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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六十三章
    墨池是个不会丝毫武功的弱质女子, 被那浸了水的皮鞭子连抽了十鞭子, 焉能好过?

    那执刑的皂衣男子,见她是个姿容清丽绝色的弱女子, 一则不禁生出怜香惜玉之心,二则也怕一时失手再将她打死了,遂在下手的时候已经轻了几分。

    饶是如此, 十鞭子下来, 墨池的呼吸已经微弱到了几乎虚无。

    新鲜的伤口热辣辣地痛得彻入骨髓,流了多少血,墨池已经不知道了。她只知道再这样下去, 自己唯有死这一个结果。

    此情此景之下, 她倒宁愿自己昏厥过去。昏厥过去, 就不必承受这利刃剜肉般的疼了。

    然而,身上的十条伤口钻心得痛, 痛得她的意识无比的清醒。

    她强撑着最后几丝神思, 不致被那痛意夺走了理智,说出不该出口的话。

    她垂着头, 唯念着,那个人快些来,

    就算要立时死了,好歹让她最后见那人一面,不枉此生……

    之前抽她鞭子的皂衣男子, 见她这副有进气没出气的模样, 也微微皱起眉头, 拎着沾着鲜血的鞭子,向后退了两步。

    元令懿见墨池这副惨状,脸色也不由得白了白。

    她从小被风柔疼爱,被元幼祺教以君王之术。她不是没见过血,不是没见过濒死之人,但是一个好端端的人,在自己的指使之下,变成了这副惨状,这种事她是头一遭经历。

    何况,对方还是个娇滴滴的弱女子。

    元令懿一想到元幼祺,脸色更加的苍白,心底里对于墨池的那点点怜悯,也随之消散不见。

    企图谋害皇兄,企图谋篡皇兄的江山,就是该死!

    元令懿捏紧的拳头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

    先撬开这个女人的嘴,取得口供,然后一举端掉丽音阁!到时候,看元淳那个小子,还有什么能狡辩的!

    如此想着,元令懿的心神略定。

    “墨姑娘,你可想好要说什么了?”元令懿再一次凑近了墨池,阴恻恻道。

    回答她的,只有长久的安静。

    元令懿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她的耐性快要被消磨干净了。

    她上上下下地打量墨池,思索着再继续用刑,会不会折磨死了这个女子。

    她要的是墨池的口供,虽然她极度憎恶墨池勾.引她的皇兄,但若将墨池折磨致死,那显然很不妥当。

    她已经隐隐感觉到,一旦皇兄知道了自己的所作所为,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唯有从这个女人的口中撬出有价值的东西,才能让皇兄看清她的真面目,才不会被她的美色所迷惑。

    元令懿终又狠下了心。

    “滴答——”

    堀室内的冷寂,被墨池鼻腔内流出的鲜血,砸在地面上的声音所充塞。

    她的脚下,已经布着几摊巴掌大的血迹,那都是从她的身上淌下来的。碧蓝色的罗裙已经被血染成了褐紫,连同捆缚着她的绳索都滚染了鲜红色。

    侍立在元令懿身后的另一名皂衣男子,见识了整个行刑过程。他的心思要细些,于是壮着胆子伸手到墨池垂坠的脑袋下探了探,面色微变。

    “殿下,这女子怕是……”

    他及时住口,没敢将“怕是”如何说出口来。

    元令懿没想到墨池竟是这么不禁打,脸上也现出犹豫不决的神色来。

    然而,没等她如何决断,耳边传来的糟杂脚步声,以及兵刃撞击声、呼喝声便惊住了她。

    “什么人!这么放肆!”元令懿厉声道。

    持鞭的皂衣男子离门更近,听到杂乱声下意识地回头,登时面色悚然。

    紧接着,他便被飞来的一脚踹在了地上,痛哼一声,皮鞭脱手,跌落在了地面上。

    “朕看你才是放肆!”踹翻了皂衣男子,元幼祺如一道蓝影闪过元令懿的眼前。

    元令懿听到熟悉的声音,双眼惊得都张圆了。

    前有宁王府中的护卫,后有顾府的管事,要找到墨池被何人劫了去并不难想象。

    难以想象的是,元幼祺如何也想不到,元令懿竟会做出这种事来。

    她本以为,只有那丽音阁,以及那意图不轨的幕后黑手,才会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来。

    初初得知劫走墨池的马车竟然停在了吴国长公主的府门前,元幼祺气归气,却也只当元令懿胡闹,并没往太深处想。但她还是带着梁少安和宁王元承宣微服急赶到了吴国长公主府。

    公主府的家令是认得皇帝和宁王的,见其微服出现,脸色陡变,礼都顾不得行上一个,扭头就跑。

    元幼祺始觉苗头不对,拨开长公主府门前的两名小黄门,追着家令便跟了过去。

    梁少安与元承宣对视一眼,也颇惊疑,不敢耽搁,紧随其后。

    家令果然是去堀室给元令懿报信的。

    元幼祺见识到了堀室门口的荷刀守卫,登时火冒三丈:竟敢私设牢刑了!

    她的心登时沉了下去,为墨池的安危担忧,遂心头火气,一脚一个,踹翻了试图抽出刀子阻拦自己的守卫,快步抢了下来。

    守卫犹不知踹翻自己的是当今天子,还当是有歹人敢擅闯长公主府密室,大呼小叫着爬起来又要追那道蓝色的身影,却被梁少安带来的精锐内廷侍卫冲上来,利刃加颈,不敢动弹了。

    元承宣紧随元幼祺,他边跑着边猜到了下面的情状。

    别的不说,墨池必定在下面,懿儿必定难为她了!

    想到皇帝对墨池的在意,元承宣为元令懿捏了一把汗,更觉得这个幼妹疯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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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难谁不好?偏偏要为难墨池!

    他到堀室的时候,刚巧看到皇帝踹翻了皂衣男子,接着一个耳光甩在了呈呆滞状的元令懿的脸上。

    这个耳光用力极大,元令懿又毫无防备,立时被抽翻在地,唇角迸裂,一缕血线淌了下来。

    “朕便是这么教你的吗!”元幼祺暴怒的吼声回荡在堀室之内,荡起嗡嗡的回响,震人心魄。

    元承宣心神俱颤。他还没见过元幼祺这么失态过。

    堀室内的另一名皂衣男子,在看到皇帝从天而降的时候,已经吓得跪拜了下去。

    元幼祺则根本不再看元令懿哪怕一眼,快步走到墨池的面前。

    “墨……”她的声音颤抖,透着些无助之感,哪里像是刚刚暴怒过的帝王?

    墨池似有所觉,发丝动了动。

    元幼祺的心都要疼烂了,她顾不得墨池浑身上下的血污,慌乱地伸手摸到墨池的脸颊。

    “阿蘅?阿蘅你怎样了?”心慌意乱之下,元幼祺口不择言。

    这一声“阿蘅”,让元承宣倒吸一口凉气。

    他顾不得将狐疑的目光投向皇帝,慌忙命外面的侍卫拘走一躺一跪的两名皂衣男子。

    但是对倒在地上的元令懿,他却没敢动。他不确定皇帝接下来会如何处置元令懿。

    或许,让懿儿这么躺在地上,虚弱着,还流着血,能让陛下多顾及些,不至于重责她吧?元承宣想着。

    如此兄妹相残的局面,是他最不愿看到的。

    他之前一直善待墨池,但是此刻,眼见着因为她的存在,皇帝痴迷地将她当做了顾蘅;幼妹又因她而被殴。虽说多少也是元令懿自作自受,但是毕竟一笔写不出两个“元”字来,元承宣的心里还是有着偏袒的。

    而对于墨池,他还是多少有些怨怼的。

    唐喜是最后一个赶到的。

    他是元幼祺的贴身侍奉,必得随来。他又不会武,腿脚自然比不得那几位。

    然而,他刚一站到堀室的门口,看到眼前的情景,便惊得目瞪口呆。

    换作任何一个人,面对此情此景,不惊呆都难。

    他没机会呆滞太久,因为接着他就听到了皇帝的急喝:“传连襄!马上传连襄来!”

    “诶!”唐喜脚程慢,脑子却快,马上答应着,扭头便往外跑。

    他是看到墨池的惨状了,又见皇帝如此在意,急得眼睛都红了,登时恨不得自己多长出几条腿来,好能传连襄传得快一些。

    “阿蘅……”元幼祺还在低呼着墨池。

    她小心翼翼地托起墨池的脸,那张脸惨白得厉害,似乎全身的血液都已经流干了的样子。

    她早已注意到墨池身上的和脚下的血迹了,她不敢去碰触那伤处,更不敢试图解开束缚着墨池的绳索——

    流出的血一旦干涸,伤口便与木桩和绳索黏连在了一处。此时再试图解开绳索,不亚于拆骨剥肉,那会把墨池疼死的!

    元幼祺盯着指尖上来自墨池脸颊的鲜血,恨不得以己身代受。

    她心如刀绞地难受,她恼极了自己没有保护好墨池,更恼极了此刻连抱抱墨池都不能够——

    墨池的身上都是伤口,她怕她更疼。

    墨池在元幼祺的呼唤之下,终于有了明显的反应。

    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元幼祺通红的双眸跳入眼帘。

    “阿蘅……”元幼祺胸口涨痛得厉害,泪水快要决堤,“是不是很疼……”

    说到“疼”字,音声颤抖得不成样子。

    “别哭……别哭……”墨池虚弱地柔声安慰着元幼祺,哪怕自己的呼吸都带着痛意。

    “我不哭!不哭!哭难看!”元幼祺用力地抽抽鼻子,“我来了,来救你了!谁也不敢再伤害你!马上就不疼了!”

    她说着,不顾墨池脸上的血污,嘴唇轻触着墨池的唇角。

    “好……”墨池宽慰地笑了,语声虚弱细微。

    元幼祺耳音好,还是敏锐地听到了她说的话:“是你……我知道……是你……”

    一时间,元幼祺顿如木雕泥塑——

    就是这句话,这句被墨池断断续续说出的话,与昔年顾蘅逝去前对自己说过的,一般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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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解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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