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惊叫一声:“殿下!”不过一言出口,身后被狠狠一拽,是惊澜,低声喝一句:“放肆!”
昭怀停步,徐徐回身,惨白的面容展露出明艳魅人的笑颜,他再次回身,若无其事的张开双臂摸索着向皇上声音的方向走去,步履从容,口里还叨念着:“儿臣见驾来迟,父皇恕罪。才在楼上同表妹谈起宫里读书的情景,一时畅快,便忘记了时辰……”
无数惊愕的目光望向昭怀,一颗心紧提,眼见他就要落入黑洞跌入深渊。春晓急得泪要涌出,可是束手无策,可昭怀就持着一脸平静优雅的笑容徐徐向前,伸出的手臂,似要随时去够摸父皇宽阔的胸怀。
只那“父皇”二字再次喊出时,忽然他“啊”的一声惊叫,脚下一空,身子陡然坠落,嘭的一声巨响,似是磕碰在楼板上,旋即噗通一声,坠入水中。
“快,快,殿下失足落水,快去救殿下!”喧哗声四起,春晓的泪水涌出,好惨烈的一幕。若是眼下不是湖水,是刀山火海悬崖峭壁,怕是昭怀都会毫不犹豫地踩下去。
春晓闭目,满心惨然。却听到楼下纷纷跳入湖水打捞救人的御林军们惊声叫嚷:“殿下沉入湖底了。”
“不见殿下踪影。”
“快!快多些人去捞救!”明驸马大声吩咐,更有家丁噗通通跳入湖水搭救。
闹匝匝持续了一盏茶的功夫,众人才将落水的昭怀托出水面。皇上同众人纷纷下楼去看。昭怀已奄奄一息,平躺在地。惊呼声一片,众人手足无措。疯皇叔疾步跑来,张牙舞爪疯言疯语,一把把按着昭怀的小腹,水从口中汩汩涌出。春晓暗惊,难道昭怀这是假戏真做吗?
可是昭怀深谙水性,就是沧流河激流中救她都不在话下,如何如此不堪一击?
“殿下的头!”有人嚷一句,春晓才发现昭怀额头血向外冒,定然是坠楼的片刻头碰去楼板硬物上。皇上附身上前要托起昭怀的头,被疯皇叔一把推开道:“莫帮乱,这真是冤孽呀!”
入夜,爽风小筑灯火通明,那才撤去黑绸密幔的殿阁又重披墨装。
屋内阴沉沉死一般沉寂,昭怀呛水苏醒后不停咳喘。
“表妹~”他喃喃呼唤,春晓讪讪地望望长公主,应了一声靠近昭怀的病榻。
“表妹,借根绣花针一用。”昭怀开口。
“殿下可有什么要缝补的,尽管吩咐。”春晓问,暗觉诧异。
“一颗心,可能缝补?”他呢喃道,仿佛四下无人般的毫无顾忌,说笑咳咳的笑喘,旋即咬牙说,“取针来,待我刺透双眸,便可请父皇遂愿,安心回京去了。”
“殿下!”
“麟儿!”长公主一声惊叫压过了春晓惊愕的声音,“不许如此怄气!看你父皇急成什么田地了?”
“好,好!朕就成全他!”皇上似也被勾起火气,推开众人就奔向昭怀,被长公主推搡了出去责备道:“世安,你这是做什么?真是父子冤家!”
春晓急中生智道:“殿下赌气也罢,若是真是自刺双眸自暴自弃了去,让宫里的荣妃娘娘痛彻心肝吗?”
一句话,众人沉默,长公主反急得落下泪来。
“他一个孩子,你可同他闹得什么真气?真让先皇不慎说中了,这才是报应!”长公主的话毫无顾忌,推了皇上出门。
昭怀吃下安神汤,才渐渐睡下。
春晓取来些清火散瘀的青伤药送来时,见庭院里一人负手徘徊。小院里更无旁人,只月色下那身影格外孤寂,时而迫近昭怀寝室外,又驻足不前,时而转身踱步长吁短叹般摇头。是皇上。
她驻足不前,皇上反是先看到了她,渐渐堆出一丝笑。
“晓儿,过来。”
春晓近前见驾。她打量皇上那忧郁的眸光,便低声宽慰道:“殿下失明,心乱如麻的,胡言乱语些什么,皇上不必认真了去。才落水前,殿下还在楼阁上对春晓讲儿时趣事……”
“麟儿,他母妃,一心想要个女儿,乖巧懂事贴心,也少得这些烦恼……”皇上叹息,打量春晓片刻,动动唇却欲言又止。
“皇上,启禀皇上。”温公公碎步急趋而来,一脸紧张道,“皇上,聂大人在云渊花雨殿求见圣驾,边关告急……”
皇上一抖袍袖,疾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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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要离凤州返京,驸马府上下的赏赐丰厚。
丫鬟婆子各得了湘绸蜀锦等一料,通宝若干,各个喜上眉梢,也不枉这些时日的繁忙。
春晓的打赏是温公公亲自送来的,温公公笑眯眯的打量她悠悠的说:“皇上恩点,打赏和田古墨玉羊脂玉棋子一副,翡翠棋枰一张,御笔亲书湘竹骨泥金扇面一副,玛瑙香串一只。
春晓谢恩,眼见温公公展开那古拙雅致的扇面,上面赫然入眼的“才堪咏絮”四字,惊喜之余,春晓忙谢恩,可见皇上对她的另眼相待。
“皇上口谕,这缀锦阁,御赐更为‘咏絮阁’,着有司敕造御赐匾额,彰表三小姐一片孝心。”春晓忙跪地谢恩,待送走了温公公,丫鬟们偷偷说:“听说二小姐她们都是一副手串,一个香囊,可见皇上独厚小姐你呢。”
“怕是皇上也得知我们三小姐就要嫁去聂府为少夫人,赏赐的嫁妆吧?”珊瑚逗趣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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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晓仔细把弄那些钦赐之物,样样精致,心里暗生一阵欢喜。
“小姐,长公主殿下派人来催过几次,福安老夫人来了,长公主催三小姐速速去拜见呢。”长公主身边的丫鬟喜儿来传话。
春晓更衣梳洗,挽个流云髻,斜簪点翠金钿,眉心点了梅花妆。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她一袭白绫织金裙高系披上银红色帔帛,鹅黄薄衫轻透,盈盈的来到凤仪轩。堂上已经是笑语欢声一片。
“三丫头,来,到婆婆身边来,看这小模样俊的。”福安老夫人依旧一脸慈祥的向她招手,她款款走近,先叩见了皇上,再拜过福安老夫人和诸位长辈,就贴了福安老夫人身边伺候。
“嗯,似是瘦了。”福安老夫人一脸安祥的笑,说到这里,笑容凝了,望向一旁的皇上有些嗔怪道:“如今那只不安分的雀儿也伤了翅膀扑腾不起来了。”
一句话逗得众人都在笑,春晓嫣然笑着,扫了堂上,看到了一旁的惊澜,他已经文静清瘦如鹤一般坐在一旁,只是今天他面色沉凝,徐徐端起酒盏,轻啜一口醇醪默然无语。
“三丫头这喜酒,老身可是吃定了,就盼了澜儿……”福安老夫人话才说一半,就被长公主插话说:“三丫头的喜酒日后奶娘要吃的,澜儿和仁儿的喜酒,自然也少不了奶娘的。”她眸光扫了一眼皇上,嗽嗽喉咙,幽幽一笑,看一眼一旁含羞而坐的若英,欣喜地说:“今儿倒是有一桩喜事儿呢。”
若英今天打扮得格外精致,海棠红的裙子,淡妃色的泥金卐字帔帛,衬托出一张粉嫩的脸细腻柔和,淡扫的青螺黛入梢处浅浅的,彰显出一弯似笑非笑的眼,驿动的秋波,很是明丽动人。
春晓心里纳罕,不知二姐若英有什么喜事?除去嫁人,还有什么事儿让她心花怒放到这个样子?可是,若说起嫁人,若英能嫁谁?本来定了她和四皇子,可是若英嫌弃四皇子生得像野猪头,没有太子英俊……春晓还在狐疑,长公主已经抚弄着若英鬓角的绒花骄傲地向众人说:“皇上赐婚,小女若英,和……”忽然长公主在了满堂众人的凝神等候中打住话,骄矜的一笑自诩:“说来也是亲上加亲……”难道真是那个四皇子?春晓心头这个念头一掠,旋即想,不该,若是四皇子,若英不会笑靥如花似喝了蜜一样。
这时,长公主眸光忽然掠过她的面颊,滞了一滞,那一刻,春晓心中生出些不详。
还不等春晓细想,长公主朗声幽幽地道出:“皇上赐婚小女若英同聂丞相之子大学士聂惊澜。”
晴空惊雷炸响耳边,春晓耳边嗡嗡作响,她只觉得手脚冰凉,浑浑噩噩中仿佛酷暑天里恰一盆冰水兜头泼下,激得她一时呆愕在原地。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难道是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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