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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章 难题
    “天下第一,天下第一……”刁升斗吃吃笑着,像是听到了天底下顶可笑的事,“树生千尺,鸟雀是栖。山高百仞,仰观流云。高翔者不见众生,轻浮者从流飘荡,众生百态,各有其所。脱于世外,无有观照,反不得自己。我这山野小民都懂的道理,你们这些天骄魁首居然悟不透,让人耻笑。这浮华人世,真没有你们留恋的?”

    “先生高论。但人生于世,总不由自己。有些事不是悟不透,而是不敢去想的太明白。越到顶端,越需要坚持自己,若广纳良言,动摇根本,很容易踏向歧途,走火入魔。”

    “你这话倒也不假,所以自诩天才的人,才最容易发疯。还是做个常人自在,还能活的逍遥些。对了,下一个问题:“你们的行踪已经暴露,将作何打算?”

    刁升斗有此一问,还是怕姜谦豫招来太多高手,搅动武州城的太平。如果姜谦豫执意留在武州,那他只能知会楚承期,那时姜谦豫能不能活,他就管不了了。

    姜谦豫见刁升斗目光炯炯,直勾勾盯着自己。略一沉吟,说道:“姜某原本的打算,是一面隐居在濯泉山下,一面打听故交的消息。琢儿体弱,又刚没了娘亲,有些癔症。寻到故友,与她调养三五载,好歹痊愈了再说其他。不过目前我的那些个同侪好像不打算就此放过我,那这个计划只能暂缓了。至于先生所担忧的,姜某明白。三日之内,定给你一个满意的回答。”

    刁升斗嘿嘿一笑,有些得意:“就说嘛,和聪明人说话,省力气。不过我目前囊中羞涩,恐怕只能供你们吃些粗粝饮食了,难吃了些,但也不会饿着你们。”

    姜谦豫呵呵一笑:“我那马车顶上有个夹层,以先生的才智,定然不难发现。里面放了些金银细软。折算下来也得有十几万钱。先生若有需要,尽管取用。只要别太铺张,引人猜忌就好。”

    “哎呦我的娘亲,你还真是我的贵人,这等紧要事干嘛不早说来!”刁升斗一下失了先前风度,抄起吃饭的家伙一溜烟跑了出去。

    姜琢靠在父亲怀里,问道:“这位刁先生看着古怪,心肠倒是不错呢。”

    姜谦豫抚摸着姜琢脑瓜,满脸慈爱:“现在下定论还早,在你真正明白之前,待人接物都得留着一线。”

    姜琢懒得听他讲的大道理,索性往他怀里拱了一拱,轻轻摸着姜谦豫的伤口:“比在京城那回伤的轻些,你看已经结痂了呢。可惜娘亲没教我怎么包扎,不然好得更快呢。”

    “你还怪我吗。”

    “没有,我不怪你的。就算再来一次,你还是会舍了娘亲来救我,她不怪你,我怎么会怪你。我都明白的。”

    “好孩子,都是爹不好……”姜谦豫把她头捧起抱起,紧紧贴在脸上。眼中隐隐泛着泪光。

    中午时分,刁升斗来过一次,送了些米面蔬果,笑嘻嘻埋怨姜谦豫言语轻巧,那笔银钱实在太多,自己一人搬取太难。这几日得好好想个办法,把那钱财转运到安全地方,到时可能不方便过来,话一说完头也不回就走。

    姜谦豫看着满满一桌的食材,竟有些犯难,他少时富贵,后来又有妻子在内操持家务,自己那是从没有做过饭。

    此生最大的难题正摆在眼前,他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姜琢看出他的窘迫,撇着小嘴从床下跳下来,把食材拢了一拢,环臂抱起,颤巍巍去了厨房。姜谦豫挠挠头,忙提了米面跟过去。

    姜琢指挥着父亲,一通手忙脚乱,直到暮色四合,方才做出一桌饭菜。父女俩坐在院里的凉亭,一人只吃了一口,就都默默放下了筷子。看着满桌焦糊的饭菜,没有一点胃口。好在米饭夹生,但是锅巴却香,没奈何,父女俩一人抱着一块锅巴在那干嚼。

    “这锅巴做的真是不赖,一点也不夹生。不愧是我的琢儿,厨艺见长。”

    姜琢看着满满一盆的夹生饭,撇嘴带着几分倔强道:“往常看娘亲上灶,也是一样做法。”

    姜谦豫带着笑意,把姜琢脸上粘着的饭粒捏住塞到嘴里:“傻孩子,世间的道理大抵如此,看着容易,做起来都难的。就像往常教你习武,你不也是看过就道会了,不肯再用功。直到现在,还是连个毛贼都打不过。”

    “我不想学武,你平常打打杀杀的,不知留了多少伤疤,我不想过这样的日子,”姜琢仰头看着天上群星,怔怔出神,“多少回夜里,娘亲守在门口偷偷哭,我都听到的。”

    姜谦豫感慨不已,一把搂过姜琢,把手里半块锅巴塞进她手里。清了清嗓子正要说点什么大义之言,不料肚子里发出一串咕噜声,姜琢一脸嫌弃地推开他,撇下锅巴回房去了。

    姜谦豫捡起锅巴跟在后头,说道:“乖,待过了这关口,我就寻个下处住下,安安生生守着你过。”

    院子里引有山泉,父女俩趁着月色,匆匆洗漱一番,寻了干净的被褥,回房睡了。

    次日清早,姜谦豫靠着门睡得正酣,隐隐听到院中有人走动,间着些碗碟碰撞的声响。以为是姜琢早起又在做饭,忙起身想去劝阻,却见姜琢好好的躺在床上,睡得正香。透过门缝看时,却是那个算命的刁升斗在那收拾碗筷。有些汗颜,忙开门出去帮他收拾。

    “先生来得倒早,这些物什我俩一会收拾便行,不劳费心。”

    刁升斗一见他出来,一拍大腿叫起屈来:“哎呦我这是造的什么孽,怎么就攀扯上你们俩大爷来了,只一天就把小院糟蹋成这样。快快收拾了,可别叫人看出来。”

    姜谦豫诺诺相应,急寻了笤帚来扫地上散落的米粒。

    姜琢也被吵醒,睡眼惺忪,靠在门框上看着他俩。

    “小祖宗,你也来搭把手哇。那楚承期指不定几时就到了!抓些紧,莫连累了我。”

    姜谦豫手上一顿,问道:“你昨天不才说他三伏天才会过来?”

    刁升斗道:“我的爷,昨日巷子里打斗的事,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给传到武州城里了。现在的武州城里,妖魔鬼怪说什么的都有,闹得挺凶。楚承期那家伙自负得很,最不喜有人在他地界闹事,听到风声,只怕此时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姜谦豫深深吸了一口气,良久方道:“你与我说说那楚承期,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龙游新池,也需拜会地头蛇,你这人看着精明,到底是有多大的胆子,居然不打听打听就敢到这武州城来?”

    “事出匆忙,原本只想带着琢儿悄悄过去的,没想着会遇到寻仇的事,所以不曾想着去拜会。”

    刁升斗原来还想说些什么,见他笑嘻嘻的,一点不急。伸出去的手猛地甩下:“罢了!那楚承期号称武州第一剑客,早年声名不显,一直飘零在外学艺。后来说是寻到了名师,学得一身好本事。三十多岁的时候回来这武州。只数年光景,就把周遭山贼土匪打得四散,把这小小武州治成西南天府。但凡有人敢在这武州地界闹事,他都会亲自出手。这些年里,不知打杀多少。那些贼子,见着武州都得绕着道走。”

    “似你这般说来,那姓楚的是个好人,不像是不讲理的。如此也好办,只消如实与他说,我们只是借道路过,这样应该能行。”

    刁升斗撇了手上的抹布,走到姜谦豫身前,一脸的不可置信:“原来你是真个不知,那姓楚的最忌城里有人习武,原本城里有三四家武馆,都叫他屠了满门。你来武州城这几日,可曾见半个练武的人?会武的人但凡叫他抓着,不问缘由一并打死。你这一身武功,遇着他哪里还有活路?”

    “天下再大须大不过一个理字。能经营一州之地,我想他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不然也不可能把这武州市井管得如此繁华。”

    刁升斗皱眉道:“搁前几年,石鱼镇也没这般升平景象。这一切和楚承期关系不大,全仰着他那老好人儿子在管。不然要抽几成油水,谁又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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