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染尽纽加纳,层层划分的巨大缓坡上接连亮起了灯火,宛如插了蜡烛的巧克力蛋糕。
小巷里,少女打开小瓶子捏着鼻子抿了一口,随后软绵绵地靠在墙上倒了下去。
几秒后,她再次睁开双眼,看见空无一物的手心,从怀里掏出日记本,就着街边煤油灯的一点余光看了一阵,随后合上书页,拍了拍裙子朝外面走去。
万事俱备,要如何出去?
爱蜜亚盯着街道上巡逻的士兵,有些紧张。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感觉巡逻的人较昨天来说似乎多了一些。
这个时间段,如果黑衣人交涉顺利,行动迅速的话,肯定已经潜伏在纽加纳城内了。
既然如此,那么现在这些士兵的手里,到底有没有一张画着自己肖像的通缉令?
威廉姆斯公爵的态度是个谜,爱蜜亚不敢赌。
于是她来到最近的衣帽店,买了一顶毛线帽子,躲在角落,把自己的长发窝进帽子里去。
她的身高很矮,在这个前提下藏住了头发,说不定会让人误以为是面容清秀的小男孩。
随后她还挑了一条看上去很暖和的白色羊毛围巾,并且没有戴在自己的脖子上,而是拿在手里,还边走边往小麻袋里塞着些什么。
一阵大风吹过,带着烟和煤的气息,还有山的味道,爱蜜亚塞好发丝后抬头一看,博鲁群山像一尊尊黑色的巨人般伫立在纽加纳的一旁,守护在城市的东面,点点光亮在半山腰处飞快的移动,那是火车头的车灯。
“火车。”
爱蜜亚喃喃自语,这些运送矿石和石油的载货火车来来往往,不分昼夜地驰骋于铁道之上,为纽加纳这颗位于北奎克大陆大西南的工业心脏不断地输送着新鲜的血液。
那或许就是她能以最快速度离开这座城市的交通工具。
我应该去火车站吗?
爱蜜亚皱着眉头想了想。
不对,火车站有卫兵的哨卡,也会很容易成为那些黑衣人重点照顾的对象。
这些货运火车虽然和客运火车共用铁轨,也会经停火车站,但这轨道也连通了纽加纳东部的工业区,它们会在离开火车站以后紧接着在那停滞一段时间,毕竟直接在工业区里卸货比起在火车站卸货后再用卡车走公路运输要方便不少。
那片地区不允许闲杂人等靠近,来来往往的都是工人和运送私货的炼金术师,也许那里会成为黑衣人封锁的盲区。
只是,如何潜入进去,并且逃过这么多人的眼睛,溜到火车上,这就是个问题了。
爱蜜亚走了半里,只觉得挎着麻绳的那边肩膀酸的要死。
好沉,高材玉那家伙,到底买的是什么鬼书?
爱蜜亚垂着脑袋,把下巴埋在灰色的衣领中,快步行走在街道上,远远地绕过她所能看到的一切卫兵。
她并没有直接前往工业区,而是先去了一趟安玛丽教堂。
埃米莉似乎不在。
她松了一口气,随后叫住一位看上去慈眉善目的修士,把那白色的羊毛围巾递给了他。
“先生麻烦你帮我个忙吧,可以替我把这个交给埃米莉女士吗?”
男修士一愣,随后向她微笑,“好的,如何称呼您?”
“我是埃米莉的好友,就这么说,替我感谢她吧,我有事必须要走了。围巾里还有些易碎的小东西,那是我送给她的礼物,我想给她一个秘密的惊喜,希望她能在周围没人的时候自己打开看看。”
“我明白了,很漂亮的毛巾,我一定会完整转达你的意思。”
男修士小心翼翼地拖过那沓围巾,有些沉重,里面果然包着些东西。
他的五指捏在一块,点了点自己的额头:“真挚的友谊像水晶一样纯洁可贵,愿主保佑你路途顺利,善良的孩子。”
爱蜜亚舒了一口气,这些她的印象里,这些底层教徒不像上面的神职人员,人品都不错,承诺的事情一般也能做到,不必担心私吞这种可能性。
只不过……这样一来我的兜里就剩二十九个弗隆五个苏尔了。
爱蜜亚最后瞥了一眼围巾,包裹的小麻袋里是足足四枚波拿巴金币,还有一张小纸条。
这也算是给埃米莉一个告别,以及……一个微不足道的抱歉吧……
那个寒冷的雨夜,埃米莉的挚友,爱蜜亚·婓洛嘉的仆人,可爱的索菲小姐,其实已经葬身于那场吞噬整个山庄的大火中,除了她和黑衣人,没人从那活着出来。
她没脸,也没胆子去和埃米莉当面说清这件事。
即使她知道埃米莉那姑娘肯定会说这完全不是她的责任。
但她就是做不到……索菲就眼睁睁死在自己的面前,“这与爱蜜亚”无关这句话可以由任何人说出来,但唯独她自己说不出口。
爱蜜亚朝着男修士点头微笑:“感谢您的帮助,我也祝福埃米莉以及像您这样善良的人能拥有一个更加幸福的未来。”
死了的也要祝福吗?
她又想起费尔南不甘的死相,心中苦笑。
她离开安玛丽教堂,朝着工业区又走了两里路。
那些大烟囱越来越近了,路灯也越来越少,街道明显变得死气沉沉,贴在墙上过期的戒严令摇摇欲坠,终于,一阵大风吹过,它飘落在地上,白纸和泥土一起打滚。
这片地区基本没人居住,旁边就是炼铁的厂房。
爱蜜亚把手插在兜里,缩着脑袋,看起来和一些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一样,背靠斑驳肮脏的墙壁,站在昏黄的煤油灯下打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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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的目光却始终抬起,眼珠子凝视着那生锈的铁门。
不一阵,她的身边陆陆续续来了很多工人。
他们大多身披一件肮脏的长袖外套,里面穿着朴素的衬衫或者背心,体型瘦削,但并不缺少肌肉,他们来到这里后,要么站着闲聊,要么打着哈哈,要么和爱蜜亚一样靠着墙站着,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嘿,你不会也是来上夜班的吧?”站在一旁吹了一阵凉风的高瘦工人发现了这个小不点,于是冲她搭话道。
高瘦工人又叫了爱蜜亚一声,下意识用的是“男孩”的词汇,因为爱蜜亚低着脑袋,再加上这里光线昏暗,也没人看得清她的脸。
“我是卸货的。”爱蜜亚沉着嗓子,言简意赅,不希望让人听出自己女性的声线。
“这样啊。”高瘦工人见这小屁孩不怎么愿意搭理自己的样子,于是便只好停止了继续闲聊的意图。
一些发育状况好的男孩子恐怕十岁就有爱蜜亚这么高了,在加上爱蜜亚的声线柔和,这位工人还真就把她当成了十岁到十三岁的男孩子,可他们并不会对这样小的孩子出现在这里而感到任何的奇怪或者惊讶。
这已经不算小了。
弗朗兹没有成人和儿童的区别,只有能干活儿和不能干活儿的区别,成人礼是贵族的仪式,只要身体基本成熟了以后,年龄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就是个意义不大的数字。
“哎,什么时候能抽到上早班的签呢?”
有人在抱怨。
这些都是夜班的工人,只被允许在晚上工作,生活作息也痛苦地被迫调整为白天休息晚上干活儿。
他们也不想,这座城市的工人,大家都是这样,四个月抽一次签,决定上下班的时间,老板说了,人人机会平等,只能怪自己运气差。
老板还说了,纽加纳的工人太多了,一整个晚上放着机器不转是一种可耻的浪费,资源必须得到充分合理的利用,这差不多就是他们要分成两拨人两班倒的原因。
铁门哐当当地拉开了,另一大波工人站在门后面。
换班的时候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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