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太子妃吩咐我上廊台上去说几句体己话的。”曹良娣眸光一转楚楚可怜的哭诉。
“曹良娣这话可不对了, 欺君可是掉头大罪!”婉儿见到长公主就有恃无恐,她说,“是你派紫霞来传话,说是曹妃在廊台上请太子妃去说话。咱们太子妃看曹良娣独立廊台,面容惨白委屈落寞的样子。还以为是曹良娣同太子殿下又拌嘴斗气, 才不顾耽搁御宴上廊台去劝你下来。谁想还未近身, 曹良娣自己就滚落下来, 砸在太子妃脚下一同滚落下廊子。”婉儿说得真的一般,连珠炮般排出来, 滴水不漏。春晓趁乱时已安排好一切, 教了她如何应对。
春晓忙道,“老皇爷随了长公主殿下进宫赴宴呢,他或许有偏方妙手回春。”
皇上一愕, 旋即称好。曹梅蕊猛然敛了悲戚,阻止道:“不必了, 钟太医都说过, 不过是儿臣命苦罢了。”
长公主打量春晓更打量眸光忽然漂移不定的曹梅蕊,似看出几分玄机。长公主于是坚持道:“既然老皇叔在, 他的医术无人能及,当年皇上几次命在旦夕,都是老皇叔保住的。别看他平日疯言疯语, 可医术高超。”
太子和曹梅蕊的面颊惨白。皇后似看出些什么, 淡然道:“罢了, 都围在这里做什么, 全都下去吧。请老皇叔来也无不可,只是他吃得醉醺醺的。”
“疯皇叔越是醉越是医术精湛,以往号脉前都要喝个酩酊大醉,借了三分酒力,神鬼都能摸出来。”春晓说。她早就让昭怀查出那个钟太医是二国舅安插在太医院的人。
长公主附和着,一面为太子妃揉着面颊,一面坚持说:“也好,请皇叔来,看看曹良娣这胎是如何落的?”
皇上的眸光紧敛收做一线,似对眼前的事了如指掌。
“太子!”皇上喝一声吩咐,“你说,是请老皇爷来诊脉还太子妃一个清白,还是你给众人一个说法。”话音威慑,怕已明白了几分究竟。
太子昭怿抿抿唇,咬牙,上前给长公主和太子妃赔罪说:“是昭怿一时急恼,误听人言,冤枉了表妹。”
皇后面色难堪,责备太子说:“你们小夫妻斗嘴吵架也就是了,如何闹得沸反盈天的。”
皇上喝一句“孽障,”拂袖要去。春晓在一旁低声劝慰太子妃明芳:“大姐姐别哭了,明儿一早,母亲殿下和我们都要回凤州去,姐姐这一哭,母亲殿下心都要碎了,如何能安心去呢?”她紧蹙眉头,眸光里秋波漾漾。
长公主忽然吩咐说:“晓儿、若英,你们二人留在宫里伺候太子妃些时日,太子妃不安生,我岂能安心回凤州?”
春晓遵命,同若英扶了太子妃回寝殿安歇更衣。京城她是留下了,入宫她也如愿以偿。如今是步步为营,京城里这场恶战即将开始了。
因为若英机智果断的救了太子妃,若英对春晓也有了几分好脸色,扶太子妃入殿时,若英惶然不安的问:“春晓,我们该如何办是好呀?”
春晓看看左右说:“就说太子妃受惊呕吐不止,请长公主殿下来照看。”
婉儿应声下去,不多时长公主匆匆到来。她沉了面容扫视众人,吩咐宫女们都去外面守候,坐在太子妃明芳跟前。
“哭!你只会哭!自己肚子不争气,让人如何帮你?”长公主叱责着,不由落泪。
太子妃呜呜哭着说:“他这一年一直在曹梅蕊那边,平日也难得过来一两回。便是过来那几次,又有什么用?”
春晓不无担心的提议道:“不如让疯皇叔给大姐姐请脉看看呢?”
“就是呀,如此下去,若是曹梅蕊真是怀胎,大姐姐在宫里可如何出头呀。看那曹梅蕊就是个妖精,不就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女吗?还是个庶出的,不然怎么做庶妃呢。”若英酸酸的讥讽。长公主怒道,“母凭子贵,难免日后太子即位,她曹梅蕊不会被扶为皇后。”
若英大惊问:“这可如何是好呀?”
春晓想想说:“还是设法让大姐姐早日生个皇嗣才是。”话虽如此说,但春晓心里明知此事并不如此简单。
春晓看四下无人提醒道:“母亲,曹梅蕊如此有恃无恐栽赃大姐姐,太子爷敢当众打姐姐,怕都是后面有人授意吧?”她说到此,面露忧愁不再多言。若英却怯生生地说,“娘,若英不要留在东宫,若是曹梅蕊杀了我怎么办?”
长公主气得无可奈何,但是若英担忧自然有她的道理,想想春晓的话,想想太子不问究竟就抽打明芳的那一巴掌,长公主气郁在心,说一句:“她不敢!我看看谁敢!”
长公主起身道:“我去见你们二舅去。”
春晓心里暗想,这便怨不得她了。原本这姻亲权利的结盟就不牢靠,要怪就怪长公主眼拙选错了盟友。皇后自然要巩固自家的利益为先。太子再无能,她也要保护自己儿子地位的。只可惜太子自作聪明,以为嫁祸给太子妃替曹梅蕊度过假怀孕的难题,如今可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春晓送长公主出去时,听苏尚宫来偷声说:“太子殿下在皇后娘娘殿前长跪呢。”
长公主冷冷一笑,似对这平日疼爱的侄儿颇有怨恨,不发一语的向前走。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长公主平日是白疼他了。”苏尚宫是长公主身边的老人,愤愤道。
“母亲殿下又不只是一个侄儿,这个不好,没了意思,还有别的,不必生这份气的。”春晓说。长公主忽然停步打量春晓,旋即陷入沉思。
春晓在宫里小住了三日,东宫平静得似什么都不曾发生,却隐隐的暗藏了玄机。
早晨太子来过,同太子妃说了几句话,嘱咐她好好照顾曹梅蕊的身子,说是要替皇上去布置秋狩围场,三五日的不会回宫。
太子一走,婉儿对春晓抱怨说:“太子殿下一个月来都未准能来太子妃宫里几次,便是一片沃土,不撒种子也不能发芽呀。”
春晓听了噗嗤一笑,这些天婉儿同她格外的亲热。婉儿舌尖嘴利,喜欢春晓的机智聪颖,二人总在一处闲谈。
春晓看一眼太子妃说:“姐姐也太过隐忍了。若不做出些太子妃的架子压压她,怕是曹梅蕊有恃无恐了。”
“她本来就是有恃无恐的,恃着太子和皇后呢。”婉儿说。
春晓眸光一转,忽然一笑说:“曹梅蕊身子娇小玲珑的,倒是个可人儿。相必也有太子姐夫偏疼她的地方。不过,她既然是小产,不管由谁而起,这身子是要将养的。听说,白花花的猪蹄汤最是养身子,民间的方子自然有道理的。太子爷嘱咐姐姐好生照顾曹良娣的身子,姐姐不如吩咐御膳房好好炖汤给曹良娣补身子。一日三餐,汤水不可少,更要多喝。”
婉儿心领神会,噗嗤掩口笑了说:“三小姐可真是促狭,咱们太子妃能赐,她岂会乖乖的喝?”
“嗯,大道理皇后娘娘那边有的是。若是曹梅蕊一心为了日后的皇嗣着想,就不可任性,违逆了太子妃的命令,这汤是要喝的。”春晓一字字清晰道,带了隐隐的笑。
白花花的猪蹄汤没有一分盐,油腻腻的一碗送到曹梅蕊眼前时,她一脸笑都比哭还难看。她侧头有些想作呕,厌恶道:“谢过太子妃的好意了,只是我喝不下。”
太子妃悠悠地说:“妹妹是吃不下,孕妇有几人能吃下。家母昔日产下我们弟兄姐妹,也是捏了鼻子咬牙吃这猪蹄汤,先皇太后诞下父皇,也是日日咬牙吃这白花花的猪蹄汤。这是为了子孙后代着想。妹妹的身子珍贵,可昭氏的子孙更尊贵不是,妹妹还是为大局着想,服用了吧。”
曹梅蕊眼泪都要急下来,眸子丢溜乱转寻思着对策,咬牙接过那汤却迟疑不喝。
“妹妹,平日任性姐姐都能容你。只这伤及子孙后代的事儿,姐姐定不相容的。母后封我这太子妃,就是协理六宫事务的,若是东宫的事都不能管理妥当,让母后殿下分忧,妹妹说,姐姐该如何是好呢?”太子妃依着春晓教的话说着,起先话音还柔弱,说着说着反多了几分底气,望向曹梅蕊的眸光都有几分威严,她是太子妃。
曹梅蕊不想平日懦弱少言寡语悲悲戚戚的太子妃竟然说话如此凌厉,她不得不喝,她若不喝就惹出了假怀孕的话题。曹梅蕊一咬牙,仰头灌下那碗汤,捂住了嘴,又吃一口温水,眼泪都不争气的落下。
太子妃叹口气拉住她的手说:“我也心疼妹妹呀,若是能替太子生个一男半女,就是日日吃猪蹄汤,姐姐都心甘情愿的。”让你怀胎,想当母猪就先吃猪食吧!
太子妃温然含笑,反有些皇后娘娘那笑里藏刀的高高在上的风范。曹梅蕊可是有口难言,哑巴吃黄连,捏着鼻子灌下了养胎汤,眼里都要落下半碗。送走太子妃,她在宫里闷气,宫娥断来一碗冰凉的酸梅饮说:“御膳房在分酸梅饮,才熬出在井里镇凉的,酸酸的可口。若不是奴婢们抢得快,险些被太子妃的人都给拿去了,还说什么小产吃药的人不宜吃酸梅饮。”
曹梅蕊赌气说:“有什么不宜的,分明是她们欺负我,我就吃了。”她心知自己从未怀孕,落胎是假的,说罢端来那冰凉的酸梅饮仰头喝了,心里才畅快许多。谁想喝下睡了一觉起来,心头油腻得如堵塞一般难过。
到了晚上,太子妃又亲自端来猪蹄汤给曹梅蕊喝,曹梅蕊心里泛腻,执拗了许久,太子妃冷下脸说:“妹妹如此不顾大体的任性,莫非要我请出祖宗家法吗?若是妹妹不服,咱们可以去昭阳殿请皇后娘娘处置,妹妹是要在大庭广众下出丑吗?”
不过一碗汤,曹梅蕊看着那白花花油腻腻飘在眼前的汤,一闭眼含泪捏了鼻子喝尽。心里寻思千万对策都无用武之地,仿佛眼前的对手忽然变得强劲。
入夜,曹梅蕊开始呕吐不止,心头腻得难过,喝了几碗酸梅饮都不觉心头畅快。待到了第二日,非但是猪蹄汤,就是苦涩的中药也被端来,说是调养身子的阿胶,是太医院亲自调的。曹梅蕊简直是哭天不应叫地不灵,偏偏太子还不在府里。她吃到第三日,吐得心肝肺都要吐出来,哭得喊:“要我死去罢了,我再不肯吃了。”
春晓陪了太子妃来看望时,皇后娘娘闻讯赶来。
“这猪蹄汤,怎么可以如此逼迫她喝?况且她在服汤药忌油腻。”皇后责备道。
太子妃在春晓鼓励的目光下盈盈下拜道:“母后恕罪,这猪蹄汤,原本是先太后传下的秘方,昔日先太后产下父皇,也是在太皇太后的监督下吃这猪蹄汤,才有大乾国子孙后嗣的延续。可见太皇太后这私家秘方是强胜宫中御医的汤药。只是良娣妹妹年少任性,顾及身材不肯吃,儿臣无能,母后恕罪。”
皇后的话被噎堵回去,脸上堆起笑意掩盖面色的苍白。这么听来,是曹梅蕊不识好歹不顾大体了。
太子妃又问:“可查看了曹妹妹的起居注,这些日吃了什么脏东西坏了口?”
太医诚惶诚恐道:“倒没有旁的,只是良娣吃了油腻荤腥后,还频频服用冰凉的酸梅饮。”
皇后气得骂:“糊涂!那油腻的东西吃了冰凉可不是要腻了心?”
太子妃也喝问:“我吩咐过,不许曹良娣服那冰凉的井水激的酸梅饮,谁拿给良娣吃的?”
吓得宫娥嬷嬷跪了一地哭诉:“奴婢们苦苦劝过,是良娣一意要饮的。”
“胡说!分明你们敷衍塞责,险些害了妹妹的身子。我岂能容你们这些偷奸耍滑之人!”太子妃气恼道,旋即吩咐人说,“把这三日当班的宫娥女官一律拖下去杖责二十,轰出东宫。另安排些妥帖的人来伺候曹良娣起居。”曹良娣顿时大惊失色,忙跪地为众人求情,她岂能让太子妃赶走她身边的心腹?
喜欢昭昭日月请大家收藏:昭昭日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