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水中之物
夜里，一阵风拂过湖面，荡起涟漪远远地传开。目增湖每当夜里，水面上都十分的安静，这湖沾染着周南风土少有的秀气。几条夜游的鱼探出水面吞吐，忽的天上闪过一道闪电，吓得鱼群四散，钻入水中各寻各家去了。
这一道闪电的银光照亮了目增湖的水一瞬，深入湖底，转眼湖水又暗淡下来。
湖下深潜处，竟有一座府邸，上书“青林府”。青林府坐落在一个巨大的气泡里，府中丝竹靡靡，莺莺燕燕游走在一只只大妖、修士之间，起舞翩翩。
“青爷，小弟为青爷贺五百年大寿!”一只脸上两侧生鳍，唇上两根长须的妖怪一饮而尽杯中酒水，还没来得及说下一句话，就被突如其来的银光吓得变回原形，落在地上不断抽搐，原来是一条大鲶鱼。
银光惊吓住府中众妖，有不少也同鲶鱼精一般吓回了原形，掉在地上，青林府瞬间变成了水货集市。
银光一晃而过，没有伤到众妖，等那些变回原形的妖怪反应过来恢复人身，场面一时安静了下来。今日是蛟龙青鳞的五百岁大寿，不少大妖千里迢迢而来为其贺寿，不为别的，只因它是一条有望化龙的蛟。青鳞这五百年里，大多数时间都活在目增湖里，偶尔上岸逛逛湖边的徐州，对人间的情况较为了解。
“青爷，这是......”有大妖问道，他年岁与青鳞相近，是专门从海里过来给青鳞贺寿的，不知当今人间三大国的具体情况。
“这......李兄？”青鳞也不知道如何作答，这银光单是让他看见便背生冷汗。于是他看向左手边客座的人族修士。
青鳞虽是妖，但五百年来并未扰乱人间，因此官府也乐得和其交好，称其目增湖妖王，以便震慑徐州界内的大小妖怪。这修士今日便是代表官府前来贺寿的。
修士抬手示意众妖安静下来，神识离体刹那间离开了目增湖飞向徐州太守的府衙。
“诸位莫慌，李某已前去查探，稍后边有结果。”
果然不到半刻钟的时间，神识回到其体内，李修士微微皱眉，弄得妖心惶惶。
“诸位可知，我朝天子召开的夫子大讲？”
当下便有妖怪表示知道，倘若不是他是妖，不敢接近镐京城，否则必定要前去一观。可是，这光关夫子大讲何事，镐京离徐州可是有千百里。
“依我州太守所言，这光来源于镐京方向，许是哪位大家有所机遇。”
“原来如此。”青鳞闻言松了一口气，这给他感觉极其危险的银光，竟然是来自千百里之外的镐京，若是正面面对，嘶，他停止了想象，不敢乱想。
众妖也松了口气，共同举杯道：“周南当真是大国气象，这位大能之能通天彻地，唯有周南可遇。我等，贺青爷五百年大寿，贺周南之盛！”
“贺青爷五百年大寿！”李修士也举杯说道。
“贺周南之盛！”青鳞大笑，与李修士碰杯，杯口故意矮了他一截。这奉迎的不是李修士，而是徐州官府，是周南。李修士极为受用，态度较之前更为柔和。
府中又恢复了先前的热闹，青鳞与李修士相谈甚欢，连连碰杯。
二十日后，青林府门前清净，常日里稍显安静。青鳞府中修行，刚刚开始吞吐灵气转化为妖力，一即将化形的小妖火急火燎的跑进来，搅扰了他的兴致。好在青鳞平日里的脾气颇为温和，没好气的斥责了一句小妖的莽撞，开口问道：“何事让你如此慌张？”
“爷，咱们湖里，有，有宝贝！”小妖一路跑来累的上气不接下气。
“宝贝？”青鳞疑惑皱眉，他在目增湖住了五百年了，目增湖里有什么宝贝他能不知道？
“小的不敢动，所以特地来请爷过去看看。”
青鳞思索片刻，站起身道：“你带着我去看看。”
一边说他一边从自己的藏宝匣里取出一枚玉符藏进胸口。小妖看着那宝匣眼睛都快直了，结果被青鳞踢了一脚屁股：“快走，那如果真的是宝贝，爷从这里面拿出一枚化形丹助你彻底化形。”
“好嘞，谢爷。”
宝贝离青林府可不算近，穿过了大半个目增湖，小妖左看右看找不到位置，正当青鳞不耐时，小妖指着湖底的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喊道：“爷，就是它，差点让它跑了！”
靠近那一团黑乎乎一动不动的东西，青鳞忍不住伸出食指戳了戳，硬的像块石头，渡入妖气也不见反应。
这玩意儿是个宝贝？青鳞显出原形，吞吐的气息带着一丝淡淡的龙威，小妖直接吓得变回原形躲在湖底的水草里瑟瑟发抖，好在这里水势很深，寻常人在湖面上看不出什么不同。青色独角蛟龙一口咬在黑乎乎的东西上，硌的牙生疼。这硬度倒是可以称得上是宝贝了。
“爷？”见青鳞恢复人形，小妖探出头颤声问道，“这是个什么宝贝？”
青鳞瞪起眼睛，吓得小妖又把头埋进水草。
我也想问问你这是个什么宝贝！
“这黑石头先别动，过几日我请几位道友过来一看。”
“好嘞，爷。”
小妖跟在青鳞屁股后面，颤悠悠的回了青林府。他们走后不久，黑石头微微颤动，片刻之后又安静下来。
入夜，青鳞化成人形打坐修行，其他的侍卫侍女早已休息，他的几个得力手下白天都被派出送信去了。他身前点着一盏古灯，灯火通明，仔细看这灯芯半紫，居然有一个人影盘腿打坐，身形随灯焰晃动。这盏灯是青鳞早年在人间游历是淘得的一件法器，有助人修行的功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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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今日的灯焰忽明忽暗，青鳞不甚在意，修行速度相较前几日居然还快了一点。
“难不成这灯就是该这样的，以前一直是我用错了？”青鳞及时打消心中疑惑，继续修行，毫无察觉一只通黑的手缓缓伸向他的脖颈。
“嗤”！青鳞胸口处的玉符发出一阵暖光，将青鳞保护在其中，黑色的手接触到暖光发出燃烧的声音，让其不得再向前。听见声音，他迅速睁开眼，古灯的灯芯与灯焰完全变黑，上百只手从灯焰中伸出打在青鳞周身的暖光上，暖光瞬间黯淡下来。
“这灯，真是一件好法器。”一道漆黑人影从灯焰钻出，舒展柔软的身躯。
“尊驾何方高人，青某与尊驾无冤无仇......”
“小泥鳅，我，就是你啊！”百只黑色大手抓破暖光，抓向青鳞。
窒息感扑面而来，青鳞自知不敌，化作蛟龙极速遁走，仍旧被这百只手打在身上，身躯血流不止，几乎没有一块好肉，更别提筋骨伤势。
一头被血染红的青色独角蛟龙飞出目增湖，一道黑光紧随其后，在接二连三出手后，黑影的气息急速下降，青鳞若是全盛倒还好说，但青鳞此时重伤在身，实在难以招架。黑影眼看蛟龙飞远，扯下一只手臂当作飞剑使出，蛟龙怒吼一声，避无可避，被飞剑贯穿，顺势飞出好远，坠入山林。
“刚恢复一些，用力大了。”黑影叹了口气，反方向飞离，没有再追。
龙吟震动徐州城，片刻后徐州太守派出李修士前去目增湖查看。遁入湖中只见青林府有所损毁，李修士高喊青鳞不得回复。他于是入府查探，见府中众妖惶惶不安，在一即将化形的小妖带领下找到了青鳞的寝房，房间中放着的古灯变得漆黑，已完全损毁。
“爷，爷，您在吗？”小妖以为青爷是发现了宝贝，不舍得给自己化形丹跑路了，他的眼神立刻寻找到青鳞的宝匣，发现还在后顿时松了口气，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哭唧唧地说道，“李爷，我家爷是不是遇到什么危险了？”
李修士白了他一眼，你不都听到你家爷的龙吟了吗。
“你与我速速道来，这几日你家青爷都去了哪里，做了何事！”
“爷自大寿后都在府中修行，未曾外出。”小妖老实回答道，“只不过今日我家爷在门口遇见了一个宝贝，黑乎乎的像是块石头。”
整个目增湖，都是青林府中众小妖的眼中门口。
“石头？速速带我前去！”
“那李爷，你可不能昧了我家爷的宝贝！”
“你这畜生，你家爷的命重要还是宝贝重要。”
“我家爷重要，宝贝也重要，我家爷拿宝贝更重要。”
白日里的黑石头消失不见，可把小妖难过坏了，他的化形丹没了。李修士没时间管他的化形丹，一连问了几个关于黑石头的问题后，急匆匆飞出目增湖回到徐州城，走之前还让小妖召集青林府里的人手外出寻找青鳞的去向。
小妖回到府中，咧咧嘴，半天骂了句：“鬼咧。”
府中除了他们几个小妖哪里还有什么人手，他甚至还猜想是不是爷今日送信的那几位朋友想昧了他家爷的宝贝，联手害了爷，转念一想，这么半天的时间，爷的信都还没到呢。
“爷到底怎么回事？”一只虾兵问道。
“爷丢了，咱们得去找呢。”小妖回道。
“那咱们爷不会，没了吧。”
“打死你个黑心的！”小妖抬手给了这只虾兵一巴掌，“让你平白地咒咱们爷。”
“哎呦呦，”虾兵捂着脸，也不恼，咬咬牙道，“是我失了智，是我黑了心。咱们现在就这兄弟几个，都听你使唤，咱去找爷。”
“对，都听你的，咱去找爷。”
小妖带着一众小妖走进青鳞的寝房，打开了宝匣，摸出一根独角，这是以前青鳞脱落下来的角。其他几个妖怪面面相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咱以前听爷说过，这根角是他脱落的，和他由大渊源。咱们就用这根角，去找咱们爷！”
小妖们找到青鳞已是两天后，这两天他们一刻不停，知道有了青鳞的几位朋友的到来，才成功在一片山林的小水潭中找到昏死变回原形的青鳞。
青鳞的情况极其危险。他的思绪混乱，有时连自己是谁都不清楚，回来的夜里屏退了其他人，单单叫来那快化形的小妖。此时的青鳞保持原形，身上插着黑色的剑却不敢拔，他的表情时而扭曲，时而沉醉。
“你离我近些，我告诉你一件事。”
青鳞喊近了小妖，脑中有人嘶喊，像是他自己的声音：“就是他害得你，他害你成为这样，还傻乎乎的装作对你好，他可是惦记你的宝贝很久了。”
“他惦记我的宝贝。”青鳞的缓缓张开了嘴，脑中的声音继续说道，“吃了他，是他害得你！”
“吃了你......”他猛地张开嘴，迟迟没有闭合。小妖已经吓得愣住了，青鳞眼中多次变换的情绪让他觉得恐怖。
“你，拿着这个，去镐京见江先生，一定要见到江先生！我的伤，只有江先生能治好。”蛟尾打开宝匣取出一枚铜钱放在小妖掌心，看不出有何特别，一同放在掌心的还有一枚丹药，“你捡到的可能真的是好宝贝，只是这宝贝爷消受不起。”
“爷。”
“滚！”
愤怒再一次充斥青鳞的眼眸，他放出龙威，一口气把小妖吹出房间，然后张口衔住尾巴，口中念念有词，不多时陷入了沉睡，只不过脸上的表情仍时不时变化。
“娘的，害死爷了。”这一句梦呓倒是没人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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