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尔莎脸上的笑意顿时僵硬,下意识地松开他。
然而,见她没有要退后,雪集抬手,石碑便无声无息地挪到五米开外。
他没有事先说明也没有解释,直接把两者分开,显得十分生硬。
爱尔莎金色的眸子微闪,心中涌上浓郁的酸楚,就像被捏起块心头肉似的,轻声嘟囔:“过分……”
雪集眼神严厉,竟用了半训斥的语气:“谁让你移动此物了?”
爱尔莎很少见雪集摆脸,宛如被泼了一头凉水。
“没谁,我的主意。”
雪集质问:“用它作何?”
爱尔莎眸子返潮,赶忙用力闭了下眼睛:“我要它能有何用?还不是为了给北方学院贺喜!”
雪集愣住:“因为这个?”
爱尔莎受了委屈,嗔道:“当然!要不我那这碑——用来当床垫啊?”
雪集的神情微微顿了顿,有些不自然,很快平静如初。
“抱歉……我误会了。”
爱尔莎垂下头,眼神落寞。
“算了,你不想让我染指,我便不碰。”
“我是为了这石碑才匆忙回来,结果寻而不得,原来是你先我一步……我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
爱尔莎火一般的热情被浇灭了:“我指的不只是石碑,还有你的过往。”
一旁的鑫娜被此幕惊到,缓缓合上自己张大的嘴,不发出一丝声响。
雪集很不擅长安慰人,沉默许久才道:“别多想了,是我不好。”
爱尔莎绷着脸,不说话,撇过脸不看他,一副小女生赌气的模样。
雪集有些尴尬,继续道:“杰,怎样了?”
爱尔莎哼了一声,语气含着凉意。
“你让我帮忙,我当然完美解决。他从模拟空间中出来后,我把他的记忆彻底摸消,之后就交给审议团北方支部安排了。估计他会当个普普通通的警察吧,用余生回馈社会吧。”
“哦,有劳你了。”
爱尔莎摆了摆右手,示意雪集赶紧从她眼前消失。
“你的犒劳我可承受不起。你带着这偌大的玩意儿走吧,省得在我眼前,看着就添堵!”
雪集半愣在原地,两次想直接撤却又犹豫了,居然落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我……抱歉。这份心意我替北方学院领了。”
爱尔莎翻了个白眼:“切,你欠我的可不止于此。”
雪集迟疑片刻终于打定主意,走上前,缓缓抬手,轻柔地摸了下她的头。
“刚才是我不对。这份人情我记下了,谢谢。”
随着他五指下落,温和的触感带着些许清凉,却仿佛一阵燎心的暖风,让爱尔莎瞬间面红耳赤。
她再无法维持高高噘着的嘴,十分不淡定地抬起头。
“你懂我的好了?知道我又善良又可靠了吧?”
雪集觉得自己多了只宠物,莫名想笑,奈何笑点太高。
“但有些东西很危险,即便是你,也要小心行事。”
爱尔莎直勾勾地盯着他,金眸闪闪发光。
“你打心底担心我?对不对?”
“当然。”雪集轻抚过她额前的发丝,“你是审议团的顶梁柱,是全大陆最顶尖的生物系能力者,怎能缺你。”
爱尔莎脸一黑:“我的重要性就体现在这儿?”
“这已经足够重要了,不是吗?”
爱尔莎无语,努力在心里劝说自己:罢了罢了,点到为止吧,这种石头要慢慢磨,今日成就达成。
鑫娜早就傻眼不知多少次了,秉着“不可想”的原则,打算悄悄躲到一边。
雪集却侧过脸,对她说:“把去往北方的传动通道打开。”
“是!”
鑫娜连忙嗒嗒嗒地小跑回控制台,片刻工夫,高塔中央的足有五米高的大门悄无声息地开启。
爱尔莎趁机观察雪集的状态,担忧道:“你剩余的力量够吗?”
“运送它,足够了。”
说罢,雪集右手一挥,几十吨的石碑竟自己动了起来,径直飘入空间通道,一点和地面磨合的声音都没有传出。
雪集也不打算多停留,身形一闪,随石碑的一同没入空间通道入口。
飞雪般莹白的身影立于乌黑的石碑旁,石影又投在纯白的空间壁上,此景唯美,让鑫娜看呆了,赶忙摸摸嘴角是否干燥,以防在大人们面前彻底失了矜持。
雪集微微颔首:“改日再谢。”
爱尔莎招了招手:“等你们安置好,记得邀请我哦。”
“好。”
雪集随即转身,门也缓缓合上。
然而就在大门距离闭合还有不到一米之时,雪集抬手提腕,缓缓搭上石碑表面,毫不顾忌地抚过。
爱尔莎吓了一跳,赶忙向左面挪身,目光从门缝中钻进去。
“啊呀,不能……碰。”
话音戛然而止,她竟捕捉到雪集前所未有的复杂眼神。
翠绿的眸仿佛漆黑寰宇中遥远的寒星,散开清清冷冷的明光。他的目光蓄着说不尽的话,载着悠悠思念、渺渺苍凉、深深牵挂,无声无息,却甚是清晰。
有些人表面上说说笑笑,心中埋藏着不为人知的黯淡。有些人随遇而安、与世无争,可心底卧着蛰伏的情感。不展现的一面在某个时候被触及,他们都会变成另一个人,一个更真实、更立体的凡人。
很明显,这石碑与雪集避而不谈的过往,必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爱尔莎怔在原地,非常想知道是什么令他追忆,这份刨根究底的心情挠得她心痒难忍,不禁紧咬下唇,自言自语道:“今天放过你,有朝一日,一定……”
安静中,空间通道的大门关闭了。
爱尔莎略微躬下身,感受着心口的隐隐作痛。
鑫娜脚步轻轻地凑过来,关切问:“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
鑫娜略一迟疑,决定以姐姐的身份开导两句这深陷情网的少女。
“您是在担心雪集大人吗?”
“‘空间移动’对雪集来说再简单不过,你见过几次他走‘空间通道’?我们视为神器的东西,还不如他的教程快呢。只因两校会战他耗费了太多精神力,到现在,只能爬着走了。”
“您也担心他被石碑的力量影响吗?”
爱尔莎叹气:“当然啊,这人净做些出格的事儿……但我也知道他没那么轻易就死掉,所以担心也没用!”
鑫娜沉吟片刻,小心翼翼道:“比起兀自伤神,您能轻易参透别人的想法,为何不——”
“你是说用‘读心’?”
她的语气突然重了,鑫娜吓得心头肉突突了两下。
“是……有哪里不妥吗?”
爱尔莎回忆起什么,眼帘微垂,目光变得深沉。
“若非情不得已,我是不会用的。”
“为什么?”
“用了……多没意思啊。再说了,若是得到了我不喜欢的答案,我又能做什么呢?”
鑫娜不禁咋舌,叹道:“大人,这可是多少能力者梦寐以求的能力啊,如此利器放着不用,着实浪费。”
爱尔莎抿唇微笑,眉眼弯弯:“你觉得浪费吗?完全不会。因为‘读心’对我而言,实在太阳春了啊。”
鑫娜被她一瞥,背后的汗毛全部竖了起来,下意识往外挪了一步,试探性地问:“那什么是高阶的呢?”
爱尔莎把纤纤玉指搭在下颌,粉发若花藤般俏丽地装点在颊边。她并没有回答鑫娜的问题,而是笑吟吟道。
“恃迦学院有一个用电的女孩子,进入五级下没几天,就已经学着用生物电和脑电波操纵人心了呢。她殊不知,这种控制效率很低、效果很差,而且只是一时有效,事后容易被人抓住马脚,适得其反。而说道什么是真正有效的控制——”
鑫娜被吊起胃口,接话问:“是什么?”
爱尔莎的眼神明亮若天际的启明星,下一刻,轻轻打了个响指。
鑫娜压根没回过神,只觉脚下一飘,“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而摔跤在地的她也不怎么觉得疼,麻利地爬了起来,上下拍打着工作服,嘴里叨叨着:“咿,果然不该买这么高的高跟鞋,火葬场了吧,啧啧,疼死了……”
她一瘸一拐地走回了自己的工位,揉了揉后腰,立马弹回工作状态,专心致志地看着屏幕。
“运送石碑的二人已经能把碑送入空间通道了,一切顺利。二十分钟后要给南方负责人提交物资批准,一小时后西方学院的院长要汇报工作……”
爱尔莎淡淡笑了笑,闲庭信步地坐电梯,在鑫娜的熟视无睹中,回到了自己在高层的住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