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重人皆惊,长公主也恍悟,落下几滴泪来。皇上搂住昭怀紧了些,落泪道:“孽障,算你明白。只是前车之鉴,父皇绝不容你兄弟反目成仇重蹈覆辙的。”
昭怀仿佛看到了那小女子躲在人群身后一双慧黠含笑的眼,这鬼丫头,原来都是算计好了。只是被她逼上了台,自然要投入的演好自己扮演的角儿。昭怀整理好衣衫,泪眼朦胧的望着父皇,哀哀道:“父皇不要说与母妃听,她会难过。”
皇上在猜疑,是不是昭怀心有怨愤,可是昭怀的眼里一片坦然,毫不芥蒂的如个孩子般天真。父子在陵墓前立着,久久不走。
“麟儿你退下吧,姑母同你父皇说说话。”长公主打发走昭怀,责怪地望着弟弟昭世安。一国的国君,竟然也有如此落寞的时候。
春晓看到昭怀从帷幛内徐徐出来,眼睛红红的才似哭过,便递他个眼色,向皇子们齐集了休憩处的亭子深深看了一眼。
昭怀揉着腰,缓步向松柏掩映的亭子去同兄弟们见面。
亭子里的兄弟们和国舅府的几位公子本是在一旁等得无聊,信口攀扯却不敢肆意说笑,倒也闷得发慌。六皇子一回身,第一个看到昭怀,不由大声问:“三哥这是回京了?”
“呀,这是哪里下凡的天将呀?”五皇子奚落的哈哈笑问。
老五老六本是孪生兄弟,生母出身微贱,靠盘府里皇后,去年里才勉强封王。平日里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只是他兄弟二人中,五皇子同四皇子昭恺交好,六皇子却一直抱住太子的腿。以往在京城,他兄弟二人都是欺善怕恶的,但是都颇是忌惮昭怀。如今昭怀被贬为庶人,他二人就得意了。
老六上前侧头打量着长发凌乱泪水未干的昭怀取笑:“三哥刚才是去领赏了吗?父皇赐了什么好东西,给我们兄弟见识一下。”
昭怀矫情地斜睨他一眼道:“你们想得还得不到呢,就不给看!”
一旁的国舅府曹二公子笑骂:“老六你真讨人嫌,人家才领了一顿竹笋炒肉,你还想去分一口吗?听说有人从凤州就吃这口御赐的佳肴,偏偏好这口味,几日不吃皮子发痒,生生追来京城来讨要。”
“若换是我,可没这脸见人!还赶来京城现眼丢丑。”五皇子奚落。
一阵取笑声,昭怀哼一声甩个袖子故作不听,反转身去同向他迎来的安平公主说话。
“殿下,咱们走吧。”春晓在安平身后劝着,递昭怀一个眼色。仿佛想让昭怀速速地离去。
“走?哪里这么容易就走。庶民见到亲王官员要大礼参拜才是!”五皇子一旁冷哂道,大模大样的一撩前襟坐在石栏杆上,道一句:“庶民昭怀,还不来见礼!”
这本是意料之中,老五老六一个鲁莽无谋,一个瞻前顾后欺软怕硬。
一群王孙公子可是得了乐子,附和了哄闹。
安平公主气恼道:“欺人太甚了!好歹是咱们的三哥。”
“他是庶民,父皇都贬他做庶民就是不认这个儿子了,你还拿他当个人呢!就是本王的狗,都能等同七品官,压他一头呢。磕头拜见!”五皇子嚣张地说,国舅府的几个儿子附和了大笑戏弄昭怀。
这边说着,就见太监奉命上前来按住昭怀的头拉扯起来,昭怀不服地挣扎着。五皇子一把抽出宝剑架在昭怀脖颈上喝道:“你个贱民,还敢造反?贱民以下犯上,依律当斩!”
春晓一声惊叫,推着安平就跑:“公主殿下,咱们势单力孤,若想救三殿下,速速去搬兵,去请皇上速来!”
眼见昭怀被太监们按下头叩地,给五殿下六殿下叩头,春晓痛心不已。
待皇上同长公主明驸马等人闻讯匆匆赶来,不觉大惊失色。昭怀已是口鼻流血鼻青脸肿的躺趴在地,周身抽搐。他衣衫撕裂,双手抓起一团漆黑如乌缎般的丝发哭嚷:“还我!还我!这是大乾国的祥瑞!”
皇上定睛一看,是一团乌黑如缎的长发,震惊的发现昭怀脑后齐齐的断发如秃尾巴鹌鹑一样滑稽,他头后那原本五尺长如瀑布般流逸的乌发无影无踪。明驸马和长公主对视一眼,惊得异口同声问:“你的头发,怎么一回事?”
昭怀痛苦的抓挠头发,又看着身上的衫子大哭大叫起来,“祖母缝的衫子,祖母亲手缝的……”那袍子已经被撕的七零八落。
昭怀惶然惊恐的眸光看着来人,眸光呆滞痛苦。忽然,他扭头转向吓得周身发抖的五皇子和六皇子,更有他们身后闻讯赶来凑热闹的嫔妃们。他猛然砰砰的叩头,那一声声叩头声震得人心颤动。昭怀口里急促的喊:“庶民昭怀叩拜五皇子殿下,千岁千千岁!庶民昭怀叩拜六皇子殿下,千岁千千岁!庶民昭怀叩拜虎贲天策大将军……”
皇上龙颜变色,四下环顾,吓得一群纨绔噗通噗通跪地,更有御林军首领和一群太监们不知所措的纷纷跪下。
昭怀磕头见血,神色飘忽,惊疯一般只顾木然叩头,嘴里喊着:“庶民昭怀叩拜祁美人娘娘,庶民昭怀叩拜薛充容……庶民昭怀叩拜五品御前太监协管,庶民昭怀叩见诸位东宫管事儿公公……”他砰砰砰砰的依次叩头拜见,疯傻了一般,那些原本取笑捉弄他的人一见皇上都不由脸色惨白,手足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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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公公惊得上前搀扶尘埃中的昭怀心疼道:“哥儿这是怎么了?哥儿快快起来。”
安平公主呜呜地哭着说:“你们也太欺负人了。三哥犯错,父皇罚他,同你们什么相干?”
春晓忙阻止安平公主说:“公主息怒,皇子殿下和娘娘们也没大错呀,庶民见到有品位的官员,是要叩头大礼参拜的,律法面前,人人无例外。不应该因为他曾经是三皇子而例外!”她一句公道话,惹得皇上倏然转去看她,慌得春晓垂首不敢多言。如今皇上是打落牙往肚子里咽,她心里暗笑。
“难道三哥哥废为庶人,就不是父皇的儿子了吗?”安平急恼地争辩,眼泪汪汪地望着皇上。
“快拖他起来!”皇上恼怒道。昭怀却仍魂不附体般木讷地给每个太监都在叩头参拜,于是一片大乱。
看着一地散落的头发,长公主跺脚道:“你们也太过胡来了,这可是大乾国的祥瑞!”
明至仁在一旁大大咧咧地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是大乾国的祥瑞,皇上二舅如此看中的。这是掉脑袋的罪过!”
“掉脑袋?头发断了还能长,又不是掉了命根子。”春晓不服地嘟哝着。心里却是暗笑,只猜到今儿会有不长眼撞来剑刃上的,不曾想是五皇子和六皇子这些傻瓜。昨晚他为昭怀修饰那断发的发茬预备今天的大戏时,还在猜,是哪个倒霉蛋去“断”了这大乾国的祥瑞替大哥至仁顶了罪名?
皇上痛心地望着昭怀,他狂躁地抓着自己一头短短的乱发,那发竟然短如秃尾巴鹌鹑一样的滑稽。挣扎着大喊“庶民昭怀拜见……”这出戏昭怀演得远比她设计得更精彩。皇上已经脸色铁青,先时趾高气扬稳受了昭怀几个头的众人无不诚惶诚恐。
“来人呀!”皇上一声喝,“将五皇子六皇子这不知孝悌的畜生重责四十大板,就在这里狠狠打!所有受了昭怀大礼叩头的,品级各降一品!五皇子、六皇子贬为郡王!”
四下一片寂静无声,只剩隐隐的啜泣声。旋即一片叩头谢恩请罪的声音。
“父皇恕罪,父皇恕罪呀!”五皇子、六皇子慌得谢罪求饶。
疯皇叔赶来,抱起昭怀就奔去帐篷中为他施针安神,直待昭怀渐渐平静,看着他一脸血污,疯皇叔试探他的额头,手一缩,滚烫。
春晓在一旁黯然落泪,再看皇上在一旁气恼不已。她捧着昭怀那身那撕裂的袍子,为难地对长公主道:“母亲殿下,这先太后亲手缝制的袍子,春晓拿去浆洗,只是这缝补……”
长公主叹气道:“就别拿去给荣妃看了伤心了,上面沾了她儿子的血。哎,我自己来缝补吧。”
昭怀满嘴说着胡话,时而大哭大号说什么要去地下寻皇爷爷,时而惊惶地抓紧太宗地手诚惶诚恐地喊‘庶民昭怀给九品侍卫首领叩头请安……昭怀给六品常媛请安……”那颤抖的言语,时高时低,时哭时叫,皇上气得面色铁青,焦灼不安。他伸手去试试昭怀的额头,疯皇叔说:“怕是受了惊吓刺激,若是醒不来,怕是就疯了。”
太子昭怿大步过来请罪,才到帐外就见黑压压侍立两旁许多人,且不说御林军和内侍,更有百官噤若寒蝉,垂首无语,皇上如今着急三殿下的病,竟然放了他们在帐外等候。只得百无聊赖的欣赏两位皇子挨板子唱哎呦曲儿的狼狈模样,五皇子六皇子被打得如丧家犬一般落魄,嚣张气焰全无。六皇子柔弱,哭天喊地,五皇子是武将,倒也咬牙□□又几分硬气,他咬破了唇,伏地趴跪无语,那毛竹板子噼里啪啦落下,不多时已是皮开肉绽,血肉模糊。他恨不得变作蚯蚓扎进地缝里去。也不想在众目睽睽下受辱。偏偏今日行刑的御林军磨蹭,一板子挥下都要耽搁少顷,似乎有意打给众人观瞻。
“大哥,大哥,求父皇恕罪呀!”六皇子一眼看到太子,如遇到救命稻草一般求告,只是他哪里知道太子如今自保唯恐不及,哪里肯帮他说话。倒是一旁的四皇子昭恺肥胖的身躯向后凑凑,冷冷的眸光打量五弟,恨得咬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如何老五这么没用。
伴随了五皇子六皇子鬼哭狼嚎的求饶声和板子打皮肉的清脆响声。太子入帐请安,看望昭怀。
太子提议说: “还是速速送三弟回凤州吧。他怕是心气高,受不得半点委屈,即便打了五弟六弟,可这宫里宫外这些有品位的人遭了申斥,难保不对三弟心生埋怨。”
长公主却不快道:“他这副模样若是回凤州,在我府里出点事儿,可是说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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