囡囡被一脚踹飞出去,倒在地上没爬起来。
她习惯性地蜷缩起身体,用身体抵挡接下来的拳脚。
大爷家的两个哥哥姐姐一直对她看不顺眼,经常对她“关照有加”,她已经习惯了。
“今天不可以被弄伤脸。爹爹要回来,被爹爹看到,爹爹会心疼的。”
她抱着脑袋默不作声地忍着,宫怀楚踢了她几下便觉得没意思,停了下来。
他拽住囡囡的头发,把她拖起来跪在地上。
“你是不是还想着见四叔?”
囡囡猛地抬头,沉闷死寂的的眼里突然有了光,“爹爹在哪?你放开我,我要去见爹爹!”
她扑腾着手去打宫怀楚胳膊。但她一个六七岁模样的小丫头,哪是十三岁男孩的对手?
“你还敢还手了?”
宫怀楚拽着她的头发,往她身上狠狠一踹。
“你这个野杂种还敢叫四叔爹爹?你就是个没人要的孩子!被四叔捡来,还冠上我们宫家的姓攀附皇族?做梦!”
他拽起囡囡的头发,把她脑袋往地上狠狠一砸,鲜血便从额角流了出来。
他蹲下来,脸上露出了阴险的笑。
“呵呵,四叔……哦,不,你心心念念的爹爹,他不要你了!他今天吃了晚饭就走了呢,连你名字都没提。你就是个没人要的小杂种!”
囡囡撞破了脑袋,意识有些涣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留着泪摇着脑袋。
不会的,爹爹一定会来的!他答应过的!
“哥哥,轻点呀~”
宫玉姝步履袅袅地走进来,拉住宫怀楚的胳膊。
“不要下手打出外伤,她血可宝贝着呢。你打点内伤解解气就算了呗。她要是失血过多,爹娘责罚下来咱们可就没零嘴吃了。”
宫怀楚冷哼一声,松开手,厌恶地掏出手帕擦了擦手。
“要不是她血的宝贝,要留着她给爷爷制药,我早把她打死了!哪轮得到她和你争进太子妃的位置!”
他把手帕揉作一团砸在囡囡脸上。
“不知道你是哪里来的贱种,敢恬不知耻地姓宫,看到你我就来气!”
宫怀楚对着囡囡的肚子又是两脚。
“行了哥哥,和她置气做什么?”
宫玉姝嘴上是这么说,但是在宫怀楚动手的时候,她也没拦着,只是在一旁看戏似的站着。
“四叔常年在外,四房也没个夫人主持大局打点关系,她哪是我们大房的对手?只要划花了她的脸,谎称是她自个儿摔得不就得了?哥哥,你又何必和一个沙包置气,气坏了自己多不划算。”
宫怀楚又气得踹了地上的人一脚。
“我就是看她不顺眼!你瞧她那唯唯诺诺的样子,看着就让人生厌。你那有没有什么痒痒丸,我给她喂两颗,让她自己抓破相了更好!”
“我哪有那玩意?不过我昨天倒是刚试做了样好东西”
宫玉姝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两句,换来宫怀楚一阵阴邪的笑。
“这东西不错。我倒是有个好主意,嘿嘿……”
囡囡倒在地上,脑子晕晕乎乎的,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只知道后来他们给自己喂了颗药就离开了。
鲜血漫进了她的眼眶,世界被尽数染红。
囡囡的脑海里又冒出熟悉的愤怒声:“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们!”
那是她身体里的一个大姐姐,总是在她被欺负的时候出来替她挨打。
“不可以,爹爹说不能做坏孩子。”
脑海里的声音辩驳道:“他们打人,他们就是坏人。杀他们不算做坏事,那是惩恶扬善。”
“不可以……爹爹……爹爹说不能以恶治恶。”
“呵!”脑海里那个声音冷笑一声“爹爹早就不要我们了!他明明知道我们身体异常,一点也长不大,但还是把我们送来了。难道我们不是他送来讨好老爷子的筹码吗?要不是我们这个女儿出现,老爷子会轻易放爹爹离开宫家?”
“不,爹爹不会的。爹爹……”
囡囡一边哭一边晃着脑袋,像是在拒绝,又像是在卑微地乞求着某种微乎其微的希望。
脑海里的声音沉默了很久,扔出一句:“那大房怎么知道我们的血可以延年益寿?”
囡囡听到这句,脑海里像是有什么爆开。
她又想到了那年除夕,爹爹抱着她坐在山上,看着天上的星星,看着镇上绚烂的烟火,轻声问她:“囡囡,爹爹带你回家过元宵好不好?”
都是……骗人的吗,爹爹?
“嘭……”
她躺在冰冷的地上,看见一束光升上云霄,又在半空中炸开,化作点点细碎的星辰落下来。
“爹爹……”
她喃喃地喊着,又像回到了那年除夕,回到了那个温暖怀抱。
她闭上眼睛,不愿再从那样美好的梦境中醒来。
“嘭……”
一束烟火再次升起,囡囡猛然间睁开眼睛。
她的眼里已没了那些脆弱和眷恋,留下的只有冰冷的寒意。
她撑起身体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到门边推开门,虚弱地靠在门框上,看着烟花在空中盛放然后坠落。
“既然不把我当宫家人,那我似乎也没必要手下留情。”
她的嘴角泛出一丝冷笑,低下头看着摊开的小手掌。
她很清楚自己叫宫敛,是这具身体里的另一个人。在囡囡被打的那一天,她就诞生了。
很多时候真正被打的不是囡囡,而是她。
若不是今天囡囡非常想见那位名义上的爹爹,一直压着她不让她出来,她早该在被踹的第一脚就出来顶替的。
不过这样也好。这么一闹,囡囡不愿再出来掌控身体。这副身体算是彻底交给她了。
宫敛翻翻自己惨白的小手,笑了笑。
她早就看那两兄妹不顺眼了。若不是顾着身体的安危,怕囡囡被报复,她应该已经把那两个人的眼珠子挖出来喂狗了。
如今被折腾了一年多,身体大不如从前,那两兄妹却一直在成长,要从肉体上报复他们不现实。
折腾他们两的事,看来还得从长计议。
夜里的风有些凉,这具身体虚,受不得风吹。宫敛转身想关门睡觉,突然听到背后的脚步声。
她思考片刻,佯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之后才转身。
“如果此刻囡囡控制身体,她一定也会是这副表情。”宫敛这么想着,对假装自己是小白兔这件事没有丝毫内疚。
冷清的月光照在院子里,他依稀看清了来人。
那人看起来十五六的模样,带着玉冠,一身白衣,走路有些晃,像是喝多了酒。
宫敛没见过他,囡囡也没见过。
从年龄推断,这人不是六叔就是二房的大公子。
六叔性情乖张,和大房的人向来不和。不可能跑到这里来。
而二房大公子由老爷子亲自教导,很少来院里走动。
今日中秋,他们应该在前厅和大伙一起才是,不该出现在这。难到是外人?
“你是谁?”宫敛躲到门后,两手趴着门沿,只露出一个脑袋,怯怯地问他。
那人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宫敛。
他的眉眼与爹爹有几分相似。看着他那双眼睛,宫敛总觉有些心慌,像是能随时撕开她伪装似的。
宫敛反思了一下自己的行为,觉得自己好像假装得过于胆小了。
囡囡或许不会这么做。
或许她会直接跑到屋里躲起来,亦或者待在原地等他过来。总之不会将害怕表现得这么明目张胆就是了。
“囡囡,你就是囡囡吗?”他冷清的脸上突然扬起笑意,向她招招手。“过来,小丫头。”
宫敛躲在门后不敢动。
她总觉得这个人像爹爹说的人牙子,会把她拐去奇怪的地方。
宫家里就没一个好人,谁知道他会干些什么!
见她不肯动,那人又迈开步子,步履轻浮地走向她。
“你是谁?”宫敛下意识地把脑袋往门后缩缩,只露出一双警惕的眼睛盯着他。
“我是不是吓到你了?”他笑起来,一屁股坐在门槛上,面朝朝着屋外,留给她一个疲惫又孤独的背影。
“四叔说你怕生,不能吓着你,我就坐这吧。”
他倚住门框没再说话,好像陷入了沉思。
宫敛已经猜到他是谁了。宫家二房的大公子宫怀玉,同辈中排行老三。
二房老爷和爹爹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两边走得亲。爹爹年少的时还亲自照顾过自家两个小侄子小侄女。
“是爹爹让你来的?”宫敛问他。
他靠在门框上没有说话。
宫敛有些不解。小心地走近他,却发觉他睡着了。
他身上有淡淡的酒味,大约是醉了。
宫怀玉在宫家是个重要的人物,家主尤其器重他,一直把他带在身边亲自教导。
在怀字辈中,只有宫怀玉有这个殊荣。
他是条好大腿,抱住不能撒手!今后靠着他扳倒大房也未尝不可。
宫敛怕这条大腿冻着,就从屋里抱了薄被给他盖上。自己则在门槛的另一侧坐下,两手撑着下巴抬头看着夜空,等他醒来。
今日中秋,月亮比以往圆,也比以往亮,连周围的星星都看起来黯淡了不少。
曾经爹爹抱着囡囡看星星,给她牛郎织女的故事。
爹爹说朝中还有个监天司,每天都会夜观天象。
他说那里的人能窥破天机。
囡囡问什么是天机?
爹爹说,那是命。人的命,朝廷的命,上天早已定好。就像半路捡到她,也是一种命。
囡囡是信命的,就像她无条件相信爹爹一样。
所以她屈服了,顺从了所谓的命。
可她是宫敛,不是囡囡。若命要她死,她为什么要听命?!
她是为了活下去才出现的,她要保护囡囡,和囡囡一起活着,不管用什么方法!
“阿嚏!”
宫敛突然打了个喷嚏。
夜深了,有些凉,被子盖在宫怀玉身上,她也不好意凑过去扯被子,只得去屋里找件秋衣披着,回来继续坐在门槛上等他醒来。
宫怀玉睡得浅,被她一个喷嚏迷迷糊糊地吵醒了。
他睁开眼睛,脑袋还有些隐隐作痛。
刚刚在饭桌上他被灌了酒,若不是先前在花园里吐了一场,恐怕还走不到这。
四叔今天有急事,临走前特意托付他让他来看看囡囡。
既是四叔亲自嘱咐,他纵使不情愿也是要装样子来看一趟。
宫怀玉靠着门框,余光不经意地扫到自己肩上的薄被,心里一暖。
这个小丫头果然很贴心。
不过她看起来好像有心事,一个人坐在门槛上望天。
明明还是那么小一个小不点,身上却有不符年纪的冷清与孤寂,像个披着童颜的小妖精。
宫怀玉被自己这个想法逗乐了。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醉得不清,竟想到了耀魔鬼怪。
他带着半分醉意,问:“小妖精,你受伤了?还是贪玩弄花了脸?”
宫敛下意识地转头看他,正巧对上他朦胧含笑的眸子。
宫敛一时心惊。
糟了,又忘记装成囡囡的样子了!
“果然……”宫怀玉没有再说下去,带着笑意又迷迷糊糊睡着了。
“怀玉哥哥?”
宫敛走到他身边推了推他,没有反应。
“哥哥,在这睡觉会着凉的!你要睡的话,我把床借给你啊。”
***
原文到这里就结束了。
下面有不少读者问作者后续,怎么不写了?于是作者在最后的作者留言板块又补上了一段。
岚叔看了我写的开头问我,“你喜欢他?”
他总是爱吃这种莫名其妙的醋。
我笑着跟他说,“这个角色是按着你的性子编的。怎么样,喜欢吗?我觉得他应该很像你。”
岚叔先是一愣,然后又抱住我一下一下地拍着我的背。
我想他是后悔让我想起过去的事了。
我的过去没有一个叫楚怀玉少年护我爱我。过去没有,现在没有,以后或许也不会再有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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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染的小说里是这么写的,但游戏里的时间线确是小囡囡刚进宫家,第一天就遇到了张扬跋扈的六叔。
“爹爹”让六弟帮他照顾小囡囡。于是故事就在一段吵吵闹闹中开始了……
沐谨玩了大半个小时,完全就是一路团宠碾压式剧情。谁要是敢欺负主角,就等着被哥哥们打脸吧!
这样的走向跟原小说完全不同。他甚至一度怀疑原小说是不是为虐而虐故意写成这样鬼样子。
他说:“如果这就是你所谓的游戏治愈自我,我不是很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