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蒲园·榜上
距离放榜还有几日，白衣先是在尚学街买下那间铺子，随后带着朱砂，心思微动，二人便被云雾包裹。
蒲园外云雾沸腾，缓缓勾勒出两道人影。再回望人间，原本日头东升，现在已经傍晚时分，对二人来说不过转眼。
推门走入蒲园，园中的老柳随风摇摆，打着招呼。柳条拂过朱砂的头，像是再说长高了。
“我听白鹤说你这几年飘了好多杨花。”朱砂抚了抚一见到自己立刻冲过来的白鹤修长的脖颈，余光瞥见它长喙边的少许白絮。
老柳又拂过朱砂的脸，逗得他脸颊发痒。
“近来无恙？”白衣拍了拍老柳的躯干，发现它已经悄悄蜕过一次皮，散发着新意。
老柳回应她一下，继续逗朱砂玩。
“好歹我也是你看着长大的，你就宠他吧。”白衣翻了个白眼，风情万种，可惜没人看见。
她趁着没人理她，转身进屋不知忙什么去了。
半晌，等她出来，朱砂已经进书房翻找起来。她跟进去看朱砂胡乱翻找，问道：“你在找什么？”
“楚先生和我借书看，我帮他找找。”说着，他抱着找好的一摞书走出书房，放置柳旁的石桌。
“楚先生？”
“太学院的先生，他小气的很，导气决只给我看了一半。”朱砂皱起鼻子，回书房又翻找起来。
“导气决？”
“嗯嗯，导气决，运转的时候全身暖洋洋的。”
“你修导气决没受阻碍吗？”
“呃，没有！”他抬起头，看向白衣，眨眨眼回想昨日，说道，“他还送我到最后一次考试那里，不过那里没有考官，我就走出来了。”
“很好。”镜心小径有什么能力，白衣当然知道。心思纯净者才能走过小径，而不受其扰。
一切收拾妥当，两摞书高高堆在一起，白衣正与老柳对弈，看也不看挥挥手收入袖中。
朱砂回到书房试着运转导气决第一节，全身的经脉少了上一次发涨的感觉，不过依旧温暖。他运转起第二节，突然像是被吹起的气球，整个人略微涨起，圆乎乎的，脑袋昏昏沉沉，天地灵气游过的经脉酸胀无比。
他好像出了什么问题。一枝柳条指指书房。
“无事，他未曾修行，导气决反倒是可以帮他疏通一下经脉。别人修行会有一个伐毛洗髓的过程，用一两个月除去身上的杂质，他是无垢，这是他的优势，也是劣势。他现在如果修行，一路通畅，基础必不如别人扎实。有导气决帮他疏通经脉，则可以帮他稍微巩固些基础。”
有理。老柳好似点头，抖落几片柳叶掉落在白衣头顶。
她无奈的拨去头顶的叶子，说道：“什么事都着急，你就宠他吧。”
你又何尝不是。老柳不服气的又抖落了几片叶子。
书房里，朱砂一遍又一遍的运转第二节导气决以求适应，觉得差不多后，把主意打到了第三节上。他停下导气决，人也恢复原状。
第三节导气决他只记住八分，不能完整的运转出来。这种导气决是周南最常见的导气决，适用所有人，最大的特色就是没有特色，周南的修行者几乎人手一份。朱砂在书房里又翻找起了导气决，从角落寻出一本书脊写有《常闻》的半部导气决，只剩后面的两节半。
缺少开篇的导气决很难修成，朱砂不得已只好暂时放弃，将半篇《常闻》收起，准备也带走。他走出书房，天色渐晚，白衣外出未归，老柳则是做着复盘，白鹤见朱砂出来主动贴上去缠着他走不动路。
“姐姐去了哪里？”
人间，还顺带拿走我一样宝贝。老柳复完盘，伸出柳条从蒲园上空摘下一颗明星挂在枝头做灯，示意朱砂坐下。他粗略的看了一眼棋局，白子负二子。
柳条收拢棋子，卷着白子棋篓放在朱砂面前，执白者先行。一人一树边下棋边对话。
听说你在准备在镐京读书。老柳让了他五子。
“在人间走的腻了，就想安稳下来。”
你这话说的像是假的。老柳清楚朱砂是什么样的孩子，蒲园太冷清，在镐京读书，他可以交很多朋友。
“嘿嘿，反正您知道我的。”
在那里读书也好，我听说周南近来有创新法的痕迹，你可以试着接触一下。老柳许久不曾和朱砂对弈，如今他棋力长进，刚下几手，黑子便已陷入了劣势。
“您知道吗，姐姐送我一颗星。”每天晚上朱砂都会抬头观星，几年来一次不少，生怕这颗星星消失。
白鹤有和我说。老柳说完不再言语，轻轻松松扳回劣势，耍的朱砂团团转。
对弈结束，老柳帮他复盘，悉心指点。白衣恰巧回到蒲园，手里握着一柄长剑，递给了朱砂。
“这是，老祖宗的剑！”朱砂兴奋的抚摸着剑鞘，感受出一道熟悉的气息。
“剑鞘是用雷击木做的。当年老柳遭了天劫，假死蛰伏十几年后，雷击木上才长出新芽，迎来新生。闲着无事，我便请人用它的雷击木给剑做了柄鞘。”
雷击木是老柳的宝贝，想来是世间顶好的。老柳的雷击木并非普通的焦木，剑鞘上时不时有一小串电弧闪动，握在手中酥酥麻麻，修过导气决的朱砂能够感觉到剑鞘浓重死意中蕴含无限生机，生死相融，宛若阴阳交汇。
白衣从他手里拿过长剑，放置棋盘旁，把他拉到身前说道：“你既然有学成导气决，我就教你个小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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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导气决就可以学小术吗？”朱砂不解。
“寻常不能，我这小术，只能对的人练，不然任你仙人也学不成。这小术名叫《凭引》，你且记好了。”白衣一指他的额间，停留在朱砂体内转化而来的稀薄法力朝着心脏一处汇聚，最后停在绛宫，凝成一团。
朱砂满心期待，不觉有什么变化，白衣便放下了手，含笑看着他。
“成了吗？”
“自然。凭引非凡，千人修得千种，共同的特点就是，内含乾坤，可以将你的东西收入凭引中，而外人寻常只能依靠外物乾坤法宝才能成。像我是小乾坤，老师的凭引名叫一方，顾名思义就是开辟出的一方小天地，我的可以承载活物，老师的功效我便不清楚了。”
“那我的呢？”
“你若自己不试试，谁又能知道？”说着白衣递来一枚黑子说道：“试试。”
方才一指，凭引的精要被灌入朱砂脑中，他以导气决引动凭引的稀薄法力，脑中映出一方天地，黑子稳稳当当的停留在天地中央。他惊讶的合不拢嘴，拿起长剑也送入凭引中，半本《常闻》，院子里的石凳他也玩的不亦乐乎，一直到他熟练了起来，白衣问道：
“如何？”
“广袤。”朱砂的凭引目前已经知晓了一个特点，那就是广袤，看不到它的边际，并且是一片白色，那是整个世界仅有的颜色。
白衣摇摇头，古往今来带上朱砂会凭引的人超不过两手之数，像她刚才所说，没有一样的凭引。眼看天色不早，她催促完朱砂休息，坐下与老柳小声低语。
二人在放榜当天回了镐京，榜前人山人海，人群中朱砂奋力朝前挤了两下，不知被谁一屁股顶了出去，他当即决定在常去的小店里等人少了再去查看，这一等便是一天，朱砂险些睡着。
日暮时分，榜前除了两名士卒，只剩寥寥数人，他才敢上前查找自己的名字，满张蝇头小字里位于第二。
“恭喜了。”楚先生的声音在身后传来，朱砂转过头问好。
“楚先生好，先生怎么在这里？”
“闲着无事，四处看看。”楚先生把手放进怀里，掏出一本书，正是那本导气决，他说道，“我记得你还没有看完，给你带了过来。”
于是朱砂学着他的动作也从怀里摸出半本古卷，残缺不知其名，说道：“正巧。”
楚先生接过古卷翻看两眼，笑着摇头骂道：“你这臭小子啊。”
“不和先生说了，姐姐在家等我的消息呢。”朱砂道一声“先生再见”，小跑离去。
小院，白衣正蹲在院子里挖坑，院门“砰”的一声被推开，朱砂兴冲冲的小跑进来，也蹲在她身边。
“怎么样？”
“中了，第二名！”
“第一名是谁？”
“没看！”朱砂开心的帮她挖坑，挖好坑后她种下一根柳条，紧接着埋土浇水，再撒上一些粉尘，柳条迅速抽枝发芽，长成一棵细柳，不消片刻一棵树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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