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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章 斗金楼
    今年的春天来的格外早,早得雪还飘在半空没落地,熏熏暖风只是刮了一刮,就已经把满城锦绣吹得酥麻绵软,暖融融的提不起力气。

    落英川是弇水支流,弇水在中流城被一分为二,左右分流。左边是落英川,河道并不宽阔,水流平缓流淌向泗州。右边则是九曲川,与落英川迥然不同,河道十分曲折婉转,急涌暗流遍布河中,所以水流也是非常湍急,一路奔涌着泻向远处的唐州。

    此时正是冰雪初融,东风渐起的时节。落英川两岸花草蓬密,株株新芽早孕,蕴红含翠,春光正好。

    石离第一次来落英镇,对于景致如何并不十分关心。此时的他正站在岸边,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摊开来看了一眼,随后撕作碎片,随手扔进河中。

    “大叔,落英镇怎么走。”

    一青衣少女站在对岸,笑吟吟问道。

    石离抬头看了一眼,良久方回神,笑着施礼:“原来是云龄小姐。”

    “咦,你认得我?”

    “我与令尊沈骈多曾相会,见眉眼仿佛,更见清丽,所以猜了一下,没想到还真猜中了。”

    “原来是爹爹的朋友,那我得叫你一声叔叔了。要是有人问起,你可不要说在这里见过我哦。尤其是爹爹,肯定要骂我的。”

    石离嘿嘿笑道:“哪里哪里,我与令尊虽是旧识,也是很久未见了。又怎会告你的状。不知云龄小姐独自一人,是要去哪?”

    “这不快花朝了么,我去剪春堂看看,有没有什么新鲜物事。只是慌乱间迷了路,还请叔叔指路。”

    沈云龄略一欠身,忽觉一阵风吹过,抬头时,那人已越过流水,站到了自己面前。

    石离伸手一指,说道:“顺着流水继续向前,远远就能看见一排排屋舍,那便是落英镇了。”

    沈云龄不愧名宿爱女,见石离显露如此功夫也不吃惊,笑着施了一礼,沿着河去了。

    石离看着手中攥着的缠金香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落英镇。

    石离两只手紧紧缩在袖子里,压低了眉眼,尽量让自己在人群中淹没不见。透过遮得严实的头发,警惕地用余光打量周围行人。时近正午,街上人影开始渐渐疏落起来,个个变得行色匆忙,大抵都是赶着回家吃饭。一直走到老酎亭门前,也没人对这个瑟缩猥獕的中年人投上哪怕一眼。

    老酎亭,吕州最为知名的老字号,古朴雅致。尤以自酿的一涧春最是出名,更是难得的好酒。

    石离在老酎亭门口站住了片刻,伸手朝里面忙碌的伙计招了招手。伙计也算活泛,见他在外面招手,笑嘻嘻一路小跑过来。

    “早听说老酎亭是吕州闻名的老字号,尤其自酿的一涧春,一直只闻其名。你去取一坛来,千万不要弄奸,真假我自喝的出来。”

    伙计陪着笑脸回道:“客官想是外地来的,小店可是上百年的买卖,都是本分经营,短斤两都不曾有过,更别说以次充好了。”

    “那最好。”石离掏出一锭足两的银子,扔给伙计,“不用找了。快去取来,我还有急事不能耽搁太久。”

    小伙计露出为难的表情,在原地纠结了一会才笑着说:“客官可别打趣小的了,本店的酒不零卖。”

    石离愣了一下,明白过来小二话里意思。笑着又掏出一锭银子丢过去,这次肯定是只多不少了。

    小二接了银子,笑着去了。

    石离站在原地等着,眼睛却看向了对面那一座巍峨高厦。

    斗金楼。

    斗金楼,泗州最大的赌坊,满城朱紫皆是座上常客。他进来的目的只有一个,闹进去,压服曹绰。

    泗州有三王。曹绰急义,凌梧舟好斗,罗至清爱财。三人各有所长,争斗十余年,互有胜负。谁知曹绰这两年突然武功大进,短短一年时间,把凌罗二人相继斗杀。至此,落英镇便只剩下曹氏一门独大。勾栏博社,市坊漕运,都由他一人把持。

    泗州财货聚散周流,恒无定数,但无论多少,免不得从这斗金楼流过一遭。

    伙计拿着酒过来,见石离瞧得出神,料他手痒想去赌一把。嘿嘿笑道:“客人这是想去试试手气,中午时节人不甚多,可在小店歇歇脚,过个一两个时辰,人自然就多了。”

    石离看着小二,笑道:“赌钱,哪有赌命有意思?”

    伙计闻言失笑,解释道:“客人真会说笑,斗金楼可是州里最大的赌庄了。便是京城来的巨贾豪客,都时常来这里博财销金的,只不过这斗金楼向来只赌金银,不博人命。”

    石离接过伙计手里的一涧春饮尽,把那酒坛又递还伙计手里,从袖子里抽出两柄解骨短刀,在手里转了几圈,明晃晃的刀光闪的小二差点迷糊住眼睛。

    不等小二做出反应,石离把酒坛一抛,飞起一脚踢向斗金楼大门。

    “乖乖,竟然真个来赌命的。”

    伙计被他吓了一跳,抱着头匆匆跑回老酎亭,把门虚掩起来,透过门缝准备看热闹。

    斗金楼门口的两个守卫此时已经注意到了石离,在他抽刀的时候迅速做出反应,各执了兵刃向前,想要拦下他。谁知没走几步,便觉一股大力压到,两人好似断线风筝,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大门上。

    嘭!

    门碎。

    两人去势不止,穿过走道,连撞翻三张赌桌,直滚到深处,才被一只脚给踩住停下。

    曹绰抬起脚,不耐地踢开呻吟的守卫。看着走进来的石离。

    赌场只安静了一瞬,有人抬眼看了眼来人,转又看了看到正襟危坐的曹绰,又都低下头,专注道各自的赌局里。

    斗金楼是他曹绰的地盘,赌场闹事时而有之,没必要大惊小怪。更何况今日还是曹老板亲自坐镇,若然此时喧噪起来,那就是看他曹绰不起了。

    石离环视一周,自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居然没人惊惶乱走,倒叫他有些意外了。

    曹景促是曹绰义子,见有人闹事变得兴奋不已,迎着那人威胁道:“管你是谁,再前一步,废你一臂。”

    石离短刀挽了几个花,勾指甩出,直打向曹景促面门。曹景促不及反应,下意识挥刀去格。只听“叮”地一声脆响,两相交击,飞刀已被弹开,打了几个旋,重重钉在厅前匾额上。

    匾额上绣着四个鎏金大字:通显四方

    曹景促虽然弹开飞刀,只觉虎口酸麻,宝刀几乎抓握不住,心下不禁骇然。正欲挺刀再战,一只手从后伸出,搭在肩头,把他按住了。

    那只手猛地一按,曹景促知觉,立马缩足挺腰,把手的主人送了一程。曹绰借力飞起,拔出嵌在匾额里的短刀,飘然落地。

    “好刀。”

    石离见正主来了,立马摆开架子:“以此刀为注,这座楼以后跟我姓。”

    曹绰哈哈大笑,双手握住刀身,只听一声脆响,那柄短刀竟被他徒手折断。

    “一柄断刀,值几个钱?”

    座中赌客见状,不少人抬起头来,不住叫好,开始鼓噪气氛。更有的看向石离,想从他脸上寻出一丝退缩的神情,可惜此时的石离脸上依旧平静无波。

    曹绰的横练功夫名叫擒龙架,十分了得,黑镞口蓝家老爷子也曾亲口称许他“骨硬身轻,剥石裂金”这八个字,劲力催动时,即便刀剑加身,一点痕迹也不能留下,足见厉害。

    而眼前这个中年汉子身子单薄,单仗着刀兵之利就来挑事,大抵是寻错了门路。

    曹景促刚刚有些托大吃了亏,正是满心不甘,眼见来人出言不逊,怎么可能错过机会在义父面前露脸。

    “爹,让我会他。”

    曹绰把断刀扔到地上,看着曹景促说道:“等你哪天练到擒龙架第三层,再来替我出头不迟。”

    曹景促板着脸,恨恨退下。

    “这位兄台,说说来意,今天闹到这,老夫何处得罪了你。”

    “你是曹绰。”

    “不错。”

    “响龙堂三召不至,弄得我不禁添了几分好奇,既然君不就我,只要我来就君了。”

    “好家伙,你是余诏龙?”

    石离呵呵笑出声来:“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余公诸事繁杂,哪有功夫管小小的落英镇。”

    “是了,袖手飞刀,你是魑龙石离。哈哈哈,既要请我,余诏龙何不亲来,要是你栽在我手上,可不得心疼死他。”

    此话一出,早有知机赌客卷起赌资,从后门溜走。其他赌客见状,知道是来了硬茬,也顾不得许多,纷纷跟着逃离。不一会,原本热热闹闹的赌坊里只剩下曹氏父子与石离三人。

    “知道我来还笑得出,你倒也算条汉子。现在跪倒,或许我能饶你一命。”

    曹绰面色凝重,一字一顿道:“不要得意太早,只许你有跟脚,我便没有靠山么。”

    石离抬头看向房梁,高声叫道:“上面的朋友,既然来了,还不现身,打算藏到几时。”

    只听梁上一声悠长叹息,一人说道:“几年不见,没想到响龙堂还是恁的不要脸。仗着本事大,就到处欺凌无辜。”

    一矮胖汉子从梁上一纵而下,站到两人中间。

    曹绰此时得了助力,胆气立马壮了不少,厉声道:“石离,或许我一人斗你不过,现在加上抟云手裴讷,你还能讨得了好?”

    “我当为何你缕召不至,原来是早就投了与凤楼。你要知道,我响龙堂同与凤楼累世为敌。你投了沈骈门下,他日是何死法,可就由不得你了。”

    “哼!沈爷于我有恩,我自然向着与凤楼。倒是你们,处处挑弄是非,倾轧良善,怎不想想自己有没有个好结果。”

    裴讷道:“石兄,不若就此罢手,我也不以多欺少。落英镇在你我两方边界,就留着一片清静地方,省的日后时时碰面,终是不好。”

    “裴兄,我敢一人来,自然是有把握的。”石离冷笑着举起香囊,在裴讷眼前晃,“你先看看,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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