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
元幼祺张圆了眼睛, 被墨池的那番“幼妹倾慕家中出色兄长”的言辞, 惊着了。
墨池见她这副模样,便知道, 她之前从没往这个方向想过,遂抿唇,笑而不语。
元幼祺圆着的眼睛, 因着墨池这意味深长的表情而神色缓缓凝重起来, 漂亮的眉头也不自在地蹙起。
她实难想象,元令懿会对自己起了那种……
“怎么可能?”虽是和方才同样的话,语气却是大变模样。
墨池莞尔, 道:“陛下心中存着的, 是江山, 着眼的亦是大处。这样的小儿女心思,怕是未必会被陛下注意到的。”
元幼祺仍是难以相信, 喃道:“懿儿……元令懿她是朕的亲妹子, 朕是她的亲……兄长,她怎么可以对自己的亲兄长起……起那还种心思?”
“怎么可能”变成了“怎么可以”, 墨池的话,显然被她听进去了几分。
墨池心中暗自摇头, 感慨她对于不在意的感情的粗心。
这人心里眼里只有自己,自是好事。不过,被旁人这般惦记了, 犹不自知, 却也恼人得很。
再一想到, 元令懿不知惦记了元幼祺多久,她又是元幼祺亲手教养长大的,墨池的嗓子眼儿里就禁不住泛酸。
她轻轻闭了闭眼睛,再张开眼的时候,那股子酸意就被墨池压了下去。
且处置眼前事吧,墨池心想。
至于这酸意嘛,哼!以后多得是日子料理。
元幼祺尚不知自己已经被墨池归入了“待料理”的那拨里。
只听墨池道:“吴国长公主才不过十五六岁,这样的少年人最是喜欢亲近自己觉得欣赏的人。陛下恰恰就是这样让她欣赏的人,她因赏而慕,年轻轻轻分辨不清何为情.爱,也是有的。”
元幼祺听她说着,促狭而笑,道:“阿蘅这么说,好似自己年纪很大了似的。”
墨池心头一震,暗怪自己一时间忘了避讳的话头儿,遂佯装不快道:“陛下莫不是觉得我久染风.尘,嫌弃我没有了少女之纯澈?”
元幼祺闻言,慌忙大摇其手,道:“不是!不是的!阿蘅你想到哪儿去了?你在朕的心中,就是仙女,不,神女!月中嫦娥……嗯,姑射仙子,都不足以形容你在朕心中的地位!”
她信誓旦旦,恨不得指天指地明志的样子,让墨池不由得又是无奈又觉好笑,横眸嗔道:“陛下当我不食人间烟火吗?”
元幼祺微愕。
墨池眉目婉转地瞧着她,只看得她心间发痒,唇不自觉地动了动,上半身不自禁地稍稍前倾去。
墨池登时红了脸,手掌按在元幼祺的肩上,轻推她。
她们二人相处久了,自有默契——
元幼祺方才无意识做出的动作,意味着她听到墨池那“不食人间烟火”的说辞之后,内心里被激荡起波澜,要让墨池体会一番那人间烟火。
而墨池显然马上就明了了她心中所想,联想到她之前的那将自己比作神女、仙女的譬喻,脑中不受控地冒出来“她莫不是想同我一起体会那人间情炽的极美之处”?
情炽,极美,这样的词汇,难保不让人想到某处去。墨池于是没法不通红了脸。
被墨池轻阻着身体,元幼祺亦面有愧色。
阿蘅现下还在养伤呢,自己方才竟生出了……那种念头。
或许,是太怕她继续做那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神女吧?所以,才想将她自神坛上强拉下来,共赴情海。
“阿蘅,是我唐突了。”元幼祺垂眸道。
接着,她便觉得眼皮上一烫,很快那热源便离开去,而烫意却久久未散。
正是墨池倾身过来,吻了吻她的眼睛。
“你我皆俗世中人,情之所至,总是会情不自禁的。”墨池柔声安慰她道。
元幼祺沉默,半晌无语。
两个人皆明白,元幼祺是为方才没有顾及墨池的身体,禁不住情.动,想要对墨池做些什么而道歉。
墨池呢,则是在以此牵引元幼祺设身处地地考量元令懿的心思:大家都是俗世中碌碌之人,谁又能脱俗,跳开那个“情”字去呢?无论懂不懂情,一旦涉身其中,都会多少失了理智的。
元幼祺没作声,若有所思,墨池便也没做声,且侧了侧身,寻了个更舒适的姿势,窝在了元幼祺的怀中。
元幼祺自然顺理成章地环紧了她。
室内,一时间只闻两个人平缓的呼吸声。
忽的,门外传来唐喜恭敬的声音:“陛下?”
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被元幼祺听到,还不至于吵扰了室内之人。
“何事?”元幼祺道。
灼热的呼吸喷在墨池的耳畔,墨池着痒地缩了缩脖颈。
元幼祺察觉到,轻笑,强忍住了俯下面孔吻.吸墨池脖颈的冲.动。
“宁王殿下着长公主府的家令来请示陛下,说是付太医已经将墨姑娘的汤药煎好了。付太医说,若是墨姑娘此刻醒着,用药是最适宜不过的。”唐喜在门外回道。
元幼祺听他回话这一大堆前缀,嘴角就忍不住抽了抽:一个两个的,都变着法子,替懿儿那小混蛋求情讨饶!
“端进来吧!”她面无表情道。
唐喜侍奉惯了她的,对于她的情绪变化感知极为敏锐。
他听了这一声,便知道这主儿心情不佳,却也只能硬着头皮推门而入。
甫一进门,不经意瞥见榻上两人相依相偎,唐喜赶紧低头,不敢多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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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奴婢便将这盏汤药放在这桌上了?”唐喜小心地探问着。
“嗯。”元幼祺没情绪地哼了声。
转眼瞧了瞧那除了药盏并无旁物的托盘,不悦道:“这么苦的药,都没有块甜嘴的点心吗?”
“这……”唐喜一抖。
他只想着好生送来刚煎好的药,好歹也能消一消皇帝的怒气,却浑没想到:吃完药,还得配甜嘴的点心?
“又不是小孩子,哪里还需要甜嘴的点心?”墨池笑道。
她了解元幼祺,又贴得近,知道元幼祺此刻心里不痛快,便忙出言解围。
元幼祺这才情绪稍缓,心里暗骂了一句唐喜“蠢才”,摆了摆手,挥退他道:“下去吧!”
皇帝满腔的嫌弃,唐喜焉能听不出来?
他倒是想赶紧退出去,妨了陛下与这位墨姑娘的恩爱,说不定会惹了陛下不高兴的。可他能此刻就退出去吗?
一想到宁王元承宣殷切的目光,还有尚被罚跪在外面的元令懿,唐喜便觉头大。
这两位并非他的主子,他没有必要讨好他们,可毕竟是陛下的至亲,那两位平日里待自己又很不错,吴国长公主一个十几岁的姑娘,空地上寒凉,万一跪坏了身子,落下病根可怎么办呢?
思及此,唐喜横下心,仍旧垂首,道:“陛下圣明!”
元幼祺蹙眉,冷哼,心道朕自是圣明的。朕圣明,才会知道你们又要起幺蛾子了!
“怎的?还有事?”她睨着唐喜。
唐喜不用抬头,就能感受到皇帝冷冽的目光,脊背发寒,哑着嗓子道:“是……”
“说!”元幼祺简道。
“就是……就是宁王殿下要奴婢禀告陛下,吴国长公主殿下还跪在厅上,怕……怕是陛下别忘了……”唐喜磕绊道。
他是不敢直言的,定然要搬出宁王这尊大神来。
元幼祺不耐烦地又哼了声:“朕还没老糊涂呢!”
言下之意,朕没忘了她还在那儿跪着!且让她继续跪着去!
唐喜闻言,心里暗暗叫苦。这让他出去,怎么向宁王交代呢?
元幼祺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再次更不耐烦地挥手,道:“下去吧!下去吧!要喝药了!”
唐喜脸色白了白,只得躬身退下。
打发走了唐喜,元幼祺侧身端过药盏,俯脸嗅了嗅,蹙眉。
接着,她擎过一旁的玉勺,舀了一勺,送到自己的嘴里。
“陛下!”墨池惊呼。
元幼祺倒没被她惊到,依旧平静地咽下了那勺药,方笑向墨池道:“算他们聪明,这药虽不大好喝,却也入得口。”
她说着,又舀了一勺药,递到墨池的嘴边。
墨池却仍抿着嘴唇。
元幼祺初时一怔,继而了然,嬉笑道:“阿蘅,你别恼啊!左不过是滋补的药,朕就尝了一小口,你不会舍不得吧?”
墨池语结,气道:“陛下明知我不是为了那个!”
元幼祺眨眨眼,又点点头:“朕知道,你是觉得朕傻。”
傻得替你试这药苦不苦,难不难喝。
墨池听了,心尖儿登时塌.软了下去,再也恼不起来了。
“陛下以后不可……再这般了……”墨池涩道。
你这般全意为我,让我如何承受?
元幼祺观她眼中的情绪,仍是呵呵笑着宽慰她:“朕知道了。”
说着,话锋一转,又道:“你受了这样大的委屈,还受了这样重的伤,朕为你尝一口药,也是应当的。”
朕怜你爱你,自是乐意为你这般的,你何须难受?
墨池轻叹,“陛下尝已尝了,这药,我自己喝吧。”
她说着,便伸手去,想接过元幼祺手中的药盏和玉勺。
却被元幼祺轻轻躲过,仍执拗地擎着一勺子药汤,往墨池的嘴边凑。
“尝都尝了,就让朕喂你喝吧!”元幼祺说着,温声又道,“朕喜欢这样。”
墨池闻言,胸中柔情翻滚,再挨不住,终是遂了元幼祺的意,探唇去够元幼祺手中玉勺内的汤药。
如此喂了大半盏,墨池忽然定定地瞧着元幼祺,“陛下既觉得我受了委屈,那么,陛下允我一件事,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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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猜阿蘅要小元答应什么事?
加更了,让我看到你们热情的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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