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宫望了望周围, 心中已有不好的预感。
他的脸色虽未曾变, 可眼底却依旧带着几分惊惧, 他并不害怕死,可眼前的场面, 却明显的带着羞辱的意思。
这位曹公嫡女从不掩饰她对兖州士族的恶意,难道说,如今她已经决定, 要对他下手了么?
想到这里, 陈宫心底一片悲凉。
他恶狠狠的看着阿婉,想着无论如何,也要在临死之前, 斥责一下这位曹公嫡女, 擅自弄权, 简直为天下人不齿。
许是陈宫的眼神太过明目张胆, 周围的人渐渐发觉了他的不对劲。
“老实点。”走在他身后的女兵突然抬脚对着他的小腿踹了一脚。
“你!”陈宫踉跄了一下, 回头恶狠狠的看向女兵。
“看着我作甚, 你这通敌卖主公的叛徒,居然还有脸用这种眼神看着大娘子, 还是士族呢, 真丢士族的脸。”那女兵入军前就是有名的泼辣性子。
她的夫君便是因为在士族家田地里种地, 最后却被士族小公子逼着下河捞剑溺水而亡。
她对士族之人, 本就痛恨。
“无知妇人, 莫要胡说。”陈宫咬着后槽牙, 憋着口气的说道。
那女兵闻言后, 只是冷讽的嗤笑一声。
陈宫此时就想那被缠绕在蛛丝里的蛾子,不停的扑闪着翅膀,却无力飞出这一片禁锢之地。
他跟着女兵的脚步往前走,最终,腿弯被踹了两脚,狼狈的‘噗通’一声,双膝跪倒在地,而他的面前不远处,是阿婉坐着的主帅的胡凳。
“请各位先生来观礼。”阿婉吩咐曹妩道。
“是。”曹妩恭敬的退下。
不一会儿,先是一个娇俏的女子从后方的帐篷里走了出来,她体态婀娜,走的每一步都仿佛丈量过的一般,裙摆随着步伐轻轻摇曳,如同一朵美丽的云朵从远方飘来。
这是一个明显的士族教养长大的女子,一举一动都透着雅致,与郭曹氏那种粗鲁的女人,完全是两种人。
只是……这个女子在出现的第一时间,却宛如乳燕投林一般的朝着阿婉飘去。
然后盈盈拜倒:“师祖。”
“小伏氏,坐到我身边来。”阿婉伸手指了指她身侧不远处,小了一号的胡凳。
“是,师祖。”
小伏氏起身后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了下来,然后暗暗的吁了口气。
跟在她身后的德伯先生则是坐在她身后的一张胡凳上,将自己摆在了护卫的位置上。
陈宫几乎绝望的看着这位士族小娘子对郭曹氏的恭敬,还有那代表臣服的一跪,士族的灵魂是高贵的,他们的脊梁骨堪比最坚硬的岩石,他们可以死,却绝对不能折断。
小伏氏坐下后,阿婉淡淡的与陈宫对视一眼。
眼里满是默然。
紧跟着后面走出来的,乃是曹操手下的几大谋士,他们有士族出身,亦有寒门出身。
他们的表情如出一辙的凝重,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了下来,仆从为他们倒了茶水,他们却没有丝毫的心情品茶。
再来,便是兖州的士族们。
有好几个,他们身后带着佩戴着刀剑的部曲。
另外,还有一些陌生的,却明显的穿戴上更倾向于士族的男子,他们身后也跟着随扈,只是却十分贴心的并没有佩戴刀剑,此刻,兖州众凝重的模样,令人看了只觉得可笑。
等所有人落座,阿婉才一挥手。
四面八方传来轰鸣的声音。
陈宫不敢回头,因为他已经意识到了阿婉准备做什么了。
只见原本只有一些巡逻兵和那些士族的座位后面,走出来无数的将士,他们身穿铠甲,有人手上拿着长矛,有人背着弓箭,有人抓着盾牌,他们将这一片地方围困起来,默默无言的看着跪在最中央的那个男子。
他们有些人甚至都不知道这个人到底犯了什么罪。
于是阿婉站起来,手中拎着青龙白玉索,她走到陈宫的面前,用鞭子挑起陈宫的下巴。
“陈先生对我今日安排可还满意?”
“呸!”陈宫恶狠狠的对着阿婉啐了一声。
他咬着牙根,挺直着背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若是想要羞辱于我,却是无用,便是被你杀死,我也能自述一句无愧于天地,无愧于心。”
“好一个无愧于天地,无愧于心。”
阿婉狠狠的用鞭子将陈宫下颚推开,她站直身子,居高临下的凝视着他。
眼中却透着厌恶:“那你回答我几个问题可好?”
“你当问便是。”
陈宫觉得自己倒要看看,这位曹大娘子能问出些什么来。
“当初你自荐为曹公座下官员,曹公可曾轻慢于你?”
“未曾,曹公带我赤忱,甚至与我抵足而眠,谈论要事。”
“后济北相鲍信求援至东郡,曹公是否有避战之心而弃济北百姓而不顾?”
“未曾,曹公亲自率军前往济北,途中有疾也带兵征伐黄巾军。”
“你自请为特使为曹公前往兖州刺史部,举荐曹公为兖州牧原因为何?”
“曹公沿途掩埋百姓尸骨,树立石碑,纂刻百姓名讳碑铭,我观其善待百姓,方才主动开口为其谋求兖州牧。”
“曹公前往青州营救北海相孔氏后人时,陈留袁公来犯,我率兵前往陈留退袁,你既不喜女子插手政务,为何当时不阻止曹公提议?”
阿婉的问话一句比一句咄咄逼人。
陈宫也渐渐意识到了不对之处,他的额头开始渗透冷汗,脸色开始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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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所言所语间,无一句曹操的坏话。
用他双目所观其言行,竟觉曹操此人乃是极好的主公,可他……却背叛了这样的人。
“陈先生,你乃士族出身,我想你也不屑于玩弄心机,你说的话由心而发,我等都是看在眼里的。”阿婉声音轻柔却暗含威胁的说道。
“当……当时。”陈宫暗暗吸了口气:“当时乃多事之秋,北海黄巾军欺骗青州百姓逾百万,平定黄巾后,青州官员并未出现对这部分百姓做出处理,曹公忧心不已,直到将这部分百姓安定下来后,才从青州返回兖州,那段时日,实在是无暇分心陈留之事。”
“于是!你这位得用之心腹,便眼不见心不烦的默认了我领兵之事,对与不对?”
陈宫沉痛的闭上双眼。
颤抖着声音:“是。”
这一个字,比之前所有的回答都要让他备受打击,那挺直的如岩石一般坚硬的背脊,终究颓然了几分。
“如此,不若你来告知于我,那边让辱骂曹公数年之久,为何我在陈留时不亲手斩杀他,而要等到现在,才要杀了他呢?”
阿婉张开手,语气透着凉薄:“我秦岭之人,若真想杀了一人,便不会避而不认。”
“可你,却因为边让之死而迁怒曹公,暗中与陈留张邈还有窃居豫州汝南的吕布勾结,想要趁曹公收复泰山郡时从背后夹击,引入吕布占取昌邑,是你,无视兖州数百万百姓的生死,而要将好不容易恢复平静生活的兖州百姓拖入战火之中;是你,因一己之私而陷兖州士族于不义,因你背叛而让兖州士族不得重用。”
阿婉猛地伸出手指,指着陈宫语气严厉而激动的斥责道。
“陈宫,你乃兖州之罪人。”
陈宫的呼吸猛地急促起来,他颤抖着下唇,不敢置信的看着阿婉。
“不——我不是!”他坚决不能承认这强加在他背脊上的罪名。
他想说,曹操本就对兖州士族充满忌惮,就算他不背叛,那些兖州士族也不会受曹公重用。
他想说,他不是因为边让之死便对曹操充满偏见,只是因为曹操残暴,哪怕他如今掩饰的再好,当初在颍川平定流民时也落了个万人斩的恶名。
他想说,曹操小人,表里不一,对外装作慈善好人,内心却黑了心肝,只因一个猜忌,便将收留他的一家全数杀害。
可他此刻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因为他已经看见了。
看见那些兖州士族在阿婉的挑唆下,对他露出了凶狠的表情。
他们已经信了,因为他陈宫的背叛,而导致兖州士族不被重用。
“哈哈……哈哈哈……”
陈宫突然仰头,对天大笑起来。
然后猛地止住,目光徒然狠狠的瞪着阿婉:“好,如今我身体虽然死了,可魂魄长存,我倒要看看,在我死后,曹公到底是怎样重用兖州士族的。”
阿婉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有丝毫的动容。
“既如此,你便看着吧。”
阿婉的话,宛如一个信号,一个将要重用兖州士族的信号,让在场的兖州士族脸色顿时和缓了许多。
可另外一部分人,脸色却突然一变,多了几分凝重来。
那些人便是被阿婉邀请而远道而来的徐州的士族豪门,他们一个个的抿直了唇线,看向那些兖州士族的眼神顿时不再友好。
与兖州士族这些梦想家比起来,徐州士族豪门无疑是实干家。
从他们对陶谦失望,转而暗地里联络,对曹操大开方便之门就可以看得出来,这群人本事大的同时,胆子更加大,只要威胁了他们的利益,他们连庇佑他们的陶谦都能毫不留情的出卖。
阿婉之所以将他们邀请来,目的就是要杀鸡儆猴。
背叛?杀!
自持身份不服管教?杀!
还有一个目的,便是给他们一些危机感,让他们知道,曹操可不是陶谦,曹操背后还站着一个兖州呢,让他们在做事之前掂量一下自己。
仿佛在他们的脖颈上套上枷锁。
阿婉满足的看着两地士族的脸色,勾了勾唇。
抡起青龙白玉索,狠狠的对着地面一甩:“啪!”
“行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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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领袖被精神debuff强烈攻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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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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