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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万民请命
    眼前的昭怀令春晓的一颗心震撼。仿佛间,似看到他独立悬崖上,一身麻衣胜雪,襟带长发飘然,正回眸一笑向她诀别,就要纵身跳下万丈深渊。

    她眼泪倏然落下,不可自抑,急得劝着:“殿下!殿下手中一子,可是殿下自己?是否轻于鸿毛重于泰山,春晓不知。勾践尚能十年雪耻,殿下……”

    春晓将珠子递还给他说:“明珠光泽无法掩藏,迟早能展露。”

    他惨然,伸手接过那枚鲛珠,嘲讽般的露出一抹笑意,一扬手,那珠子竟然掷去湖岸道一句:“华而不实!”

    春晓大惊,这可是价值连城的宝珠,福安老夫人说这可是昭怀的命根子,皇上极为看中。

    她记得提了裙襟就要奔去清浅的湖岸去寻,被昭怀一把拉住衣袖。

    他道:“我偏不信命!什么劳什子命根子。”

    湖岸边,菡萏惊得去寻,撩起裤脚,小心翼翼捧起珠子,对了光亮仔细看,她咧开小口笑着,奔去递给昭怀。“殿下,殿下,珠子!”菡萏蹦蹦跳跳的跑来。

    “你喜欢就拿去玩吧。”

    菡萏一惊,喜不自胜:“殿下送给菡萏了吗?”菡萏激动得捧着珠子揉了又揉仔细看着道:“真美呢!”

    “菡萏!”春晓责怪,却无法劝阻。

    菡萏一脸认真道:“殿下别急,今晚上万民请命,向皇上力保殿下。万民状都写好了!”

    菡萏小脸一仰,满脸的自信中带了几分江湖好汉的豪气。

    “万民状?”春晓将信将疑地问,同昭怀对视一眼。

    菡萏认真点头,“是呀,万民状,联名的人不止一万人呢。那些凤州外的灾民,都是得了锦王殿下的恩典吃饱饭活命的。他们闻听了锦王殿下被奸贼陷害,立马都从四面八方汇集到驸马府来寻皇上,要联名递《万民状》力保锦王恢复爵位!”

    春晓一脸错愕,天下的事儿哪里能如此简单,岂是区区难民就能替锦王伸冤的?

    昭怀微微皱眉,略直起身,诧异地打量菡萏问:“你从哪里听来?”

    “千真万确的,二牛哥他们不识字,还来请我帮忙写万民状呢。大家都说皇上听信谗言,冤枉锦王殿下,要一起去找皇上说理去。”

    “菡萏,休得胡闹,你们人微言轻,于事无补,反而坏事!”春晓觉得不妙,连忙制止着,却不想菡萏却一扬头驳着,“谁说我们势单力孤说话不管用的?过去那千万难民都是听令锦王殿下,才不进城闹事吃赈粥,乖乖的去服劳役修堤坝。如果皇上执意要罢了殿下的爵位,那难民营就要暴动,先去劫走义仓的粮食免得喂肥贪官,再毁了这两月修建的抗洪堤坝,让皇上另请高人来当差吧!”

    “这是逼宫造反!”昭怀“啪”的一拍桌案,低声厉喝,面色沉下。他眉头紧拧,望向春晓。

    春晓震惊,却又哭笑不得,可恨小菡萏如此的鲁莽懵懂冥顽不灵。如若真的千万灾民涌来驸马府请愿,就怕是皇上不怀疑是锦王幕后指使,那些权贵更得了把柄来攻击锦王扇动民变,也是一桩极为棘手的事情。难民们本是一片好心,却要害了锦王。

    “菡萏,不得鲁莽,你听姐姐讲……”

    “不听,不听,姐姐胆小如鼠了。”菡萏气道。

    春晓摇头无奈,菡萏这才是落入陷阱而不自知。这分明是揭竿而起造反,还要打了救锦王的幌子,不知是谁出的馊主意?

    昭怀勉强扶桌起身,喊了菡萏说:“扶我,备马!出城去!”

    春晓忙劝阻:“殿下身上有伤,身子虚弱,不宜挪动,何况骑马?”

    昭怀扶撑了栏杆,步履踉跄却仍是执着前行,“我要阻拦这些难民,他们不能入城,否则定会大乱!”

    “殿下,殿下,不可!”九一公公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冲来,跪地抱住昭怀的腿乞求:“哥儿不能去,哥儿这身子,不要命了吗?皇上不许……”

    但昭怀却低身道:“奶公,你素是知道昭怀的。”

    他目光低垂,同九一公公对视,那坚毅的神色令九一公公呆愕在地。

    锦王认定的事情,定然断无更改。春晓担忧道:“殿下,可否差遣苏将军前去,殿下在府里静候佳音?”

    昭怀不为所动,眉梢眼角满是忧虑,低沉了嗓音说,“但愿只是灾民冲动,但愿是昭怀杞人忧天。”昭怀叹息一句,撑身而起,踉跄而去。“如意,速速去通知苏全忠和肖毛公,去北城门汇合,不得惊动官府。”话音从他蹒跚难行的身后飘来。

    春晓怎不明白他言下之意,如果只单纯是灾民请命倒好,如果从头到尾都是有人策划,拿了灾民当棋子,矛头对准锦王,那才是最可怕的。

    春晓立在原地,只觉风从身后萧然而过。她转身迈步,匆匆离去。

    澜哥哥,澜哥哥在哪里?怕是此刻只有他才能制止锦王只身前去阻止灾民之举。

    她疾步来到两宜馆惊澜的书房,却听到里面传来大哥至仁一阵开怀爽朗的大笑声:“哈哈哈,小澜子果然是妙计安天下。那些难民既然要为他昭小三伸冤喊屈告御状,可是正中下怀呀,那就让这些泥腿子闹得越凶越好!若是进城,就是昭怀挑动难民谋反逼宫!”

    春晓一惊,立时止了步。难道难民上万民状一事另有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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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屏息静听,一颗心却倏然提起。

    “不宜太过鲁莽,寻些人趁机烧了那些空粮仓就是,不必太多纠缠,穷寇莫追。”惊澜淡然的声音,那云淡风轻的口吻仿佛在谈论烧一叠废纸。

    什么?她几乎疑心自己听错。可是,那声音再熟悉不过,千真万确是惊澜的声音。可,澜哥哥……澜哥哥到底做了什么……

    “父皇果然眼力独到,早就说你聂惊澜是日后朝廷肱骨之臣,堪当大任。若非惊澜你用激将法诱了昭怀挺身应了这钦差棘手的差事,又鼓动父皇御驾亲临来凤州解围,怕他昭怀还真要小人得志了。如今,这四两拨千斤的一举,绝美!什么亏空的官府粮仓,因那些‘难民’作乱付诸一炬死无对证!呵呵呵。”一阵刺耳的笑声,太子,是太子!

    仿佛隐秘的大幕方才掀开一角,春晓却已不忍面对。她千算万算,都不曾想到竟是自己最亲密的人在背后谋划。惊澜……惊澜,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惊澜吗?

    果然如她担忧,难民为昭怀递《万民状》原来戏中有戏。这灾民四方涌动来替昭怀请命伸冤,届时只需一把火,或大或小烧上一两处要害所在,这偌大的凤州城亏空的钱粮便是囫囵账,无从过问,全部推给灾民了。

    既应付了皇上口谕三日后盘查府库的上谕,借了灾民闹事,一把火抹煞凤州亏空的笔笔烂帐,也算四两拨千斤解了眼前急难,一劳永逸了。

    一把火,昭怀千辛万苦查访得来的证据,只需一把火,就能被烧得干干净净。

    凉意从身后袭去心头,就在她愣愕寻思对策的瞬间,忽听太子问一句:“可是遣人将消息透露给了昭怀?”

    “已经派人透露给了菡萏那个疯丫头,她是个嘴里藏不住话的,如今昭怀八成已打马出城去阻止难民烧官仓,怕是有去无回!”

    那“有去无回”几个字从至仁牙缝里挤出时,咬牙切齿,满是得意,却是如钢针刺去春晓心头。

    她头脑一空,浑身的血都涌向面颊,打了一个寒战。中计了!连环计!这些人利用难民对昭怀的敬仰感恩而鼓动难民递《万民状》寻皇上为昭怀伸冤。官兵定然阻拦,冲突中,有潜伏其中的细作鼓动愤怒的难民去烧官仓,抢粮食,浑水摸鱼一把火烧官仓,毁灭证据,再借机烧死昭怀。

    春晓不顾一切的掉头就跑,她要去制止昭怀,她不能让昭怀去冒险送死!

    冷笑,她早该想到,能设下这样连环计的人,除了惊澜还能有谁!入骨的失望令她心头如锥般疼痛,有经天纬地之志、纵横捭阖之才的惊澜,满腹才华竟然用在如此龌蹉的勾当上!

    春晓奔来爽风小筑,大喊着:“三殿下,三殿下!”

    九一公公急忙奔出,一见春晓惊道:“三殿下,不是随了菡萏去寻三小姐你借琴去了吗?三小姐不曾看到吗?”

    春晓的心一沉,暗自叫苦,一定是菡萏这个鲁莽的丫头,她一定是迫不及待的带了锦王去拦阻进城来闹事请命的难民去了。

    春晓也顾不得许多,急忙吩咐了翡翠为她备马车,只说要去山林古寺探望卧病的娘亲,掩人耳目的急了去拦阻昭怀和菡萏,向城北的官仓而去。

    一路疲于奔命般地劳顿,当春晓总算赶到北门时,黑压压的人群,正在四下散去。车马无法前行,春晓情急之下弃马下车,不停地问周身如潮水一般拥挤的人群:“可是看到了三殿下在哪里?”

    人群悲愤,有哭声连做一片,议论声叹息声不断:“老天无眼呀!”

    “殿下已死要挟,不许我等去面圣,就依了殿下吧。”

    “哎,毕竟是父子,哪里有隔夜的仇?”

    只是人人走过时,看向她的眼神都满是仇视和异样,春晓这才懊恼自己的鲁莽。她一女子身着华贵,混迹在难民中,如今敌我不分,她可不是危险?

    情急中,她一眼看到了手执钢刀在前面喊话的苏全忠,如大海里遇到了救命稻草,春晓奋力推开众人挤去人前大声喊:“苏将军,苏将军,殿下人在何处?”

    苏全忠看到春晓,惊愕不已,跳下高台。

    “三小姐如何来了?殿下在官仓查巡,怕灾民义愤闹事。”苏全忠指着不远处的粮仓,如释重负喘息一口气说,“有惊无险,亏得殿下来的及时,制止住一场民变!”

    春晓惊道:“苏将军,快,快派人去包围粮仓,救殿下出来。有人要放火烧仓!”

    “殿下已经猜到了,擒获了八名混入灾民中的细作!”苏全忠得意道,指指粮仓旁的帐篷说:“殿下就在那里审问那些贼子呢。”

    春晓长舒一口气,想来是有惊无险。她沉下一口气,转身去寻昭怀,心想他身上有伤,这一场颠簸,一定是备受折磨。

    春晓才行到仓间,就觉得头顶一阵灼热。她抬头向上看去时,只听一声巨响,竟然是一个大火球从天而降。火星四散,撩着了周身的米仓,因有夜风相助,不多时火便越燃越旺。

    春晓“啊”的一声惊叫,脸色霎时间变得惨白。火如猛兽扑腾而来,层层蔓延,将周身立时变成了一片火海。

    “着火了!着火了!”惊叫声一片,人群乱作一团,有惊叫的,拥挤的,推搡的,众人慌不择路,如兽群奔散。

    霎时间,火势蔓延,春晓眼前已经全是火场,再没了去路。她浑身发抖,呆立在当地,不知所措。

    火已然要烧到身后,春晓拔腿便跑,然后,没跑出几步,如被冷水兜头浇下,她倏然停住了脚步。

    原来,自己已被火逼到了粮仓最深处。春晓猛然转身,却见那团火如有人指使般徐徐向她冲来。东,南,西,北,她茫然向四个方向转身,却哪里有出口可走?

    眼前已渐渐被烟火缭绕,春晓急得泪都落了下来。她徒劳地在原地转圈,欲进无路,欲出无门。

    “来人,救人呀!有人吗?”她惊呼着,“三殿下,三殿下,苏将军!”此刻,她忽然觉得自己如此的无助。

    “澜哥哥,澜哥哥……”

    难道,难道她就要葬身火海吗?娘亲……澜哥哥……还有,锦王……难道今日就是同他们天人永别之日吗?

    跑,已无路可跑。灼热感已渐渐逼迫,如果真按大哥至仁所说,是要昭怀“有去无回”她绝望的瘫倒在地,那炽热的地面灼伤着她的皮肤,她却仿佛无力起身。烟呛得她不停地咳嗽,涕泗横流。

    “娘亲……娘亲……”她喃喃,闭上眼睛,等着身后火舌毫不容情地吞噬她的身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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