远远地甩在后面。
文初雪便半跑着跟上他。
出了暮王府,上了马车,霍淩淮仍是不搭理文初雪,只倚着车壁,眸色深沉。文初雪抬眸瞧了瞧他,欲说话,被他飘过来的阴冷一眼给堵了回去。
她便不知如何是好。
马车上了街,她才意识到今日竟是七夕,她看着热闹的街上不少来来去去的年轻男女,又看了看没再看她一眼的霍淩淮,觉得很恍惚。
不知他们这算不算是在一起过七夕。
霍淩淮见到比往时要热闹得多,明显是有节日的街上,没去理会。
暮王府靠城北,一直往南行,有一片挺大的湖,叫齐湖,平日里算是瑜都最多人游玩的一个湖。马车由齐湖停下,霍淩淮跳下马车,沿着湖往东去。
文初雪稍顿,便跟上他。
穿过因看到他们这对俊男美女而频频回眸的人群,他们上了一画舫,文初雪便觉得疑惑,不由问他:“我们这是要做什么?”
霍淩淮坐下接过下人给倒的茶,道:“一起过七夕,你信么?”
文初雪愣了下,便摇头。
霍淩淮抬眸看了眼这识趣的女人,冷道:“过来坐下。”
她便过去坐下,因为口渴,她为自己倒了杯茶,低头慢慢喝着,瞧着极为乖巧。他见了,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看着真不像是会主动勾引他,还有胆偷偷给他生孩子的女人。
想起那莫名多出来的拖累,他便吩咐下去:“拿酒来!”
正是他一边赏景,一边豪爽地往嘴里灌酒时,文初雪见了,不由好心劝起来:“不要喝那么多,对身体不好。”
“……”
霍淩淮握紧了酒杯,他真不习惯跟个女人待在一起,还是这么啰嗦的。
这时,隔壁画舫上有了动静,他转眸看去,便见到江以湛与虞秋从里头走出,虞秋怀里抱着的,赫然就是他那突然蹦出来的儿子。
“爹……爹……”颀儿朝江以湛伸出胳膊,“抱抱。”
江以湛不仅不抱,还表示很嫌弃,大步将这粘人的娃甩在后头。
他坐下,看了眼桌上的乞巧果子,想到路上见到的那些吃乞巧果子的有情男女,终是也拿了块搁入嘴里尝着。
被虞秋放下的颀儿跑到他身旁趴在他腿上:“爹……吃吃……颀儿吃……”
江以湛不搭理。
虞秋看不过去,便伸手过去抱起颀儿搁在自己怀里:“来,干娘给你吃。”她拿了块果子搁到他的小手中,却被他给推开。
他仍眼巴巴地看着江以湛。
江以湛忽然意识到什么,便不动声色地看了眼隔壁画舫上一直盯着这头的霍淩淮,终于对颀儿道:“过来,爹抱抱。”
颀儿的眼睛一下亮了,麻溜地从虞秋怀里下来,屁颠屁颠地过去爬到江以湛腿上,接过江以湛给他的果子就递入嘴里,吃得极为开心。
文初雪注意到隔壁,终于知道霍淩淮为何来此处。
霍淩淮收回目光,脸色沉了不少,他问文初雪:“你如何生的?生出来的儿子是江以湛的狗腿?”
文初雪很无辜:“他初见堇宁王,就喜欢得紧。”
“爹……爹……咯咯……”
颀儿欢快的声音传入霍淩淮的耳底,他手里的酒杯突然被他捏碎。他过来本就是为了看看这孩子,他至今不知道这孩子到底值不值得他放弃他不想放弃的,未想见到这么心塞的一幕。
他突然站起身,拉起文初雪就走。
文初雪问他:“我们又要去哪里?”
霍淩淮冷道:“去拿解药,把我们的儿子换回来。”他才是那孩子的父亲,没什么事情是比看着儿子将敌对当爹更窝囊的事情。
把我们的儿子换回来……
文初雪面露喜色。
江以湛可以听到霍淩淮所说的话,他冷冷勾唇,不顾颀儿的不满,将其放回地上,哪怕颀儿再可怜兮兮地要抱抱,他也不理。
虞秋抬眸看到霍淩淮与文初雪的背影,她惊讶地问江以湛:“他们怎么也在?又怎么突然走了?”
江以湛道:“待会你会知道。”
“哦!”虞秋抱起几乎要哭起来的颀儿好生哄着。
江以湛吩咐下去:“让大公子过来。”
“是!”守在画舫上的护卫应下离去。
提到大公子,虞秋便不由想起他与她姐姐如今的情况,还真是让她不知作何感想。这两人虽仍是主仆,之间的气氛却怪异得很,她几次都见到大公子对她姐姐爱答不理。
她收回思绪,问一直在吃着果子的江以湛:“味道如何?”
江以湛道:“还行。”
虞秋不悦:“怎一副勉勉强强的样子?若是不爱吃,就别吃。”
江以湛不想提楚惜,也不想与她吵,便由着她唠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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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淩淮带文初雪回来的速度挺快,似乎中间用过轻功,他们上了自己的画舫。霍淩淮站在边上,朝江以湛晃了晃药瓶:“解药换人。”
虞秋见了,便睁大眼,未想会如此。
江以湛又吃了颗果子,抬手间,恰好接过霍淩淮扔过来的药瓶,他打开来闻了闻,道:“等我哥过来验药。”
“随意。”霍淩淮回去坐下。
虞秋来回看了看两人,再看了看隔壁朝她颔首的文初雪,未想到稀里糊涂的,这两人就开始交易了。
江成兮也很快过来,他身后跟着风月。
他见到隔壁的霍淩淮,又见到江以湛手里的药瓶,便过去接过把看:“要我来给你验药?”话语间,他将药瓶打开,拿出里头的一粒药丸。
他瞧了瞧,闻了闻,道:“不是毒.药,可以吃。”
江以湛将药拿回去,递给虞秋,虞秋接过稍顿,便张嘴吞了药。
江成兮坐下慢悠悠地喝了杯茶后,才执起虞秋的手腕,为其把脉。半晌过去,他道:“解药是真的。”
解药是真的,意味着孩子就要交给霍淩淮,至此颀儿与文初雪就会跟着霍淩淮,虞秋一时迷茫,不知该怎么办。
她看着过来抱颀儿的文初雪,嘴张了张,却是不知该说什么。
所以她们姐妹俩将各自跟着一对死对头么?
文初雪看了虞秋一会儿,便抱着颀儿去到就霍淩淮身边,霍淩淮没再逗留,迈步就走,任她抱着儿子跟在他身后。
看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虞秋红了眼。
风月靠近拍了拍她的肩头。
虞秋抬眸看向江以湛:“文家呢?我们如何向文家交代?”
江以湛不以为意:“这事该是霍淩淮考虑的。”
霍淩淮带着文初雪母子上了马车,本是与江以湛夫妇在一起玩得很开心的颀儿突然被娘抱着跟一个陌生男人在一起,他左瞅瞅右瞅瞅,最后目光定在霍淩淮脸上,清澈圆溜的眼中是懵懂的好奇。
霍淩淮眯眼看着这孩子,问文初雪:“他多大?”
文初雪道:“一岁半,年底的生辰。”
颀儿似是看霍淩淮看腻了,便搂着文初雪的脖子,噘着小嘴埋在她怀里,不大高兴。文初雪见了,便问他:“颀儿怎么了?”
颀儿委屈巴巴的:“爹……”他看着窗外。
很显然,他找的爹可不是与他待在一起的这位。
霍淩淮很不痛快:“让他喊我爹。”
文初雪觉得很为难,却又不得不转过颀儿的小脸,让他看着霍淩淮:“颀儿乖,喊爹,那才是你爹。”
颀儿别开脸,显然对霍淩淮不感兴趣。
霍淩淮见了,更是不悦。
文初雪看了看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要不,你抱抱他?父子连心,他该是会喜欢你的。”
霍淩淮看了看这孩子,明显比江以湛还要嫌弃,他看向窗外:“以后再说。”
文初雪见他半点不像个做爹的,心里有些失落,再看了看怀中一脸委屈,仿若自己进了贼窝似的儿子,便更是发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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