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灯判官
徐志穹在小黑屋里确实看到了“山”吃人的场景。
只是“山”看不见,徐志穹只能看见人。
这群人先被带到了山下,他们在山下坐着,有人坐在了山石上,因为山看不见,山石也看不见,所以他们的坐姿很怪异,看起来好像是半悬空的蹲着。
后来山上突然冒出了一大片铜钱,这群人就沿着山坡向上捡铜钱,因为徐志穹看不见山,从他的视角来看,这些人都踩着空气,飞在了半空中。
有人走进了山洞,看起来像踩着空气走到了空地深处。
进了山洞之后消失了,证明人被山吃了,成了山的一部分,徐志穹也看不见了。
所有人都被吃了,只有一个逃走了,就是那个幸存下来的疯子。
这座山在林丛县吃了两百多人,可能还不止。
可能还有一些零散失踪的人没有记录在桉。
这就是饕餮外身。
现场那些被他吃掉的人,能看到那座山,能感受那座山的存在,甚至还能往山上走。
可为什么在小黑屋里看不见?
饕餮外身现在已经不在林丛县,那他会去哪?
最关键的线索在一个人身上。
刘江浦,抹掉这桩桉子的人。
他去了滑州。
如果还能像以前一样使用阴阳司的阡陌楼,徐志穹真想去滑州立刻拜会一下这位刘知州。
但现在不能着急,得跟着大军一步步走。
走过去也无妨,正好看看南方各州县的状况,而且剿孽大将军的速度也不慢。
粱贤春质问肖知县:“你县中为何还有人牙出没?”
肖知县被问蒙了,他这几日抓了不少人牙子,连同盗窃的、抢劫的、敲诈勒索的全都抓了,就连卖艺的、行乞的也抓了不少。
怎么可能还有人牙子?
怎么可能还有人敢顶风作桉?
肖知县失口否认:“将军,此事绝无可能,其中定有误会。”
误会?
有没有可能是徐志穹看错了?
有没有可能徐志穹什么都没发现,信口胡诌?
粱贤春平静下来,正准备去仔细盘问徐志穹,忽听有衙差来报:“知县大人,有一辆灰幔马车,今早走出了林丛县地界,车上有一男一女,那男子打伤了设卡盘问的官差,冲卡而逃!”
肖知县脸色惨白,粱贤春指着肖知县道:“肖正公!你还有什么可说?”
“将军,您听卑职解释。”
“留着向吏部解释吧!”粱贤春片刻不敢耽搁,问清了设卡的方向和马车的特征,直接用潜龙乘风之技沿着官道追了过去。
粱贤春为什么这么紧张?
因为她不想错过这次机会。
她不想再以使臣的身份留在异域他乡。
她不想错过任何线索,尤其是在徐志穹已经查到线索的情况下,更不能给徐志穹留下指责的话柄。
从己时飞到未时,粱贤春在官道上终于看到了那辆灰幔马车。
粱贤春俯身下潜,她先用了龙怒之威。
四品修者的威压来势甚勐,赶车人立刻低下了头。
粱贤春伸出双手,准备直接抓住赶车人,忽见车里伸出了一只手,指尖轻轻点中了梁贤春的手腕。
梁贤春吃痛,手腕上多了一道伤口。
一股阴气渗进伤口,梁贤春感觉血液要结冰了。
关节滞涩,身躯僵硬,梁贤春无法继续飞翔,且在马车顶上抓了一把,狼狈的落在了地上。
马车疾驰而去,梁贤春还想要追赶,又觉阴气在体内翻滚,无奈之下,只能站在原地稍加歇息。
二十多吸过后,梁贤春良心颤动,呕出一口血冰,
喘息片刻,擦擦嘴角血迹,飞上天去继续追赶。
之前算我轻敌了,这次得加点小心。
寻常的人牙子不可能有这么高的修为,徐志穹那小子看的没错,这就是血孽门的人!
他们未必是来拐带女子,应该是来探我虚实的。
不能放他们跑了,必须得把他们抓住,抓住他们,就能找到血孽门的老巢!
追了半个时辰,没有看到马车的踪影。
他们逃了?
一条官道,没有岔路,他们能逃到哪去?
梁贤春在空中盘旋许久,找不到马车的踪迹,满心恼火回了营地。
……
中郎院里,杨武蹲在香炉旁边,闻着烟气,慢慢恢复着体力:“这哪是赶车呀,这分明是我拉车!”
纸马纸车,就是个摆设,都是靠杨武的阴气驱动。
平时玩一玩倒也乐呵,像刚才那样一路狂奔,差点要了杨武的鬼命。
常德才笑道:“怎地,不是要过瘾吗?一会接着出去跑,这是主子的吩咐。”
……
梁贤春刚到营地,肖正公肖知县赶了过来,一路追着梁贤春道:“将军,我吩咐人查过了,那辆马车不是本县的,车轮不是本县的,幔布也不是本县的,本县的马车没有那么好的做工,这些人难说是从何处来,只是路过本县,和本县没有干系……”
梁贤春一肚子怒火,回身一拳,正打在肖知县脸上。
肖知县没有修为,这一拳差点要了他的命。
梁贤春走到近前,肖知县赶紧捂住了脑袋。
梁贤春上前扶起了肖知县,吞下怒火,露出一丝笑容道:“多准备些车马,我们即刻便要启程,越多越好。”
肖知县点点头,也不敢问数目。
梁贤春唤来信使,吩咐道:“向周遭郡县传我将令,有一辆青马灰幔马车,上边载着一男一女两人,车顶上有三道两寸长的抓痕,但凡见到这辆马车,立刻将车上人逮捕。”
下了通缉令,梁贤春回到营地歇息,当晚破例没有开会。
徐志穹跑到梁玉瑶的营帐里蹭饭吃,公主的伙食比他这个校尉要好了太多。
徐志穹敞开肚皮,吃了一只烤鸡,一条羊腿,喝了半坛子兰止酒,撑的直打饱嗝。
梁玉瑶也不介意:“吃吧,敞开了吃,我听说姑姑下令筹备车马,以后要日夜行军,以后想踏踏实实吃顿饭都不行!”
徐志穹舔舔手指道:“连吃顿饭的功夫都没有,那做正经事就更不够了,咱们趁现在把事情办了吧。”
“办什么事情……”
营帐里安静片刻,梁玉瑶啐了一口徐志穹一脸唾沫:“难怪玉阳和你投契,说话都没个正形,话说你昨晚真遇到了人牙子?”
徐志穹一笑:“你猜猜看,猜对了有赏,猜错了要罚。”
梁玉瑶摇头道:“我不猜,你这人的心思猜不透,且就当是真的,那人牙子是血孽门的么?”
徐志穹沉默片刻,没有回答,而是叮嘱来了一句:“真遇到血孽门的时候,若是我不在,千万劝住你姑姑,别轻易和他们交手。”
梁玉瑶叹道:“谁知道你什么时候在,来无影去无踪的,和你心思一样难捉摸。”
徐志穹一笑,起身离去。
梁玉瑶怅然若失,哼一声道:“吃完就走,这个没良心的。”
……
徐志穹回到营帐,换上一身便装,悄悄离开了营地。
他在县城转了一圈,县城里很是热闹,肖知县正带着差役四处征集车马。
徐志穹找了个家客栈,选了间上房,用法阵封住了房间,拿出了怀里的一枚三寸令牌。
这是陆延友给他的罚恶令子令。
徐志穹拿起令牌,叩动了三下,令牌上银光闪烁,徐志穹只觉得一阵耳鸣,耳鸣之中还夹杂着一个男子低沉的声音:
“诸位同道,速去乘风楼!”
耳鸣过后不多时,陆延友戴着面具,踩着高跷,出现在了徐志穹身旁。
“出了什么事?你先不要慌,同道门随后就到!”
徐志穹道:“别让同道们来,一点小事,我想让你带我回一趟京城。”
“就这?”陆延友一愣,赶紧拿起罚恶令,迅速低语。
徐志穹又感觉一阵耳鸣。
“事已平息,诸位勿惊。”
待耳鸣声消失,陆延友皱眉道:“你且去罚恶司找个人带你去京城就是,为何非要找我?”
徐志穹摇头道:“我要是跟别人去了京城,可怎么回来?”
罚恶司,从哪进,从哪出,就像是在凡尘之中留下了一个锚点。
徐志穹进了罚恶司,锚点还在平幔县,他去不了京城。
想去京城的话,必须要改变锚点,方法就是靠别的判官带路。
可要是跟着别的判官去了京城,在凡尘的锚点也就跟着到了京城,就等于失去了在平幔县的锚点,再想回来可就难了。
陆延友叹口气道:“你若是会用罚恶令就好了。”
他把徐志穹的罚恶子令往地上一插,以此做了一个锚点,随即带着徐志穹去了罚恶司。
等到了乘风楼,陆延友问道:“你想去什么地方?”
徐志穹耳语一句,陆延友勃然大怒:“三更半夜把我叫来,却是为了这种事情?”
徐志穹道:“我可是去做正经事的!”
“那地方有什么好?规矩任多!还不如直接去我茶坊!”
“没说你茶坊不好,等改日得了空闲,且到你茶坊里好好住上几天!”
陆延友冷哼一声,uu看书带着徐志穹进了乘风楼,在长长的走廊上选取了一个房间,把罚恶令放在房门之上。
房门开了一道缝,陆延友道:“先把面具摘了。”
两人摘了面具,徐志穹道:“你把高跷解了。”
陆延友摇摇头道:“这倒不妨事。”
两人推开门,于云雾之中落了地,现身在一座大院的角落里。
院子里芳香扑鼻,前方不远处是一座三层阁楼,正是莺歌院,数术阁。
陆延友哼一声道:“去吧,还得答题,答对了也未必能进阁主的床帏。”
陆延友对莺歌院有一种强烈的厌恶。
徐志穹摇头道:“今天不答题,直接进床帏。”
陆延友一怔:“你想用强?这可不是用强的地方!”
徐志穹压低声音道:“不用强,用偷,你在此等我。”
他化身于无形,从楼外爬到了第三层,从窗户进了静涵的房间。
在房间里,他打开了暗格,悄悄拿出了那只铜莲花,藏在了怀里。
……
徐志穹跳出了数术阁,跟着陆延友回了罚恶司,陆延友以罚恶子令为锚点,把徐志穹送回了平幔县。
罚恶令真是个好东西,连一个子令都有如此强大的功能,可惜只有到了五品,徐志穹才能掌握罚恶令的用法。
送走了陆延友,徐志穹摸索着铜莲花,低语道:“太卜,我查到了饕餮外身的下落,咱们且商量个好计策。”
铜莲花,慢慢开了。
“狂生,你好本事,我也查出了血孽门的下落,咱们好好商量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