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说着话往“德惠苑”的方向走去, 到正房后, 秦氏请她在圈椅上坐了, 让人上茶。
半盏茶后, 胡氏开了口:“……咱们小时就是熟识了, 我也就开门见山。今个是来给荷姐儿保媒的, 是赵尚书家的大公子, 人你也见过,是个稳重妥贴的。家世人品更是没得说,因年纪还小, 家里管的严,身侧干干净净的,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咱们荷姐儿, 我也是听说过的, 品貌出挑,是个温柔的好性子。你是有福气的。一双儿女都出息。”
“这门亲事你好好想一想, 两个小儿女实在是般配, 要是觉得还可以的话, 我就去回了赵家的话……”
胡氏说话干净利落, 秦氏听下来就明白了……估计是周氏拜托人家来提亲的。这的确是门好亲事。唯一不合适的是, 女孩儿还小,她总想再多留两年。
胡氏看她迟疑, 说道:“要是有些什么疑惑,就只管说, 咱们姐妹儿之间, 不论虚礼。”
“……荷姐儿还小,虚岁才十四。”
胡氏捂着嘴笑了:“那是妹妹心疼女儿,我亲侄女燕姐儿嫁给辅国将军叶瑾瑜时,也才十四岁。”
秦氏喝了口茶,没说话,明显是心动了。这些年,她也是看着赵渊长大的,知根知底。就算女孩儿真嫁过去了,就在眼跟前,自己也能随时照顾着。
两人又说了会闲话,午时便到了,秦氏张罗着留胡氏吃了午膳,又让儿媳妇陪着去摸骨牌。
临走时,秦氏笑着同胡氏说了这事:“我和家里的老太太通个气,也要问下荷姐儿的意见,过几日再给您消息。”
胡氏笑着回去了,亲事虽然说没立即应承下来,但是看这样子,也是板上钉钉、跑不了了。她又亲自去了趟表妹家,把消息告知了她。
离晚膳的时间还早,秦氏打发了儿媳妇回去歇着,便领着乳母许氏往“念慈苑”走去。荷姐儿的婚事,当然是要和老太太商量的。
因为宣哥儿的事情,新老太太脸上的笑容多了些,和大房的关系也缓和了许多。听丫头说秦氏过来问安,就让人把她请了进来。
秦氏屈身行礼后,和她说起了同胡同的周氏请媒人来、替她大儿子赵渊求娶荷姐儿的事。
新老太太略一思考,就知道这是绝佳的亲事。赵府她是知道的,底蕴厚重。最鼎盛的时候,族里一年曾出了十数位举人。再说,赵渊的父亲又是当朝的工部尚书,位高权重不说,还是个肥差。
要是赵新两家结成亲,那老大和宣哥儿的仕途可就更稳了。
想到这里,她笑着说道:“如今姐儿也大了,她的亲事你和老大商量着办,只是一点,不能委屈了她。”
秦氏点头答应着,告辞离开,回了“德惠苑”。
差不多戊时,新德泽从衙门也回来了。秦氏一边服侍着夫君洗手,一边差人去叫新荷过来。
席上,一家三口吃的热闹。
秦氏给夫君添了一碗南瓜粥,说道:“今日,忠义侯夫人来家里给荷姐儿提亲了,说是替赵尚书的嫡子赵渊来的。”
“赵渊?”新德泽反问了一句,立即惊喜道:“……这倒是门好亲事。”
新荷一惊,虽然明知道她的说亲对象只能是赵渊,还是心里“咯噔”了一下,时间有些对不住。如果没记错的话,前世她是及笄后才被赵家提的亲。
秦氏留神打量着女孩儿,见她微低着头,以为是害羞,也就没管她。
又过了一会,新荷听到父亲和母亲已经开始谈论聘金,六礼……她怔了会,说道:“母亲,我吃饱了,先回去了。”
“这孩子……怎么了?”秦氏问道:“你是不同意这门亲事吗?”
屋里静了下来,站着伺候的丫头、婆子,甚至连父亲都在等她的答案。新荷听清了自己的心跳声,很平稳的,“扑通、扑通”。那是顺从,不是心动。
良久,她开口道:“但听父母之命。”
秦氏观察女孩儿的表情,发现并没有任何不喜之意,就料定她是在害羞,便摆手道:“回去吧,路上注意点安全。”
新荷屈身行礼后,带着云玲出去了。
月光很亮,整个新府都被照的眀如白昼。
“姐儿,你不开心吗?”云玲跟在她身后,小心地问了一句。
“无所谓什么开心或者不开心,日子总要过下去。”
新荷突然想起前世时,赵渊为了新家的事情,东奔西跑地找人帮忙。
嫁给他,也许能过的很好。
京都的圈子就那么大,基本上还都是世家、贵族之间的相互联姻,所以消息传的就很快,几乎三、五天的功夫,就到了顾望舒的耳朵里。
他坐在餐桌前,正往自己的碗里舀汤羹,闻言勺子都掉落在地上。
“这是哪里来的传言?”青年索性连汤也不喝了,起身问虎子道。
“刚才给叶老太太送东西,府里的三夫人当闲话说的,还说是她大伯母亲自作的媒。”
顾望舒面无表情的,很久没有说话。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他问道。
“戊时一刻。”
“明日按往常的时间早起半个时辰……”顾望舒交待:“先拐去新家,我要和大哥一起去上朝。”
虎子低头答应了,突然觉得主子说话的气势有些凌厉。到底是为什么,他也说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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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的夜很短,像是刚躺下就天亮了似的。
最近,新德泽因为女孩儿的事情要和秦氏商议,便都歇在了“德惠苑。”
这日,卯时刚到,新德泽便收拾利索出了府门。借着门口灯笼的亮度,他一眼便看到了穿青袍白鹇补服的顾望舒。他站在马车旁,长身玉立。
“大哥。”
他还未说话,顾望舒便大步向前,拱手行礼。
新德泽颇为受宠若惊,以青年如今的身家地位,还肯与他如此客套……他立即溢出满脸的笑:“四弟今日起的好早。”
“许久不见大哥,特地来看看……”说话间,顾望舒右手一伸,做了个请的姿势:“大哥和我坐在一处吧,方便交谈。”
新德泽点了头,让小厮驾着自己的马车跟在后面。
“……听说,荷姐儿的亲事定了?”顾望舒弯腰进了马车,坐在右侧。
一提起这事,新德泽就满心的喜悦,“没有,我和你嫂子是提前商量了下,准备把定亲宴席放到下月十五,那天是黄道吉日……荷姐儿是咱们家唯一的女孩儿,万事都要慎重对待。”
顾望舒藏在袖口里的左手缓缓伸了出来,他活动下手腕,淡淡道:“赵渊看着是不错的。”
“是啊,如今在国子监,马上就该「秋试」了。”新德泽说这话时,已经有了为人岳父的骄傲。
顾望舒没说话,他拉起临近的帷帐,看了眼已经渐亮的天。
“定亲宴那天,你也来吧,荷姐儿肯定希望看到你。她和你一向最亲近的。”
青年薄唇紧咬,许久,点了头。
“大哥,你最近不要和梁太傅派系的官员……走太近了。”
新德泽抬眼便看到顾望舒冷凝的侧脸,有些不适应,问道:“怎么了?”
顾望舒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他竟然对朝野之事如此迟钝,怪不得做了十年的左侍郎都没升上去。
青年突然想起了小姑娘笑起来的模样,提点他:“有关太子是否继位的事……圣上对外戚颇为忌惮……”
“哦,我最近也有所耳闻……以后会注意的。”新德泽明白过来,最近朝堂上剑拔弩张的气氛他是知道的,心里有些惊讶,没想到顾望舒会和他说这些,这一般都是宫廷秘闻。不过,他时常得皇上召见,见识肯定和旁人不一样。
顾望舒笑了笑:“听说工部尚书的堂妹嫁给了梁太傅的表侄……这倒也不是最要紧的。就怕圣上有一天想起整顿外戚,那赵家总是拖不掉干系……要是随便按了个谋反的罪名……”
新德泽一凛,顾望舒说的这些话,也许有些是夸大其辞了,但是道理确实一样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当今圣上怎么可能容忍他的江山被别人肖想。
如果,到时候梁太帅一族真的获罪了……那受牵连的就不会只是赵家了,怕是因着荷姐儿与赵渊的亲事,新家也要受牵连。
荷姐儿的亲事,看来是要重新考虑了。好在秦氏还没有回复忠义侯夫人的话……回旋的余地还有很多。
马车这时候停了下来,小厮在外边喊道:“大人,前面是太和门了。”
顾望舒率先下了马车,两人一起往宫门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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