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老夫人晨起过后,果不其然又找来了樊安茹与樊青平姊弟二人。
“你们如今进京一月有余,可都还习惯?”
樊青平自打做了礼部侍郎后,官场上认识他的人也越来越多了,知道他背后的势力是尚府,也不敢肆意生事。
樊青平抱拳作揖说:“谢姑姑关心,侄儿一切都惯。”
樊安茹也笑着点头:“安茹也都习惯了。”
“那便好那便好。”尚老夫人眉眼更喜,“佩环,今日安排人带安茹出门逛逛吧。”
“姑姑这是……”樊安茹不知所措。
“你来了月余,是该离府走走,也可睁大眼睛看看可否有心仪男子。”尚老夫人托住她白嫩的手。
樊安茹今早便在凝儿和两个府卫的陪同下出了门。
傍晚回来时,她又被老夫人拉去谈了谈话才回院子。
恰逢樊青平从礼部回来。
“长姐。”樊青平趁人都走了才叫住她。
“怎么了?”樊安茹不解地看向她。
“过来说。”樊安茹被他拉到桌子旁边。
“到底什么事儿?你别卖关子!”樊安茹开始有点不耐烦,一把甩开他的手。
樊青平难开口,纠结着到底要不要说,但看长姐逐渐沉沦的样子才又鼓足气,质疑道:“长姐还是不要再想着你原先的那个计划了……”
看樊安茹一脸震惊,不等她说他又补充说:“姑姑现下待我们很好,也说了会许你一户好人家,你就不要再处处算计她老人家了。”
谁知樊安茹一敲桌子站起来,怒道:“你什么意思?!”
看惯了她在老夫人面前温婉的模样,此刻见到长姐发火的樊青平有些吓住了。
他的姐姐向来是这样的人,只是他都快被她那副在人前谦顺有礼的样子骗过去了而已。
“你是见不得你姐姐好吗?!嫁给那些凡夫俗子又有何用?你姐姐配得上最好的!现如今尚品修这么好一个棋子不利用,错过了你姐姐我真要孤苦一辈子,穷得叮当响了!”
良久,樊青平弱弱一句:“可咱们来了这么久也没能见到尚丞相,你不是也吃了他女儿的闭门羹?”
“哼。那是她不识好歹。”樊安茹冷笑道,“既然不远千里地来了就不能白来一趟。凭我的条件,我不信尚品修会不心动。他几年里看着那个萧姨娘也看腻了吧?也是时候该看看年轻美貌的了。”
樊青平无奈叹气,他是劝不住自己这个长姐了。
第二日,樊安茹便借参观的由头和凝儿去了落梅院。
萧月怜见了她也意外,就让人迎进来。
“樊妹妹怎么上我这儿来了?”
樊安茹不意外她这么问,她来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借此机会偶遇尚品修。
听了府里下人的饭后闲话,樊安茹算是把尚府里的局势弄了个透。碰上尚品修的唯一机遇就是眼前这位萧姨娘。
“我见姨娘嫁女孤单,特来陪伴。”
萧月怜却被她这一句直戳到心坎里,算算日子,尚德菀嫁进陶府,有两个多月了。
她把眼泪憋回去,笑说:“难得你有这份心。听说老夫人很是疼惜你,正为你寻夫婿呢?”
樊安茹垂头:“是啊,姑姑也太操心我了。”
萧月怜也劝她:“樊妹妹你也不小了,菀儿年方十七才嫁人都算太晚了,你这再拖下去都二十几了。”
“姨娘也觉得我该嫁人了吗?”
萧月怜笑笑点头,丝毫未觉察出樊安茹的不对劲。
天色不早,外头茯苓大声传消息进来:“姨娘!老爷回来了!”
樊安茹眉头一紧,嘴边勾起一抹笑意,转而又淡了下去。
她没急着走,萧月怜倒也忘了她还在。
尚品修五大三粗地走进来,抬眼就看见软榻旁娇羞欲滴的女子,直勾勾打量了很久,直到萧月怜给他擦了把汗他才反应过来。
“月怜,这位是何人?”
萧月怜先前一门心思放在嫁女身上,根本没有闲工夫再去管制那些莺莺燕燕,现在依旧没注意到尚品修的眼神已经在樊安茹身上移不开了。
樊安茹是个聪明的女人,三两步走到他们面前,温柔行了一礼,用谦和的语气道:“安茹便不打扰姨娘与老爷用膳了,安茹告退。”
萧月怜没拦着,命人送她走了。
随后用晚膳时就听尚品修追问樊安茹的消息。她当时也没多想,就以为尚品修是在关心老夫人,一问一答之间,尚品修已然对这个初来乍到的远方表妹提了兴趣。
“老爷,你在朝中可有打听,菀儿过得好不好?”萧月怜神情变得担忧起来。
以往尚品修来落梅院都是她有问必答,现今她问了两三遍,尚品修都没有回应。
“老爷?”
尚品修正想这樊安茹方才坐在软榻上低眉顺眼的样子就忍不住遐想,却一直被萧月怜打断,他最后不耐烦地摆摆手:“够了,别一直问!”
萧月怜心一惊,没再说话了。
临近晚上尚品修借口头晕就头也不回地走了,萧月怜还以为他是在朝廷里有了不顺心的事情,便也作罢。
女儿走了,整个落梅院空落落的,她也没心情再服侍尚品修。
*
秋日不邀而至,听雪院的凌霄凋了,只剩下枯黄的枝。
暮雨长叹道:“小姐难得爱这花,却只开一夏……”
尚幼萱看她耷拉着嘴,委屈极了,便逗她开心:“好啦,我已经看够了。”
“咱们这院子里又要萧条了。”小丫头又难过地说。
朝云笑她:“你怎么一副小孩脾气,我再去府务那边领些旁的花不就行了?”
暮雨翻脸比翻书还快,紧接着说:“小姐小姐!奴婢去领菊花来好不好!”
尚幼萱被她这副又哭又笑的模样逗笑了,安慰道:“好好好,依你。”
暮雨便跟撒了欢儿似的跑走了。
尚幼萱无奈摇摇头。
“小姐,今日老夫人带着樊姑娘去了京中几户富贵人家,看着是要为她挑选如意夫婿呢。”
朝云命人烹了壶茶,两人走回屋内。
尚幼萱淡声说:“怕是整个平京城都不够这位樊姑娘挑。”
“幸好小姐那日一眼便瞧出了樊姑娘的不对,否则全府的人都得被她蒙骗。”朝云咧嘴。
天色暗沉下来,秋天里的白天似乎要比夏日更短,几群大雁略过,扇翅声划过天际。
尚幼萱缓缓笑道:“她的野心不小。”
“那么这位樊姑娘的目标究竟是谁人?京中年龄适宜的数位富家子弟都入不了她的眼呢。”
朝云看见自家小姐眼底一闪而过的悲戚,轻轻笑了笑。
“我也不知道。”
随后,她神情复杂地补充说:“不过想来要不来多久,咱们就可以回外祖母家了。”
从樊安茹觍着脸来讨自己的好便不难看出,她想做这尚府的女主人。
朝云很难想象出自家小姐心里的心情究竟是怎样的,是开心多一点呢,还是难过多一点……
作为从小陪她长大的侍女,朝云只希望她能快乐些。
这日,樊安茹正准备出门去给尚母请安时,在门外撞见了一个人。
她仔细看去,一眼锁定那人是尚品修。
他正漫无目的地在她院子前走来走去,仿佛在等什么人,又像是等了许久不见人似的,垂头看着地面。
凝儿顺着樊安茹的目光望去,吓了一跳:“大老爷?大老爷怎么会在姑娘你的院子门口……”
樊安茹状似不知地摇摇头,实则心底一喜。
“咱们过去看看。”
尚品修也不知怎么了,本来这个时辰他该去早朝了,可心里有东西在不断作祟,他最终还是绕了远路,停在樊安茹的院子前驻足良久。
见她朝自己走过来,尚品修还假装路过:“表妹。”
樊安茹的脸立刻红了下去:“安茹见过表兄。”
“表兄在等人吗?”
尚品修轻咳一声,倒没隐瞒,面上垂涎之色愈显:“初次见表妹,原来是这么个标志的美人儿,为兄就来看看。”
樊安茹掩面笑道:“表兄谬赞了。安茹在老家也曾听说表兄方三十出头便在朝廷立稳脚跟,独掌议政之权,好不威风呢,安茹钦佩已久。”
尚品修本就是刚愎自用之人,平生最喜别人奉承他,听了这话不禁哈哈大笑出声。他打心里对从这个尚母母族来表妹生出点意思。人到了快四十,对晚辈追求的情意也有了些神往,尚品修透过娇羞如花的樊安茹不觉忆起昔日少时在他怀里撒娇的萧月怜。
可如今尚德菀出嫁后,她俨然没了宛如的风情,甚至以一种飞快的速度显出老态。总之,一向刚愎自负的尚品修对她不满很久了。
如今,二十出头的樊安茹像极了自己的红颜知己,他心里那股热血的劲儿冲昏了脑。
最后,他身边的随从小声提醒:“大老爷,早朝时间快到了,陛下还在宫里等着您呢……”
樊安茹听了,笑意盈盈送他:“表兄慢走。”
尚品修方从失神中抽出来,心里空落落地走了。
凝儿议论:“奴婢怎么感觉大老爷不大对劲?”
樊安茹几不可见地偷笑了几声,才定心说:“许是来与我打声招呼的吧,毕竟入府后我还未亲自去给表兄见过礼。”
听她这么说,凝儿才打消了心中疑虑。
她是尚老夫人那边派过来的人,在她面前,樊安茹可不敢暴露自己的目的。若她察觉到自己的心思,恐怕在尚府住得这一个月都得泡汤,自己又要回那个小的可怜的陇安县,然后穷困潦倒过完一辈子。
一切都在向着樊安茹想的那个方向发展。
尚品修从宫里回来后直奔她的院子里来。
她还特地假装不知道,在尚品修来时表现地无比惊讶:“安茹见过表兄。表兄来做什么?”
“过来看看表妹这好不好。”尚品修直言不讳,朝着她淫笑。
樊安茹羞涩地低下头。
“表妹屋里熏了什么香,如此好闻?”
见尚品修饶有兴致地嗅着周围空气,樊安茹才抬头对他从容一笑:“是我亲手调制的香,取名叫凋菊香。”
尚品修又惊又喜:“从母亲那里听闻表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没想到还会研香啊!真让人大开眼界!”
“不妨……表兄同我去屋子里仔细闻闻?”樊安茹抛了个笑。
从她闺房中出来后,尚品修直奔蕙中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