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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菜缸死尸
    他二人一前一后的行至后园,见到惊澜,她百感交集,离愁别绪千言万语。不过短短几日,便历经生离死别,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开口。

    一阵慌乱的脚步声,迎面见几个丫鬟婆子失魂落魄的跑来,罗帕掉地竟然都不去拾捡,仿佛后面有厉鬼追赶。

    “姐姐,姐姐,厨房那院儿里死人了,腌菜大缸,溺死人了。”她定睛一看,是小妹菡萏同两名丫鬟奔来。菡萏面色惨白,一把抓住她气喘吁吁地说,“后厨外的跨院,死人了,死人了,头那么大……”菡萏比划着。

    腌菜缸,溺死人命?春晓闻听一惊,去年夏季大雨,二姐姐若英养的一只暹罗猫就失足掉入腌菜缸溺死了。春晓定定神问:“可是看清了是人?”也不觉一阵心胆寒凉。

    “看清了,就是那可恶的安婆子,头泡得这么大……”菡萏一脸惊恐地描述。

    “安婆子,哪个安婆子?”春晓不解。

    “就是二小姐的那位教引嬷嬷呀!”

    “安嬷嬷?”春晓惊得问,耳边陡然炸响惊雷一般,她不假思索撇下惊澜快步随了菡萏奔向跨院。

    黑压压的一群人远远地围着指指点点,春晓紧提一颗心,分开众人挤去前面,墙角处那几口腌菜大缸齐列,地上湿漉漉的躺着一麻布遮面的尸体,那褐色金线福字衣衫,可不正是安嬷嬷?春晓牙关颤抖,直觉一阵阴风恻恻袭来,她紧紧握住惊澜的腕子。

    耳边的议论声如潮水涌来,一浪密似一浪,她反是听不清,只剩惊得周身瑟瑟寒颤。

    “唉,可怜呢。才还好端端的在前堂风光着骂丫鬟呢,转眼怎么掉进菜缸?”窃窃的议论声不断。

    “想是长公主才吩咐说,晚宴上皇上最爱吃腌菜鱼,安嬷嬷就来亲自掏腌菜,一揭盖子,或是被气味呛晕了,就掉进了缸里溺死了……”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春晓心惊肉跳,她明白内情,更知道究竟。四个带着血色的大字浮现在她面前——杀人灭口!她一颗心狂悸,如何这般的巧,她前脚入殿去面圣禀明内情,转眼安嬷嬷便意外溺死?

    安嬷嬷死了,动手的人干脆利落,杀人在眨眼见,如捏死一只蝼蚁。

    冷汗涔涔而下,如果当时不是她当机立断大胆面圣,此时死在菜缸中的,怕就是她了!

    安嬷嬷不过是个替死鬼,她才是要被索命的正主!

    她捂住耳朵,频频摇头,她怕听到那如海浪般灌入耳中的议论,她惊得转身疾步就跑,惊澜在身后大步追赶,喊着:“晓妹,你莫怕,晓妹。”

    春晓只觉风声灌耳,似是鬼魅的阴恻恻尖声笑闹纠缠眼前,她惊得奔跑着躲避,那张牙舞爪的鬼却紧追不舍。

    安嬷嬷,她死了,一转眼就死了,死得莫名其妙,竟然是失足掉进腌菜大缸,竟然有人相信这无稽之谈!可是,长公主府里死个下人,又有谁会去追究?就像是她,如果真是稍有不慎被安嬷嬷塞去麻袋里沉江得逞,怕是也没人会猜疑她的死因。

    因为,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个身份低微的庶女。

    一路奔回到缀锦阁,春晓紧闭了门牖,他不顾惊澜的劝阻,发疯一般关上了所有的窗子。“晓妹,晓妹,你静静!”惊澜不知该如何宽慰她,帮她关上一扇扇窗,直到关好了每一道窗,不见了光线透入,她才大口喘息着呆呆坐回榻上,浑身瑟瑟发抖,目光呆滞,如绝望的小兽。

    “她们要杀我,她们要杀我!”她喃喃,只会自言自语地重复这几个字。

    “晓妹,你说什么?”惊澜宽慰着,猜想她是今天受惊过度。春晓摇头,瑟瑟地缩着抱肩,依旧惊恐地叨念:“长公主要杀我!”

    是长公主,一定是长公主!人说飞鸟尽,良弓藏。如今比起舍弃一子而一招制胜全局,她这枚棋子在长公主手心里也是弃之如一枚顽石般的的轻易。

    惊澜靠近她,同他并肩坐在榻边,他拉起她的手,如儿时安抚那单薄瘦弱的小女孩儿,他说:“晓妹,不怕,你多虑了,还有哥哥我在,谁也不会伤你。你是太累,受惊过度。”

    春晓乌发披散,簪住发髻的玉兰花也不知何时刮落,长发披散遮住半张脸更显得面颊失血一样的苍白。她打量惊澜时胆战心寒,生性纯善的他不会信,他哪里能信呢?堂堂长公主殿下,高高在上,偏偏要同她一个小女子为难?只是她抓着自己的头发,频频摇头,痛苦惊急道:“她要杀我,灭口。安嬷嬷,你看到了吗!我也迟早如此!”

    惊澜还是不信,一双有力的大手紧束了她的肩头,摇着她说:“晓妹,晓妹你看我。你在做梦,噩梦,你醒醒。没人敢害你,何况舅父已经班师回朝,马上就要回凤州了。”

    春晓一惊,将信将疑地望着他问:“爹爹真的要回来了?”

    她落寞静坐,眸光不定,一抹微薄的阳光还是穿透过窗隙调皮的洒在她柔美的面颊上,冰凉的脸才添了一抹暖意。

    惊澜坚定的点点头。直到这时,春晓眼里才滚落出两滴大大的晶莹的泪珠,那么的清冷孤独。她深咽一口泪,才将她如何去琴舍会昭怀想救他,又如何追赶大哥去了沧流河被踢入激流,如何苏醒在柴房险些遭人灭口的往事一一讲给惊澜听。惊澜听着那惊心动魄的往事,握住她青葱玉指的手渐渐用力,不发一声。他终于肯信了,这驸马府内有厉鬼要索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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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晓心头一阵凄冷,她含泪说:“娘说,人心都是肉长的,只要我怀一片仁孝之心伺候长公主,水滴石穿,长公主会拿春晓当女儿待的。娘还说,上一辈子的恩怨都会随风吹云散,但行善事,就能修来福报……可如今……”

    春晓冷笑,世事分明,人心如铁。她不过是长公主掌心的一枚棋子,可以随意弃置,那徒劳无用的安嬷嬷,便是她的前车之鉴。

    她本不欲同人争斗,所作所为不过只求自保。可,为何会有如今你死我活的局面?

    惊澜无语,只是握住她冰凉玉指的手渐渐用力。春晓含泪惶然望他。

    “舅父临行时,曾说……”他打量春晓,欲言又止,沉吟片刻道,“晓妹再忍耐些时日,待舅父回府,自有定论。多则半载,少则数月……”

    一丝甜蜜涌上心头,仿佛春风拂过冰冻的湖面。虽不至完全瓦解阴霾,却总算看到了一点万物复苏的迹象。春晓心领神会,爹爹答应过她,回府后第一件事就是要操办她同惊澜的婚事。她同惊澜的佳期也就临近了,惊澜的话是告诉她,过去的事儿不必再提,她即将离开驸马府,离开一切的噩梦。不管是梦是真,那往事对她二人都一如烟尘了。

    仿佛漫长的黑夜里得见一丝光明。

    成亲,也好给庙里的娘亲一个宽慰。青灯古佛处的娘平生唯一的心愿,就是亲眼看到她这庶出的女儿能风风光光扬眉吐气的嫁为人妻,永不为妾,了却她一世的屈辱。

    如果,真能嫁于他为妻。同这巨大的幸福相比,一切苦难,她依旧甘之如饴。

    “可,不是听说边关胡马窥江,战事要起,爹爹怎么忽然回凤州了?”她岔开话题含羞问。

    “三小姐可在楼上?”楼下传来苏尚宫的声音。春晓急忙拭一把泪,安抚惊澜不必做声,自己曳了帔帛提了罗裙应一声下楼来。

    苏尚宫在一群婆子丫鬟簇拥下立在门口,皮笑肉不笑地打量着楼梯上走来的她吩咐道:“长公主殿下吩咐,当今皇上力倡节俭,今夜晚宴就不铺张去请教坊姑娘来弹唱助兴了。只是今晚的宾客都是凤州城举足重轻的人物,是皇亲国戚士绅权贵……”

    春晓还在寻思这话后的话,却听苏尚宫仰首传话道:“长公主吩咐三小姐抱琴去堂前献艺,为皇上助兴。”

    春晓霎时间惊愕,长公主竟然让她一千金小姐充当歌妓去宾客前抛头露面,悦人欢笑?春晓惊得难以置信,她疑心听错,错愕片刻勉强浅笑了问:“不知二姐姐可是陪春晓一道替圣上抚琴弹唱助兴?”

    苏尚宫冷冷一笑,看一眼左右,同行的人都低头窃笑,仿佛笑她痴心妄想。

    “二小姐身份矜重……”一仆妇笑着说了一半,就被苏尚宫打断道:“长公主殿下说,这阖府上下,无人能及三姑娘的琴艺。”

    苏尚宫冷笑,那倨傲的神情似乎在告诉她,饶是你明春晓多么舌尖嘴利,也不过区区一个庶女罢了,今儿就让你好好风光风光。

    “是呀是呀,若是今晚三姑娘弹琴唱曲儿博得皇上的欢欣,或许得个厚赏,可要分给奴婢们些沾沾光才好呀。”旁边一个婆子说笑一句,噗嗤一声笑着。

    她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周身如被冻僵成冰凌。长公主用心歹毒,超出了她的想象她不过谋求自保不毁了自己的清誉才不按她的想法行事,她又为何偏要苦苦相逼?若将她充作歌姬在凤州权贵面前抛头露面献技,从此身份一落千丈,又有哪家公子肯娶她?

    苏尚宫一笑转身而去,剩下春晓愕然在原地。锦帕绞弄在指尖,他们欺人太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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