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番外后来(1)
冬日的阳光懒洋洋,晒得本来冷硬的风也仿佛有了丝温柔的味道。难得的晴天,我领着府里上上下下一众人打扫卫生、贴年画、写春联、剪窗花、挂灯笼,忙得不亦乐乎。眼看着屋里屋内焕然一新,我抹了抹头上的汗,,舒了口气。
“福晋,爷的书房不让人随便进,东西奴才们也不敢瞎动,您看是不是等爷回来再说?”小杏儿过来请示道。
我想了想,既然都干了就干到底,索性就自己过去。天申的书房我并不常来,宽敞的两进房间,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摆设。我叫人拿了养了多日的兰花过来,四处打量,发现竟然多一处地方都没有,我皱皱眉,干脆,放书架上。
差人拿了凳子,我自己晃晃悠悠地站了上去,还没接过兰花,便听有人在后面大喝一声:“花怎么那么难看?”我一惊,脚下一崴,差点摔了下来,回头怒目而视,果然见天申笑眯眯地斜倚在门口,抱着胳膊看我。我跳下地来,走过去一拳打在他身上,扭头便走。天申却伸出胳膊拦住我笑道:“傻媳妇,咱非要自己亲自干吗?这府里奴才可拿着你相公的月钱呢。”
“还不是你毛病多,不是不让别人碰吗?”我撇嘴,天申搂住我挑眉道:“门口的春联咱们房外的灯笼我也不许别人碰?”
“过年你便是等着自己吃吃喝喝不成?咱们家里当然要自己干。”我挣开了他的怀抱。天申伸手指了指我的袖口,我才发现上面不知何时有了一块污迹,他摇头道:“不就是过个年,至于吗。”
“年就是给人过的,你背手在一旁看着,那就不过是别人的热闹。”我正了正脸色,又冲他眨了眨眼睛:“我说爷,咱们里里外外也要十多副春联,您看着做几个对子,润润笔?”天申耸了耸肩,转身就想溜,我一把抓住他瞪着眼睛,他无奈的看着我叹道:“你家爷今儿回来早就是为了逃开那什么笔墨,你……”我不等他说完,就拉他来到桌旁。
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写完也已是傍晚,我又拉着一脸不情愿的天申一幅幅贴了上去,回到屋里他就直嚷嚷着累,我一屁股坐到他旁边嗔道:“我干了一天都没说什么,你这天天跑马的倒嫌累!。”天申无奈地看着,我学着他的样子耸了耸肩,他却学了我平日里撅嘴的样子,我憋了一会,终于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天申掐了掐我的脸道:“哎,有个傻媳妇还真挺不错。”
我收了笑容,正色问:“天申,你这几天怎么了?日日逃了功课出来?”天申摇摇头满不在乎地说:“宫里最近事情多,我觉着烦,不想和他们掺和。”
天申从未和我谈过朝里的事,今日虽是轻描淡写,也让我止不住的担心。我想问清楚,想了想却还是转了话题:“说是最近熹妃娘娘身子不大好,我明儿进宫去问安你说成吗?”
“行,正好我去多了也不方便。”天申伸手捶了捶肩,打了个哈气,“困了,咱们睡。”
永寿宫门前有些清冷,我心中奇怪,迎出来的管事嬷嬷已经解释道:“我们娘娘最近身子不爽,说是见着人烦,我们也不敢多遣人手。”我点点头,心中更是疑惑,不由得问:“你们娘娘这到底是怎么了?”
“不碍的,娘娘每入冬季身子总是有些不好,不过是今年重了些,太医说是虚火上升,静静养些日子便好。”那嬷嬷笑答,“皇上对这事情上心得很,四阿哥也每日里有了空就盯在这里,福晋没什么可担心。”
说着便走入内房,远远便望见衡姨半倚在塌上,头发只草草绾在脑后,脸色有些苍白。元寿站在塌前,手里端着药碗,弯下身子柔声道:“额娘,该喝药了。”衡姨却是动也未动,眼睛只是看着手里的书。我觉得有些不妥,只是已经走进去也不好退出去了,只得硬着头皮过去请安。
“荻儿,你最近许久不来,在忙什么?”衡姨见了我却是一脸惊喜,指了指塌边说,“过来坐。”
我看了看元寿,有些尴尬的坐了过去。衡姨拉着我的手问长问短,我偷眼看元寿,他一动不动站在一旁,看着我们,脸上笑得勉强。
“最近天黑得早,你也别耽误了,早些回去吧。”和衡姨絮絮说了会,她拍了拍我的手笑说。我起身行礼,衡姨看了眼元寿,冷声道:“你也回。”
我和元寿一同出门,走到外间,他突然身子朝里直挺挺地跪下,我一惊之下忍不住问道:“四哥,你这是……”元寿紧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旁边站着的小宫女看着我一脸的尴尬,我愣了愣,转身进屋。
衡姨还倚在塌前看书,我走过去小心翼翼得说:“衡姨,四哥他在外面跪着呢。”衡姨放下书,蹙着眉头看向外面,随即深深叹了口气,脸上尽是疲惫。我福了福身子,准备出去,却听衡姨轻声说道:“叫他进来。”元寿低着头进屋,我看看衡姨,她并没有叫我出去的意思,只有退到一旁。
“额娘,儿子让您失望了。”元寿看也没看我,走到塌前说道。
衡姨摇了摇头,抬头望着元寿幽幽道:“你从小到大,何曾让我有过一丝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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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娘,您骂我打我怎样都行,可您这样让儿子不知如何是好了。”元寿眼中一闪。
“你有什么错,干的漂亮。”衡姨哼了一声,“干净利落当机立断。干大事的人,哪里顾得上什么兄弟情分,更不用提旁人的生死。”
元寿答不出话,只得跪了下去。衡姨看看他,轻叹一口说,“你还是我儿子,你跪着我不心疼吗?你这是逼我呢?”
“额娘,我说不过您,您知道我绝不是这个意思。”元寿急忙解释道。
“元寿,如果是旁的人做这些事我不过一笑而过。你皇阿玛从不曾是心慈的人,额娘在这宫里见的也不少了……只是,你是我儿子。”衡姨摇了摇头,“行了,你去吧,总归是我生的我养的,还能怪你一辈子不成?只是这阵就别过来了。”
元寿似是松了口气,站起身子,想再说话却生生忍了下去。衡姨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轻飘飘地说道:“早晚是你的,你怕什么、防什么?这么沉不住气干什么?”
看着元寿走出去,我心中千头万绪。衡姨脸色却是缓和了很多,冲我笑道:“荻丫头,让你看笑话了。”
“衡姨,不是……熹妃娘娘。”我慌乱说道。衡姨笑笑,招手让我过去,我依言坐下,她看了看我说:“荻儿,当初皇上是要把你指给四阿哥的,是我拦着,不然该是你叫我一声额娘。”
“是荻儿没有这个福气。”我低下头说。
“你这么说把天申摆在哪里?”衡姨摇头问。我大窘,抬头正对上衡姨亮晶晶的眼睛。她微微一笑,和颜说:“是元寿没这个福气。”
“衡姨,四哥他如何惹您生气了?”我不由得问道。
“他没惹我,是我自己非要生气。”衡姨自嘲般笑笑,“在这种地方呆多少年,有些东西却还是看不惯。别人也罢了,看着自己儿子做自己不屑的事情,这心里总归还是别扭。”
我听得一片茫然,不知如何接下去,衡姨却已经不动声色转了话题:“天申那小子对你还好?”
“他?不欺负我便谢天谢地。”衡姨扑哧一乐,我有些不大好意思地咬咬嘴唇。
“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你呀,每天都在忙忙碌碌的。脂粉可以自己调,喜欢吃的东西就自己学着做;听到别人说个好笑的笑话就会乐上半日,能为故事里的人难过好久,看麻雀一蹦一蹦的走也会心情大好;永远不忍心让别人尴尬,有时也会埋怨、有时也会讨厌某个人,不过那也是雷声大雨点小,过一阵气就消了……”衡姨笑着看我,“一腔热情,总是冲动,却偏偏还是个冰雪聪明的姑娘。”
“您说的我也太好了。”我脸有些发红。
“看着你这样,我很羡慕。”衡姨微微一笑
告辞出来,走到外间却发现元寿还等在那。他见了我轻作了个揖,嘴角挂着浅浅的笑:“五弟妹。”他还是一样,消瘦的侧脸,有些倨傲的表情,挺得笔直的腰。
“四哥放心,刚才熹妃娘娘用了些粥,精神也还好。”我笑说。
“有劳弟妹费心。”他颔首,仿佛我还是以前总是跟在他身后的小姑娘。
得体的寒暄,不失亲切的调侃,热络的恰到好处的气氛。看到这幅场面,谁又能想到曾几何时,面前这人的一个小小微笑都可以搅乱我的心情。我看着他,心里却是想,时候不早了,呆会若是比天申晚回府,他又该嚷嚷了。
“刘贵人请。”正想和元寿告别,突然听人说道。我望向门口,一位宫装少妇婷婷袅袅地迈进厅里。刘贵人,皇上最近的新宠。我不由得偷偷地打量她,看来和我一般年岁,大眼睛薄嘴唇,妆化的极为张扬。
“四阿哥和五福晋也在,我来的倒巧。”刘贵人笑道,“听说熹妃娘娘身子不好,我……”
“皇额娘不愿见客,还请刘贵人先回。”元寿上前一步说道,语气不亢不卑。
“那我改日再来叨扰。”刘贵人有些尴尬,勉强说。
元寿看了刘贵人一眼,眼神凛冽地让我蓦然一抖,唇边却是再温和不过的微笑:“不劳您驾。”
刘贵人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我突然发现她刚才的架势不过是硬着头皮装出来的,不过是个天真的有些大胆的小姑娘罢了。心里突然不知为谁生出了一丝悲哀。
回到府里,天申果然已经先到了。出人意料的,他这次却没啰嗦我回来的早晚,只是出人意料的沉默。待到晚饭时,才恢复如常,拥着我到桌前笑道:“天冷,我吩咐他们备的火锅。”
桌上的铜锅烧得正热,铜锅旁摆着码的整整齐齐的配菜,锅里的汤料香气四溢,满室都是热气腾腾。天申胃口似乎不错,我忙着给他布菜,两人说说笑笑,我也就忘了他之前的反常。吃到一半,我突然想起今日在宫里的事情,忍不住说道:“天申,我今天入宫给衡姨请安,碰到四哥了。”
“然后呢?”天申似乎对此漫不经心。
“很奇怪,衡姨好像在和他生气。四哥在门外跪了许久。”我放下筷子看看他,问道:“你可知道是为了什么?”
天申正举筷到锅边准备夹菜,听到我这话却突然愣了神,手往前一送,结结实实的碰到了铜锅上。
“你这傻子!”我急忙起身,吩咐道:“快去把我房里的药膏拿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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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烫了一下,不碍什么。”天申伸手拉我坐下。
“还说呢,都红了!”我皱眉嗔道。早有人拿了药膏过来,我帮他细细涂了,看着他问道:“天申,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没什么,不过是我和四哥有一些小误会罢了。”天申懒洋洋的答道。
“小误会?你说清楚些!”我看着他这副样子就更加着急。
“傻媳妇儿,你别跟着瞎操心。”他冲我摆摆手道。
“叫我不操心,你倒是别做出来让我操心的事情呀!”我气道,“傻子!吃饭都能烫了手,说出去不怕别人笑话!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天申看我如此,稍稍沉吟一下说道:“你也知道,前朝的储位之争,曾经闹得沸沸扬扬。”
我一愣。前朝的储位之争,确实曾经闹得沸沸扬扬,当今皇上深受其苦,才想这不立太子,将皇储之名藏于那正大光明匾后之法。
“谁想本朝只我兄弟二人,也会生出这些事端……唉,四哥前些日子误会我了,便给了我一些颜色瞧瞧。”天申自嘲一笑。
嫁给天申这么久,我从未听他提过朝里的事情。他并不讲排场,自在随意,有时简直让我忘记自己的丈夫是位皇子。是的,他是皇子,就是说也许有一天,他可能会成为皇上。我想想便不由得皱眉,皇上吗?天申不会的,他也不想。
“既然是误会,你和他解释清楚就好了。你们兄弟的感情一向很好呢。”我于是说道。
“我愿意解释,他却不愿意相信。”天申笑笑,“总有一天是君臣两分,谈什么兄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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