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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御赐□□
    脚步声来到他面前,一只温暖的大手颤抖着轻轻抬起他额头,哽咽的声音道一声:“孽障!闹到这个地步,可是安稳了?”

    昭怀苍白的面颊上带出一抹嘲讽的笑意。

    “你自己胡作非为,灼伤了双目,父皇尚未治罪,你反赌得什么气?”皇上怪罪道。

    昭怀静静地答一句:“这不正是父皇求之不得的了局?眼瞎心死,一了百了,总比赐死儿臣落个虎毒食子的恶名要稳妥些。”

    昭怀言辞犀利,听得帘子外的九一公公失魂落魄般扑跪进来磕头求饶:“皇上恕罪,皇上恕罪,殿下失明受惊后昏了头,胡言乱语的,皇上莫当真。殿下盼皇上来,盼了多时了。”

    皇上冷冷一笑,打量昭怀笑了几声,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道:“也好,也好,也是你一片孝心。既然你一心求死,如今生不如死,朕就成全你!”

    皇上说罢,大喊:“来人!”御林军总管和温公公涌入,九一公公惊急的抱住皇上求饶,一边催促昭怀:“哥儿,这是闹得什么性子呀,快,还不快给皇上叩头谢罪!”

    皇上一把抽出御林军腰间的宝刀,一股寒气直逼昭怀面颊,他却巍然不动,眉头都不蹙一下。那钢刀就停在他脖颈处,寒气逼人。皇上的手在颤抖,昭怀却从容含笑,生死无怨。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众人慌得叩头求饶,温公公过来颤声求告:“皇上,三殿下这疯言疯语的,怕是得了失心疯了。皇上莫怪,还是请太医来诊治才是。”

    钢刀松手,咣当坠地,皇上牙关里挤出几个字:“生死都是父母所赐,由不得你!”

    说罢拂袖忿然而去。

    他一出门,恰见了春晓立在门口,一身素衫,身姿轻盈。也不知她来了多久,听到了些什么。他不觉眼前灼痛般,愕然望着那小女子娉婷屈膝服礼口呼万岁。

    是她,麟儿就是为了这女人,奋身不顾闯进了火海。皇上仔细凝视着春晓,眸光里反有几分含混不定。

    “皇上!”温公公在一旁提醒一句,皇上才缓缓神,摆摆手,也不理会春晓,从她身边走过。

    爽风小筑,轩门四敞,帘幕低垂,红幔半卷半垂,两匹绯红色的软红如血色残阳染红的波澜倒悬,隔开春晓如置身世外。那是两匹绸缎垂成,未曾锁边缝成帘幕,可见仓促。

    春晓进了屋院,惴惴小心,她闻见一股浓郁的药香,苦涩的味道夹杂了香炉中的沉香,反有些冰片沉凉的味道,仿佛霎时间头脑一清。

    低矮的胡床,春晓在九一公公的引领下来到昭怀身边。昭怀闭目打坐。

    九一公公在一旁劝:“殿下,这个性子要吃亏的。哪里有做儿子的这样同老子怄气的?听得老奴都觉得心里噎堵得难过。更何况皇上是疼惜殿下的,这不,才遣人送来参汤,还吩咐日后日日给殿下送汤,胃口不好,就喝汤。这是老主子的一份心呀。”九一公公说得感激涕零。

    转眼对春晓说,“汤凉了,老奴这就去看看,热给殿下吃。”

    “是春晓表妹吗?请进吧。”轻微的响动都没逃过昭怀的耳,他对了帘外道。春晓心内一阵感伤,那双乌亮的眼眸深邃中含了忧郁,眸光却是呆滞,令人痛心。

    银瓶乍破,美玉成齑,无不令人痛心。一抹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他苍白优雅的面颊上,如集雅阁上那尊玉雕,冷冰冰,没有丝毫温度。

    春晓深深抿抿唇,却不知该如何开口,满心只是撕裂般的疼痛。

    “可否将那清操古琴,借与昭怀一用。”

    春晓点头称是,但是心里奇怪,昭怀此刻还有心弹琴?

    “表妹若真想报恩,那就将琴交予我府上的苏全忠将军,表妹认得的。只需对他讲三个字,‘楚疯子’。”

    楚疯子?春晓的心一动,她猜出几分。宫里有位前朝的遗老楚正大人绰号‘楚疯子’,他为人刚毅不阿,朝廷里的贪官最是怕他,就是皇上也敬畏他几分。听说皇上好玩,一次养了一只小鹞子,恰逢了议事朝政的时间,楚正大人恰来了,吓得皇上不想惹事,就将那小鹞子藏在袖笼里。可这楚疯子大人似察觉到皇上龙袍里私匿的小活物,就故意不肯离去,左一句右一句的喋喋不休,待他离去,皇上急忙从袖笼中取出那鹞子一看,那小鹞子早已在皇上袖笼里憋死了。莫不是昭怀孤注一掷要将账簿交给楚大人做文章?

    春晓恍然大悟,昭怀等不到皇上,皇上不想同他谈账簿的事儿,他一个瞎眼的庶民,拿什么去同皇上讨价还价?于是,他就孤注一掷,要奋力一搏。

    “殿下,不可!”九一公公制止道。

    “三小姐,三小姐,这边。”商姨娘在外面轻轻唤她。

    商姨娘平日是个谨慎的,今儿的神色可是异样。春晓打帘子出外,商姨娘一把拉她去廊子后的小灶房。不容分说推了春晓入内,灶间里蒸腾着浓郁的药香。商姨娘推了春晓来到台案边。春晓的眼顿时瞪大,桌案上,躺着一只猫,那猫张着口,七窍流血,面目狰狞。

    春晓倏然转身,惊得问:“这是……”

    商姨娘紧紧拉住她的腕子,徐徐摇头叹气,将春晓腕上的虾须银镯子撸下,放入案子上秘色如玉的汤碗里搅动片刻,春晓的眸光惊愕,那银镯渐渐变成乌黑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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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毒!”春晓险些惊叫失声,逢银变黑的可不是□□?

    “是,是毒,猫儿偷嘴,误食了这汤,”

    “那,这汤是哪里的?”春晓急得问。

    “汤,是皇上赐给殿下的……”商姨娘紧张地说,神色黯然。

    皇上?春晓惊得双腿发软,舌头发僵,蠕动唇,却说不出话来。

    “是皇上要赐死殿下?”春晓的心一凉,眼眸放大。难道是皇上要赐死昭怀?不该,不该。怎么会。

    “御赐的汤,贴身伺候的太监是不得尝服试毒的。”

    不得尝毒?父母赐不敢辞,更不要说是御赐的汤,那昭怀必定要服用。父子一场争锋后,皇上钦赐了汤给昭怀,他岂敢不喝?

    难道皇上果然对昭怀忍无可忍了?昭怀任性的一番话语噎堵得皇上无言以对。加之有人利用灾民闹事借机火烧官仓的事,更是当众抽了皇上一记耳光,他纵了权贵,贬了昭怀,竟然那些人还在皇上眼皮下偷天换日,暗度陈仓。皇上难道迁怒于昭怀?

    若是以往,一碗汤为了停止夺嫡之争,在太子和昭怀间做出的取舍,亦或是为了平息朝野对查赃官一事的怨气,都可以诠释皇上因何下毒……如今,昭怀已经是失明,再无复明的希望。为什么皇上还如此绝情?

    她难以置信。昭怀说,皇家无情,莫不是父子间就如此冷血?皇上痛恨昭怀桀骜不驯,可总不该就将他赐死?

    这□□汤若不呈给昭怀去服用,就是抗旨不尊。呈与昭怀,她岂能眼睁睁的看他去送命?

    “三小姐,这……汤,可如何端给三殿下?皇上或是在气头上才要赐死殿下。”商姨娘为难地问。

    “不,不,老主子最疼……哥儿了,不会!”九一公公冲来,不知偷听了她们多少谈话。九一公公去从春晓手里夺那碗,他仔细的看,手在哆嗦,抱住汤碗落泪。他面如灰墙色,发抖的牙关喃喃道:“不是,不是皇上,不是!”

    九一公公拼命摇头道:“皇上如何宠爱三殿下,姑娘是看得一清二楚的,自幼里哥儿就是被皇上含在口里,被娘娘捧在手心里养大的。他性子傲拗,也是皇上纵的。便是皇上恼了,打他几下,也是疼在自己心头呀。不会,不会的,”

    九一公公揩一把老泪说:“老奴这就闯宫,拼死去面圣,讨个说法!”

    “公公不可!如果是圣意如此,公公求也无用,反加快了殿下早死;”

    “这分明是有人借刀杀人,借皇上御赐的汤投毒。他们手段好生毒辣……”

    春晓制止:“若有人投毒,人嘴两张皮,皇上如何肯轻信是有人给殿下下毒,而不是殿下贼喊捉贼?不痛不痒的,皇上未必被触痛,寻个替死鬼匆匆了事了,殿下日后反而是更艰险。”

    九一公公讪讪的望着春晓,急得问:“那该如何才好?”

    姨娘,适才可见过什么人靠近这碗汤?”春晓问,思忖退路。

    “适才给殿下漉药时,大公子身边的好儿喊我出去问话,我就去了一阵……也不曾见过旁人。”商姨娘寻思着问。寒气透骨,难道是大哥,他可真是狗胆包天了!

    春晓咬牙计上心头:“一了百了,既然那些人要下毒,就让他们下毒,躲过初一,未必能过十五,索性让毒性立时发作出来,还要在皇上眼前发作!”

    “公公,劳您去请皇上来探望殿下,就说三殿下服了御赐的汤,突然周身抽搐发冷不省人事,求皇上速速来看。如果皇上再问多了话,公公就只管大哭,说三殿下就要不行了。公公可记得?”

    春晓叮嘱着,九一公公虽不知她的用意,还是点点头。

    春晓转向商姨娘吩咐:“皇上一到,见殿下无恙,公公就推说是殿下不肯服汤,公公不得已才去诳圣上前来的。春晓就会捧汤进去给殿下喝,姨娘就在外面大喊汤里有毒,将这死猫提进去面圣。”

    商姨娘一脸忧愁问:“三小姐,这可使得?”

    “使得,如何使不得?”春晓坚定道。

    九一公公笨重的身子疾步摆去了昭怀的房里,,情势迫在眉睫,他还如此的啰嗦。春晓急得追了他去,生怕他沉不住气告诉了昭怀,那无疑是雪上加霜。她才到帘外,就听九一公公焦急地对昭怀道:“哥儿……哥儿千万记住,命根子,你,你千万要收好。如果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如果皇上真要……”

    “奶公!”昭怀紧紧蹙了眉,摇头道,“不可,昭怀誓不为此!”

    “哥儿……让老奴再看看你……那东西,先皇临终前给了你,不就是怕哥儿有个万一……皇上虽对哥儿疼爱有加,可老奴总担心……”

    “奶公!虽然皇爷爷在世对麟儿疼爱有加,可……”昭怀紧紧咬了牙,眸光冷滞,“可他终究是麟儿的父皇!”

    春晓听得含糊,太上皇赐了什么命根子给昭怀?若是拿出来就伤了皇上同昭怀父子之情吗?她听得越发的糊涂了。

    九一公公出来,春晓忙回避闪去一旁,看着他笨拙的身子晃晃悠悠地远去。

    不多时,外面一阵通禀声震天动地。皇上驾到,直奔了昭怀的寝室。春晓看到了皇上身后跟随的太子、惊澜、长公主等人,一一入内。

    “姐姐,猫,来了。”菡萏凑来她耳边。

    屋内传来温公公的声音:“陆九一,皇上御赐的参汤在哪里……还在磨蹭什么呢?”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商姨娘用黑漆托盘端了汤碗小心翼翼的过来。春晓捧过汤,就要送进去。

    “就不劳姑娘了,老奴来端,仔细烫手。”九一公公和蔼的碎步跟来。坚持道,他和蔼的笑着,眼里噙着泪说:“这父子俩呀,都是执拗的性子,卯上了。”

    九一公公紧紧把住汤碗,生生的去掰开春晓的手指,哑声说,“事关殿下生死,让老奴亲自端去老奴就打破这汤碗,姑娘再见机行事可好?”

    春晓看他坚决,又想,这也倒是使得。

    九一公公坚持者捧汤碗的手一直在抖他说:“ 皇上性子,老奴最懂的。这爷俩的性子呀,极似。” 他笑了,笑声中含着悲咽,他说,“不能有半点错,这捧着的,是三殿下的命呀!”春晓听得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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