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顺才一直相信曲乔有魂魄,她的性情虽然单纯,但那份贴心体己不是太卜能装出来的。
太卜微笑的看着陈顺才:“人这一辈子,最难得到的就是知己,曲乔原本是个游魂,只因性情愚笨,死去多年,却还找不到黄泉之路,
我于荒山之中偶然发现了这亡魂,用拘魂法阵将她拘回了阴阳司,封在了傀儡之中,
待皇宫遴选宫人之时,我便把她送进宫去,因其姿色平常,到了皇宫也只能做个杂役,
做个杂役也好,正好帮我打探消息,若是得了皇帝宠幸,反倒会惹人怀疑,
她身上有我的符咒,平时且按我吩咐行事,但言谈举止,细枝末节,我自顾及不上,都是她性情使然,
我本担心她那愚笨的性情会露出破绽,万万没想到,她这性情竟然讨你喜欢,和你结成了对食,更没想到,你竟对她动了真心,
我原本以为你是个纯奴才,没想到你骨子里还有真汉子的性情,若不是你倒戈一击,梁显弘那昏君只怕还死不了。”
陈顺才冷冷一笑:“不必说那些旧事,谎话之中掺了几句真话,这种手段最能骗人,你以为我当真信你不成?”
太卜皱眉道:“你且说说看,我哪句话骗了你?”
陈顺才道:“皇宫里有不少阴阳秘笈,合魂傀儡的术法我也曾见过,曲乔是你做出来的合魂傀儡,这点我信,但曲乔被害当日,傀儡被史勋那个畜生给毁了,
按照典籍记载,一旦傀儡被毁,魂魄也就散了,你可千万别说是机缘巧合,又让你把曲乔的魂魄给找回来了!”
太卜叹道:“机缘可没那么巧,老夫做事也不靠机缘,从把曲乔送到皇宫之日起,我便做了最坏的打算,
万一曲乔被害了,魂魄又被别人摄走,我这厢的事情岂不全都走漏了?
我在她身上放着聚魂丹,她的魂魄散不了,一直留在傀儡中,
曲乔被害之后,你曾给她修了个坟冢,且把那坟冢挖开看看,里面有尸首么?”
陈顺才看着太卜,依旧一脸狐疑。
他可从没听过什么聚魂丹。
太卜长叹一声道:“既是不信我,那咱们就此作罢,其实这事情也不一定非得你做,我是看在咱们一场交情上,才想成全你和曲乔。”
太卜起身要走,曲乔目光迷离的看着陈顺才。
陈顺才拦住太卜道:“且慢!先说你让我做什么事?”
太卜压低声音道:“我听说在皇宫之中,有一本《星守卷》,你可知晓?”
陈顺才默不作声。
太卜又问:“传闻《星守卷》记载着驾驭星宫的秘术,你可知晓?”
陈顺才还是不作声。
太卜道:“如果你能把《星守卷》交给我,我就把曲乔交给你!”
陈顺才沉默半响,笑一声道:“太卜,修为长了,你要做星君了?”
太卜沉着脸道:“此事你不必多问。”
陈顺才把板凳收到了小车上:“这事你问错人了,我不知道什么《星守卷》!”
太卜长叹一声:“可怜曲乔对你一片真意,纵使被我抹去了记忆,见了你,却还恋恋不舍。”
陈顺才又看了曲乔一眼,曲乔一直盯着陈顺才,见陈顺才回望过来,赶紧低下了头。
太卜走到曲乔身边,沉声命令道:“走吧!”
曲乔又看了陈顺才一眼,虽有不舍,但却不敢不听太卜的命令,转过身,跟着太卜慢慢走远。
眼看两人要转过街角,陈顺才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太卜面前。
太卜皱眉道:“陈秉笔,此举何故?却还要抢人是怎地?”
陈顺才真想抢,可他知道太卜的手段,若是强抢,太卜能让曲乔魂飞魄散。
“我若是拿到了《星守卷》,该如何交给你?”
太卜道:“你且在这里摆摊就是,三日之后,我再来找你。”
……
次日深夜。
皇宫,龙图阁。
长乐帝还在批阅奏章,有几分奏章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些奏章说的都是同一件事情,提升徐志穹为皇城司指挥使。
上奏的大臣们,都用了同样的理由,徐志穹在郁显国功勋卓着,帮助大军击败了蛊族,还稳固了宣郁之盟,理应擢升。
理由很充分,但这一现象让人费解。
“朝中憎恨志穹的大臣占了七八成,今天怎么都为他说起了好话?”
内阁首辅严安清道:“陛下,据臣所知,此中另有隐情,运侯在郁显国深得信赖,新君墨迟,欲册封其为公爵,并擢升其为大典客,
按我大宣官制,大典客相当于一品大员,众臣上奏,应是在提醒陛下,如不对徐志穹施以恩泽,只怕他对大宣,会生出二心。”
长乐帝摔了奏章,怒道:“且说这帮鸟厮说不出一句人话,这分明是借机挖苦志穹!”
梁玉瑶在旁道:“说到底,这也是好事,志穹立下恁多功劳,还只是个五品千户,这官确实小了些。”
长乐帝摇头道:“你不知道他们心机,我若当真任志穹为皇城司指挥使,这帮官员又会说起封爵不任要职的规矩,届时升也不是,不升也不是,反倒寒了志穹的心。”
何芳道:“不光要寒了运侯的心,钟指挥使恐怕也要心生不满。”
梁玉瑶道:“他有什么不满?苦修工坊不都给他了么?”
何芳道:“苦修工坊坊主是四品官职,钟参是三品官。”
梁玉瑶道:“又没降他官阶,让他吃亏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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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芳道:“他有墨家三品修为,若是想当苦修工坊坊主,他早就当上了,既是来了皇城司,证明他心思不在工坊。”
梁玉瑶道:“管他心思在何处!这官还能他想到哪,就让他做到哪么?”
严安清道:“前些日子收到消息,钟参给徐志穹送了一份礼物,随同军械一并运到了郁显国。”
长乐帝一怔:“什么礼物?”
严安清摇头道:“礼物用木箱装着,详实未知。”
梁玉瑶耸耸眉毛道:“看来这两人情谊还挺深。”
长乐帝摇摇头:“难说,许是钟参在敲打志穹,这事情暂且作罢,以后不要再提起了。”
又议了半个时辰,众人都困乏了,各自回去歇息。
内侍吹熄了灯烛,龙图阁漆黑寂静。
空荡荡的大厅里突然多出个人影。
这人身形甚是敏捷,顺着墙壁,悄无声息爬到了屋顶,在屋顶之上打开了一道暗格。
暗格之中放着一只木盒,和徐志穹当年在秘阁之中找到的木盒一样,整个木盒浑然一体,看不出盖子在何处。
这人连同木盒一并拿走,封好了暗格,眨眼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
郁显国,侯爵府,侍女娥嫣起夜,提着一盏灯笼去茅房。
在大小长廊之中穿梭许久,娥嫣傻了。
她找不到茅房了。
这府邸上上下下,她无比熟悉,茅房就隔着一条长廊,怎会找不到?
难道说,这是迷路了?
怎么会在府邸里迷路?这分明是撞邪了!
穿过一道长廊,转角处,又是一道长廊。
长廊之中漆黑一片,唯有吞风竹呼呼的吹着阵阵冷风。
每走一步,长廊之中回声四起,娥嫣也不知道自己身在府邸何处,又是害怕,又是焦急。
越怕越急,越是憋不住。
走廊里有一个陶罐,应是装着夜明坪。
娥嫣打开陶罐,夜明坪发光,整条走廊都被照亮了。
像这样的夜明坪,府邸之中多的是,少了一罐也无妨,只要明天处置妥当就好。
娥嫣憋得忍无可忍,决定就在这罐子里解决。
她把罐子摆好,正要小解,忽听一阵诡异声响。
咔哒!咔哒!
好像是某个人的脚步。
这要是被人撞见,羞死不说,还免不了一顿打。
娥嫣赶紧提起裙子,静静听着声音来向。
声音由远及近,越发清晰,连同回响不绝于耳。
咔哒!咔哒!
这不像是人的脚步。
人的脚步没有这么清脆!
咔哒!咔哒!
这回听清了。
这是马蹄声!
侯爵府里,怎会有马蹄声?
难道马厩里的牲口跑出来了!
马蹄声越来越近,娥嫣在走廊尽头看到些许阴影。
她吞了口唾沫,提着灯笼瑟瑟发抖。
马蹄声忽然放缓,它好像也发现了娥嫣。
一步,一步,那马的身形渐渐出现在了走廊尽头。
借着夜明坪的光线,只能看到漆黑的轮廓。
好高的马!头顶离棚顶只有三五尺。
侯爵府里没有这么高的马……
这不是马!
这是……
呼噜噜!
一声响鼻传来,马蹄声突然急促,那匹高壮的大马,朝着娥嫣冲了过来。
这回不用解手了。
直接解决了。
娥嫣转身就跑,拖着一行水迹,一路嘶喊:
“救命啊!来人呀!那铜马活了!”
铜马活了!
钟参送给徐志穹的铜马活了!
刚跑了几步,铜马已经追到了身后!
呼噜噜!
又是一声响鼻,马嘴里喷出一支弩箭,射穿了娥嫣的腿弯。
娥嫣左膝一软,摔在了地上。
铜马追到身后,眼看要把娥嫣踩成肉泥。
徐志穹突然冲进走廊,扛起娥嫣,撒腿就跑。
跑到长廊尽头,徐志穹左转,且在另一条长廊贴墙站着,等着铜马冲出来。
等了许久不见动静,徐志穹双耳一颤,抱起娥嫣,跳到了一旁。
原本站立的位置,墙壁突然凸起,随即碎裂,硕大的铜马从墙里撞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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