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中.毒!”元幼祺惊然坐起。
“给我坐下!”韦贤妃扯了元幼祺的衣袖, 嗔恼道。
元幼祺方意识到风柔还坐在旁边, 她脸上一热,悄悄瞥了一眼风柔, 见风柔并没什么太大的反应,犹擎着一盏茶,细细品着, 似乎很沉醉的样子。
元幼祺不甘心地坐下来, 又追着韦贤妃问:“母妃,阿蘅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好端端地中了毒了?到底是何人所为?逮到没有?她现在怎么样了?可有妥善解毒医治?”
韦贤妃冷眼旁观风柔的表现,也暗暗点头。元幼祺毕竟是她的孩儿, 纵是知道自己的孩儿有错, 她也摆脱不了婆婆考量儿媳妇的固有观念。
“你当母妃是你的斥候探马吗?什么事都知道?”韦贤妃责怪道, 同时示意元幼祺收敛些个。
元幼祺窘然,尴尬地垂头不语。
韦贤妃到底疼她, 心内划过不忍, 沉吟半晌,方道:“她如何中的毒, 尚不知。顾书言去御前央求之后,陛下便着太医院亲至査视了。至于现在如何, 应该是还活着。”
她素来不喜顾蘅,甚至曾动过除掉顾蘅,断了元幼祺的孽缘的念头。顾蘅中.毒, 她的心情谈不上坏;太医院的供奉亲至顾府解毒, 她的心情可就说不上好了。
元幼祺知道母妃对顾蘅的芥蒂, 只得暂时忍下暗怪母妃对顾蘅言语苛刻的不忿。
纵是忍耐下,她心里牵挂顾蘅的心思却一点儿没减,反倒更急于见到,亲自看个究竟了。
韦贤妃默哼,很是不认可自家孩儿对顾蘅的挂念。
“柔儿第一次来宫中见本宫这个做婆婆的,宝祥,莫再说些不相干的人与事。”韦贤妃特意岔开话头儿,热着心肠同风柔聊起了家常。
风柔含笑陪着韦贤妃说话,言语得当,又不失风趣,很是讨韦贤妃的欢心。
元幼祺反倒成了被撂在一边冷落的那个。她捏着茶盏,有一口没一口地抿着,既惦记着顾蘅现下的情形,看着这婆媳二人聊得热络,又觉心碍。
母妃的儿媳妇,怎么就不是顾蘅呢?
不过,想想阿蘅那般淡漠寥远的风姿,同母妃亲亲热热地唠家常的场景……还真是,挺难想象的。
元幼祺心内叹息,默默摇头。她已经有些坐不住了。
却听韦贤妃亲亲热热地拉了风柔的手,温和笑道:“宝祥是个实心眼儿的孩子,难免不被心机深沉之人算计,你是个聪明孩子,便多用心替母妃照顾她、提醒她,别让她着了歹人的道儿,母妃就对你感激不尽了。”
风柔闻言,忙恭顺道:“娘娘吩咐,风柔岂敢不全力而为?”
韦贤妃脸一板,道:“什么娘娘!你便随着宝祥,也叫母妃!”
风柔双眸晶亮,忙不迭应道:“是,母妃!”
这样的称呼,本是正妃的权利,韦贤妃却破了例,显是将风柔看作吴王正妃一般。风柔纵不在乎什么名分、位分,但能得到韦贤妃的看重,更有资格陪伴在元幼祺的身边,这让她很是欢喜。
元幼祺听到这番对话,可欢喜不起来。
她生在天家,最是懂得仪礼尊卑,母妃此举,实是僭越了。偏偏,母妃这样高兴,她又不好出言阻拦。
若假以时日,是不是风柔就会名正言顺地提了名分,真的成了吴王府的主母?
元幼祺的心,更沉下去了几分。
“你送来的那几枚南珠,贡用的都难见这般形状、颜色的,本宫很是喜欢,”韦贤妃道,“你是本宫的媳妇,头一遭来拜见本宫,本宫也没什么可送你的……潘福!”
随着韦贤妃的一声呼唤,潘福捧着一只漆金托盘近前来。
韦贤妃捻起托盘内锦缎上的一只累金凤钗,向风柔道:“这支凤钗,便权当见面礼物,送与你吧。”
元幼祺与风柔的目光,皆向那只累金凤钗拢去。只这一看,两个人都微微一惊。
“母妃!这形制是……亲王正妃才能配的,实在是……”元幼祺抢先道。
韦贤妃却轻嗤一声,不以为意,“什么正妃侧妃的!这是我送给我儿媳妇的见面礼!管它什么形制呢!将来,总是能用得上的!”
这话已经说得再明白不过,元幼祺哑然。
风柔却拜辞道:“母妃的疼爱看重,孩儿铭感五内……但还请母妃恕孩儿直言……”
“哦?你说来听听。”韦贤妃挑眉,饶有兴味。
风柔掂对着措辞道:“如殿下所说,此等形制,的确非孩儿现下可以佩戴。孩儿不敢忤逆母妃,还请母妃暂为收存,将来若有一日,孩儿担得起的时候,母妃再赐予也是不迟啊!”
韦贤妃听得嘴角噙上由衷的笑意,若有所思,点头道:“你是个妥帖的孩子。只是,如此一来,你眼下岂不落了空?”
风柔温柔笑道:“怎会落了空呢?孩儿能侍奉殿下,是三生修来的福分,恨不得烧几炷高香拜谢各路菩萨、天尊的厚待呢!”
韦贤妃听罢,也不由得笑了。
元幼祺看着这婆媳二人的对话言行,只觉得额角有冷汗沁了上来。
母妃既信任风柔又试探风柔,风柔既恭敬母妃又不失心机。偏偏两个人这般过招,毫无矛盾违和,还从对方那里得到了更多的承诺与重视……这些女人啊,一个两个的,心思皆是她拍马都追不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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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幸的是,她们,都是以自己为重,都没有害自己的心。
元幼祺于是又禁不住思念起顾蘅来。
韦贤妃又留她二人陪自己用了膳,说了会儿不相干的趣事闲话。
风柔是个极善察言观色的,她猜这母女二人相见,必定有些私.密话要聊,自己在这里岂不碍眼?
她在意元幼祺,敬重韦贤妃,遂借口要去凤鸣楼中处置要事告退,请“殿下多在这里陪一陪母妃,叙一叙母子衷肠”。
韦贤妃自是含笑允了,还特特地命潘福带人好生送出宫去。
于是,偌大的偏殿中,只剩下了母女二人。
韦贤妃不禁再次打量了一番元幼祺,皱眉道:“怎么脸色这么不好?是不是府中事太过操劳了?那便多交于风柔去打理。她是个有分寸,又对你尽心的好孩子。”
元幼祺抿唇,轻轻摇头,道:“孩儿府中一切都好,只是……”
韦贤妃见她犹豫的模样,心中便忍不住有气:“只是什么?只是顾蘅对吗?”
元幼祺不言语,算作默认。
“宝祥!你看清楚些吧!死了心吧!”韦贤妃苦口婆心劝道。
见元幼祺神情之中犹不以为然,韦贤妃恨道:“你真当她是什么好人?真当她是中了人的算计?呵!中.毒?保不准是她自己故弄玄虚呢!”
元幼祺惊诧地看向自己的母妃。
韦贤妃恨铁不成钢,索性摊开话题,道:“你忘了她曾经怎么算计你的了?她那样的手段,会被下了毒?就算是有人想对她动手脚吧,那也是她自己顺水推舟促成的!”
元幼祺恍然:阿蘅自己便是用药高手,怎么可能觉察不出别人对她使的手段?
难道真的是她自己……
那她又是为了什么?
“呵!为了什么?”韦贤妃哼道,“她十有八.九是为了引起陛下的在意,让陛下认定她在宫外被人惦记、算计,唯有尽快接她入宫才是保全她的最好方式!”
元幼祺愕然。
“你可明白了,宝祥?”韦贤妃凝视着她,“你还对她念念不忘吗?她心里,想得可全是怎么尽快入宫!”
元幼祺双目怔直。
这中间的缘故,其实并不难想清楚,端看她想不想去认真理出头绪。而一旦理出了头绪,带给她的打击无疑是巨大的。
韦贤妃犹道:“昨日顾书言跑去御前求助,陛下眼都不眨便派去了太医院的几位医道高超的老大人,整整半日,便等在宫中盼消息,连半本奏折都没翻上一翻!这是怎样的在意?宝祥,你想不明白吗?”
元幼祺的眼睛更直,脸上现出痛苦的神色来。
她丝毫不怀疑母妃有掌控父皇一举一动的能耐,让她痛苦的是,父皇这般在意顾蘅,连国事都可以为之耽搁,是不是真的就会提前将顾蘅接入宫中?
那么,阿蘅就会更早地成为……父皇的女人。
元幼祺心若刀绞。
“先用药断了自己的生育能力,再用心计诳得陛下提前迎她入宫……哼!她到底要做什么?”韦贤妃斥道。
事到如今,桩桩件件,她已经不可能再以为顾蘅单纯地只为入宫尊享富贵,甚至夺抢那皇后的位分。
一想到顾蘅姓顾,一想到当年的那些凄惨往事,韦贤妃便不寒而栗。
她更加怀疑顾蘅的目的和身份。
据说,道法精深的高道能够变幻生死,甚至能够借尸还魂……曾经韦贤妃只当这些是无稽之谈,但如今,她惊悸之下,没办法不去联想这些。
她还记得,那位被魏帝敕封为“国师上人”的华存真人,传说能够呼风唤雨,能够生死人.白骨,道法深不可测。
然而,这位高道的归宿,没有人能够说得清楚。有人说她已经仙逝了,有人说她成仙去了。她确确实实已经十几年不见了踪迹,只有她的徒儿,那位新晋的国师元凌真人,还在云虚观中修行,被人奉为“活神仙”。
而华存真人是什么时候不知踪迹的?
十六年前。
十六年前,不就是宝祥出生的年份吗?
韦贤妃心绪纷飞。她想到了华存真人,想到了燕来宫……还想到了曾在宫中,为魏帝炼丹的华存真人的高足。
元冲,不就是齐映月吗?
她到底是出了家了。
她怎么就出了家了呢?
她是世家贵女,她是齐家备受宠爱的娇小姐,她是无数青年才俊的梦想……她怎么可能看破红尘呢?
“母妃?”
元幼祺的轻唤,唤回来韦贤妃的神魂。
她凝神,定定地看着面前元幼祺熟悉的脸,竟没来由地惊恐起来。
这是她的孩儿,她当作亲生孩儿一般,抚养了十六年的孩儿。
会不会某一天,有人会夺走她的孩儿?
毕竟,她的孩儿身上,流的,是那人的血。
元幼祺被自己的母妃紧紧地盯着。她看不大懂母妃深邃的目光。
那里面有疼爱不假,但其他的,像不舍、坚毅、绝然等等情绪,又意味着什么?
“宝祥,”韦贤妃终于开口了,“你在查凤鸣楼昔年的记录。”
她用的是肯定句。
“你想查什么?”韦贤妃等不得元幼祺的回答,追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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