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思川这个人莫南槿是打过几次交道的，正如渔阳所说的，是个聪明人，云家本家到云思川这一代共有三男四女，大少爷云思川和三少爷云洛川，以及大小姐云紫淑，二小姐云紫娴，四小姐云紫婉是大房夫人所出，二少爷云清川和三小姐云紫意是二房夫人所出，因着大房和二房夫人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所以两房子女相处倒也还算和睦，当然这其中云家现任家主云谷峰的本事。

    云思川今年二十七八岁的年纪，现在主要掌管着云家酒楼和糕点铺子的生意，为人沉稳持重，自小养在老太爷身边，得到老太爷的亲自栽培，别看年纪不大，接手云家的生意也有十几年的时间了，在做生意方面很有一套，是云家这一代实际的掌权者，云家酒楼在他手里，不说开遍大江南北吧，但规模在大宁也算是数得出号了。

    云家世居南山镇，在昭阳县和云州府也有不少的宅院，但家族中大多数人还是住在这里，一来南山镇是祖宅，二来云家的老太太年纪大了，不愿意四处走动。中国人历来都讲究个孝道，百事孝为先，儿孙们也就陪着住了。凡事总有例外，据说二少爷云青川就常年住在外面，很少回来。莫南槿也只是在年节时远远的看过他几眼，为人似乎颇为清标孤傲。

    莫南槿是半上午的功夫过去拜访的，不好空手上门，最近逢着换季，渔阳给孩子新绣了几个肚兜，重新做了两身夏装，东西虽小，胜在绣工细致，面料好，就从中挑了两件做礼物，当初家境窘迫时尚能顾及孩子，何况现在家里条件好了，渔阳在孩子身上更是舍得花钱，大人的衣服可以随意，孩子的却一定是好料子，云思川年少成婚，妻子是云阳府大户人家的闺阁千金。夫妻二人育有一儿一女，大女儿现在已经有九岁了，小儿子和景止他们差不多大，最得这夫妻两个的疼爱，云家大夫素来也喜欢渔阳的手艺，想来想去这份礼物应是很合心的。不贵重，难得的是份心意。

    云思川正在书房里查看各个地送来的店铺账目，听到莫南槿来访，倒真生出几分惊讶，莫家这几年和云家走得还算近，但莫南槿也只是在逢年过节时例行来走一遭，这平常的日子倒是难得了，倒是莫家夫人时常被请进府，与内眷们很是相好，时常听自家夫人赞这莫家娘子娴雅大方，心灵手巧。

    关于莫家和田家几年前的那桩公案，云思川略知一二，当年事情发生时，他正在外地巡视店铺，没有亲眼目睹，后来听说是有人找到父亲，父亲也只是派府里的一个管事到田家做了调停处理。本来这件事情过去了，他也没放在心上，毕竟云家施与小恩小惠的事情也不是只有这一件，云家祖训其中一条就是：广结善缘。云家世代恪守这条祖训。

    云思川对莫家，或者说对莫南槿的注意还是源于好父亲的一次谈话，当时他无意中提到莫家这件事情，父亲刻意规避的态度引起了他的好奇。几次对父亲明里暗里的旁敲侧击，却换来父亲的严正警告：不得打听和提起此事。云思川一向是极为敬重父亲的，他想父亲决不至于无缘无故的喝止他插手此事。他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愈发好奇莫南槿的身份和来历。

    莫南槿这个人怎么说呢，为人低调内敛，其他人也许察觉不到什么，可他走南闯北的见过不少大人物，莫南槿举手投足无意间流露出的清凛，贵重，那是一种久居上位的人才有的，但人家显然是避世于此，他也无心揭穿，万一给云家惹来意想不到的麻烦，谁也不想。莫南槿没有刻意交好，他们也就保持不远不近，所以两家的关系倒真是几分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感觉。

    猜不着莫南槿这次来访的目的，云思川一边吩咐小仆将人请来书房，一边把桌上的账本收了起来。

    莫南槿在下人的引领下进来的时候，云思川已经在门口迎着了，见面自然免不了要客气一番，待两人坐定，喝过茶水，莫南槿先把话题导入正题：“云兄，此次贸然来访，是有一事相商。”

    “哦？莫家兄弟，有什么事，但说无妨。”云思川将手中的茶盏暂且放到一边。

    “那我就直说了，我准备在鱼塘里养些鸭子，想和云兄的酒楼合作。云兄意下如何？”

    云思川闻言，爽朗一笑，回道：“这不是什么难事，莫家兄弟想养多少，我让下面的掌柜收着便是。”莫南槿第一次开口，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他答应下来也无妨。

    莫南槿掀掀眼皮，面色平静道：“千八百只吧。”

    云思川重新摸向茶盏的手略顿，微微轻咳一声，“莫家兄弟好大的手笔。”千八百只可不是个小数目，这云州地面的酒楼一年都用不了。

    捉弄完人，莫南槿心里爽了，打从开始，他就看出来了，云思川抱的是敷衍态度，这时从袖中拿出整理好的菜谱，递过去，说道：“必然是不能让云兄吃亏，这是我整理出来的一部分菜谱，都是祖上传下来的，这个烤鸭更是一大特色。”恩，说是祖上传下来的也没错啊，反正都是老祖宗们发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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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酒楼的对新菜谱的渴求程度是不用说的，而且以云思川掌管酒楼多年的经验，应该也可以看出这菜谱看似简单，实则每道菜各具特色，并不是临时拼凑出来的。

    莫南槿敢拿出来，就不怕云家贪了去，云思川这个人眼皮子还没这么浅，况且他明白，云家酒楼这些年扩张虽说也算不错，但一直缺少特色菜这个主心骨支撑，所以一直打不出来名气，上不去档次，养鸭赚钱对他来说很重要，但对云思川来说，何尝不是一个机会。

    云思川不笨，他很快想通了这其中的关键，这是他等了多年的机会，怎么可能放弃，尽管想极力压抑激动的心情，但面上还是带出了喜色，连忙问道：“莫兄弟的意思是说，只要云家酒楼收购你的鸭子，你便提供菜谱？这利润的分成怎么算？”

    莫南槿轻笑，果然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通，难得的是还没想着独占好处，“你六我四，风险共担。”他提供原材料和技术，云家负责加工和售卖，他自问要个四成，不过分，而且这样的合作方式，一起承担了风险，也给云家吃个定心丸，毕竟开门做生意，谁也不能保证稳赚不赔，要赚一起赚，要赔一起赔。

    “莫家兄弟好气魄，我再计较倒显得小气了，这事就这么定了，我这就让人拟一份契约，待会儿还请莫家兄弟过目。”时机稍纵即逝，云思川略略考虑了一下很快便做出决定，他心里清楚，这是一次冒险，如果失败了，有莫家共担，损失并不算大，一旦成功了，那对云家酒楼，甚至是整个云家，都有着巨大的帮助。

    四六分成也算公道，他并不是那种不给对方留余地的人，他很明白只有双方都能获利，合作才能长久了，与人方便，与己方便。

    “希望我们这次的合作大获成功。”说实话，莫南槿想到会成功，但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愚兄以茶代酒，敬兄弟一杯。”

    莫南槿端起眼前的茶杯，两人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账房先生很快将契约拿上来，莫南槿看过之后没问题，加盖了私人印鉴，云思川最后盖上印章，契约成立，两家各执一份。

    重新上过茶点，现在已经是合作的关系，云思川不避讳的问道：“莫兄弟，这菜谱来之不易，你看这大厨的人选？”

    “并不是多繁杂的菜色，大厨云兄自己选了就成。”

    “我就怕哪天生意好了，被人挖墙角。”

    这个莫南槿也想过，毕竟这些菜也没多少难度，有经验的人吃上几次，模仿个七八成也是有的，“名气一旦打出去，不管有多少家模仿，云家也是最正宗的，最正宗的就是最好的。有钱上酒楼的谁不想吃个好的。到时候即使比别家贵上那么一两成，客人也是买账的。”

    云思川听他这么一说，确实在理，连最后一丝顾虑都打消了，“还是莫家兄弟想的长远。“

    临走前，莫南槿将带来的礼物交给他，云思川大方的收下了，唤来小仆：“去把这个交给夫人，就说是莫家娘子特意给小少爷做的。“

    又对莫南槿道：“真是让弟妹费心思了，你嫂子一直夸弟妹手上的功夫好。”

    莫南槿笑着客套了几句。

    这时云思川的贴身小厮，叫做云念的，捧了一个精美的茶桶进来。

    云思川接过来，递给莫南槿道：“这是今年的雨前龙井，莫家兄弟应该知道这可是个好东西，都是做贡品的，我托了相熟的朋友，统共得了不过两斤，只在老太太和父亲那里分了些，别人都没舍得，我自己留了七八两，这是四两，莫家兄弟且收着，生意场迎来送往，不会品的人，我怕浪费了这上好的茶叶，莫兄弟一看就是会品茶的人，千万不好推辞，这是为兄的一份心意，以后两家合作了，见面的机会倒比从前多了。”

    话说到这份上，莫南槿没多推拒，况且这还真是个好东西，他好几年都没喝到这么好的茶了。

    回到家，把合作的事情一说，家里人都高兴，接下来该忙着收购鸭苗了。

    此后，明庭和田大壮走乡串户的去收购鸭苗，莫南槿又委托了老李叔请人修了鸭棚，过了差不多一个月时间，八百多只鸭苗到齐了，第一年，莫南槿并不想养太多，算是积累经验，也看看大宁百姓对鸭菜的接受程度。

    问过田大壮，他满口答应，将养鸭的差事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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