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话说谢佩卿见舒窈有些扭捏递给自己偏方,心里觉得奇怪。等舒窈走后,展开一看。纸上写到:
夫人:
女人安全期计算口诀为“前七后八”。即行经第一天往前推七天,行经最后一天往后推八天。在这些时日(含经期行周公之礼,女人难孕。其余时间易受孕。夫人与县令除按子川所授药方服用半月外,欲得子嗣请按以下偏方:
一、注意“好钢用在刀刃”,在非安全期勤奋耕耘,必能心想事成。
二、女人“行礼”之时,垫高臀部。
三、“礼”毕,女需躺半柱香的功夫再起床。
四、男女少饮或不饮酒有利于子女身体健康。
不出子川所料,年底前夫人即可得“喜”。
没有穿越前,张建豪经常买《人之初》杂志阅读。除了没有实操经验,考理论知识必是甲等一级。故子川所说法门,那都是现代医学证实有效的方法。
谢佩卿看完,也觉得脸上火飘飘地一阵热辣。心里才明白刚才舒窈为啥会表情怪异。
子川所说这些,以前闻所未闻,可一细想又觉得不完全是扯把子(说笑、扯谎的。谢佩卿倒是有些奇怪,这娃也就二十出头,自己还是个没熟的李子,咋对男女之事一副通透的样子。
这家伙,其实就是“球事不懂,眉泡眼肿(房事过渡的表现”,装起一副老雀儿的样子。
佩卿收捡好纸条,见自家男人还没回来。也就起身去舒窈家,陪陪美盼,顺便找叶四娘和邱氏闲聊。
见子川过来,叶顺章就起身去做自己的事。堂屋里,三人也就扯起摊摊日白。
子川道:“县令!前次来江阳我已经禀明,后年将大旱,不知衙署准备如何应对?”
胡县令道:“唉难哪!应对之策无非就是备粮、备水,有这两样东西自然啥灾害都不怕。可是,衙署现在手头干哪!干得一点就燃。子川!你有何良策?”
胡昊哲心想,你这像半仙一样说出来的话,让本县如何信。说起粑粑要米做,那是要拿钱比起的。我如何敢用弄么多钱去做你这毫无根据的事?顾忌子川面子不好明白质疑。再说自己很快就可能离开江阳,没必要去操这份心。
东汉末年犍为郡人口六十一万,领武阳、南安、牛鞞、资中、汉安、江阳、符节、南广、僰道九县。这样大致可以推算江阳人口七万人左右。
子川道:“也是。‘要烧锅儿得有米,要坐月子得有喜’,没钱确实寸步难行。江阳六七万人,除去老百姓家里储备,要保证大家渡过旱灾,平均一人按四百斤粮算(汉时一斤只相当于现在半斤,至少我们得准备两千八百万斤粮。按现在的市价,一担粮需一百余钱,这就需要三千万钱。这个数额的确不是点把点。我有些想法,不知妥否?”
胡昊哲一听,眼睛一亮道:“有何高见,快快道来。”
子川道:“第一,子川善观面相,如果不出意外,明年上半年你可能有次升迁的机会。我希望县令想办法推掉。这次机会对你来说,不是好事。如果接受,可能短时间内就会遭遇横祸,终结仕途。”
胡昊哲一听,心里一惊,这事他一个“体制外”的乡下人咋知道,这家伙有太多奇葩的事,真是让人难以想透。不过也有些不以为然,觉得这黄子川不可能神到啥都能掐会算吧,将来的事哪个说得清?眼看自己就要升任郡府主簿,祖坟都冒烟了,未必还舀瓢水把它灭了?说不过去,对不起祖宗啊!
胡昊哲假装谦虚道:“呵呵子川!你就别跟本县散坛子(开玩笑了,本县治理江阳尚感吃力,有何德何能得郡府赏识哦!我倒想听听真要有这样的机会,为啥不能接受?愿闻其详。”
子川心想,跟我揣起明白装哈(傻,有意思吗?
你妈《清虚散记》中都写了。后年,犍为郡主簿、原江阳县县令因郡府朋党之争,被罢官,回江阳县城赋闲养老,终日醉酒,两年后抑郁而终。
子川把升迁的事放在前面说,就是想胡昊哲会不会因面临调任,暂时只想吃安胎(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所以,不愿意为旱灾未雨绸缪。真要调任,待下一任县令来,未必信。就算信,稀饭都馊了。等到生灵涂炭就悔之晚矣。
老子得首先打掉他溜之大吉的想法,安下心留在江阳赈灾。
子川道:“这有些话”
胡昊哲道:“但说无妨。林少府与在下都是过得心的兄弟伙。”
子川道:“好吧!县令不妨想一想,郡府为你说话之人的品行如何,他的政敌势力如何。为官之道,除了造福一方,最忌站错队。县令乃明智之人,子川就不深说。”
此时,子川只想救江阳百姓,却忘了清虚“不得参与政事”的警告,给自己埋下了祸患。此是后话。
胡昊哲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子川道:“第二、兴隆场公益井灶,经营所得本就是用于公益。我当竭力筹钱,以助县令届时赈灾。眼下我们已经买下一大片地,下面藏有丰富的盐卤。我兴隆场井灶掌握定井位、打井、制盐之法,我将以土地和盐井技艺入股,与江阳各井灶东家合伙,能快速提高制盐能力。然合伙人一多,很多方法就无法保密,这些方法是我花钱、费力想出来的。这就需要衙署出面约束各大井灶东家,不得捡现成随便盗用。如果要用必须向衙署申请,经我们同意并付费后方可。否则,将予以处罚。这样才可确保我在短时间内聚拢一笔财富。
我算了一下,我兴隆场井灶今年收益有三百万钱左右,税赋三四百万钱,明年初若三口井、六七月两口井能出水,收益和税赋还得多出好几倍,到明年底或后年初买粮的钱就基本凑够了。
另外,我通过卖地、卖盐井技艺还可以获得一些收入。
第三,建议停止维修城墙,反正江阳至少五年内无战事,将就吧。把这笔钱用来囤粮。
第四,我将以扩建盐仓为由,着手修建粮仓囤粮,逐步打深井以备水源。衙署协助派衙役守护粮仓。粮乃食用之物,得防居心叵测之人。
第五,若赈灾钱粮出现缺口,可以衙署的名义向富户借钱借粮。我有办法让他们听招呼,这条馊主意献给县令备用。
若按上述之法行之,我与衙署共同攒劲(努力,何愁不能抵御旱灾?”
胡昊哲拉住子川道:“子川!俗话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一介平民能有如此慈悲之心,我等作为衙署官员,自然责无旁贷。回去后我立即运筹赈灾之事。只是,我尚有一些担心。万一没有发生旱灾,囤这么多粮食就显得多余,衙署收入本就有限,上面追责本县怕是无言以对。”
这家伙还是忍不住把对旱灾的质疑说了出来。子川想,调把椅子坐自己也会这样想,可以理解。
子川道:“如此大事,子川岂敢儿戏?实言相告,我得名师相授,在某些方面的确有预知未来的本事。五日内,犍为郡长史将离世。假如到时应验,望县令对旱灾一事勿再迟疑。就算到时没有发生旱灾,有粮食在那里尚可变现,若略有亏空子川愿一力承担。此事由子川挑起,保证不会让衙署坐蜡。”
子川这一说倒是让胡昊哲放心不少。心想真要能让百姓顺利度过灾年,这不仅是行善积德,自己这政绩也不是一般人可比,将来何愁没有升迁的机会?于是,心里拿定主意,回去就去郡府活动,暂时留在江阳。
林俊铎道:“禀县令!五日内若长史真的辞世。赈灾一事你掌舵,我愿意倾尽全力。”
子川道:“为防引起民间恐慌和粮价上涨,此事只能保密,对外不得说一个字。明年初,冀州、豫州那边会动乱(黄巾军起义,开始来势凶猛。到时,县令可安排人动议囤粮以防战事。这样此事就顺理成章了,就算有人责难也好解释。”
胡昊哲想,整个赈灾之事,子川已经把重要的事给自己想好,自己再不答应那就说不过去了。于是道:“那就这样定了。以后有关赈灾事项,子川你就找林少府商量。”
见事情基本敲定,子川激动得就要给胡昊哲弓腰致谢,胡昊哲赶紧扶住。
看看时间已经过亥时了,子川告别胡林二人。听里屋还在说话,于是敲门进去。
子川道:“夫人、四娘、五嫂!我得回乡下了,你们也早点休息。”
说完,转身就要走。舒窈站起来道:“喂!你这就要走了?我弄闷大个人,你是没看到还是不懂礼貌?”
子川嘿嘿一笑,弯腰赶快道:“舒窈夫子!在下告辞。”
舒窈翻了他一眼,撒着娇道:“这还差不多,我送送你。”
说完就笑眯眯地撵了出去。
见二人背影消失,谢佩卿道:“四娘!你家舒窈漂亮能干,看到起就让人眼气(羡慕。有十八九了吧?”
叶四娘道:“夫人好眼力,都吃十九的饭了。”
谢佩卿笑着道:“啥时候让我们喝你家喜酒哇?”
四娘叹口气道:“唉没弄么好的命哦!人家姑娘到她这岁数,都当妈了。我家这个婆家都还没找下。”
谢佩卿道:“我还以为她和子川”
叶四娘道:“真要是,我也就省心了。”
邱氏道:“四娘!你就是找些心来操。你家舒窈和黄子川那都是早晚的事。我倒是觉得两人年纪都不小了,早点给他们操办了。”
谢佩卿道:“要不要我给你家当个媒人?这子川和舒窈,金童玉女,天作之合,俩人要是配了别人太可惜了。”
想起前不久子川去了江阳,舒窈几天见不到哈儿,那伤心欲绝的样子。邱氏道:“我看这事关键还在子川。要不找机会我先问问子川,四娘你也问一下舒窈。要是她们两个都有那意思。到时夫人再从中撮合咋样?”
谢佩卿知道邱氏是怕万一不成,她面子上不好看。也就点头道:“要得。没问题了让叶老夫子写信告诉我家昊哲。”
第二天一早,子川就来到学校。在食堂陪衙门的人吃过早饭,然后就同万不黯、周鹤年等给胡昊哲送行。到了十字路口,周鹤年让家仆赶来马车,胡昊哲扶谢佩卿坐了进去。
周鹤年道:“请县令放心,张老五给我家赶车十几年,为人忠厚,办事牢靠,保证今天下午把夫人安全送到江阳。”
胡昊哲道:“周亭长!那就让你费心了。”
说完,叮嘱佩卿路上小心,就让她先行。然后,转身对白庙乡和舒镇亭的人员道:
“舒镇希望学校你们一定要办好,而且要一直办下去。兴隆场井灶不但是衙署收入的顶梁柱,也是咱们几百个家庭的饭甑子。子川不易,肩上的担子重啊!子川是个热心人,而且心地淳厚,弄么大的东家,自己省吃俭用,至今还一个人住在茅屋里。赚了钱首先想到的是让大家受益,这样的人现在是少之又少了。乡和亭一定要不遗余力地给子川扎起,每个人只许添柴,决不能抽薪。大家明白吗?”
众人弯腰一个长揖道:“遵命!”
五个人骑上马,相互一拱手,然后转身飞驰而去。
送走衙署的人,众人也就各自散去。子川飞身上马,走向兴隆场。
马刚拐过骑龙坳,就见一穿着亮丽的女子立在路中。这女子身材高挑,头上梳高髻插步摇发式,眉如柳叶,脸施脂粉,唇若烈焰,脸上皮肤细腻。上身衣服为鹅黄色,下穿白色束腰长裙,脚上是一双红色绣花鞋。
女子整体还算漂亮,只是脸上比一般女子多了点风尘味。
子川一勒马,看了一下觉得很眼熟。因为对方是女人,不好直接问人名字。只好在马上施礼道:
“小姐姐!能否靠边借过一下?”
那女子斜了她一眼,微微一笑道:“子川东家!认不到了嗦?”
子川仔细一看,赶快翻身下马道:“原来是芍药小姐姐!没想到在这里遇上。”
芍药抬手,长袖半掩小嘴道:“小姐姐等你呀!”
子川道:“小姐姐莫不是散坛子?咱们之间仅一面之缘,平时也没往来,你咋可能刻意在此等我。”
芍药故作生气状道:“哼!使唤完我姐妹,你就把我们忘了?薄幸!”
子川赶快道:“没,没忘。要不是因为两位姐姐府第不方便常来,子川倒是喜欢闲暇之余,与姐姐赏花咏诗,弹琴浅唱。”
芍药道:“骗人!你们这些有钱的公子哥,都是‘进门只认温柔乡,出门就嫌姐姐脏’。”
子川道:“真没有。你们姐妹在子川眼里,虽然身陷渠沟,难免沾些污淖。但骨子里到老子川觉得比很多人都干净。就是有一天魂归天国,那也是‘质本洁来还洁去’。”
这家伙居然用《红楼梦》里的诗句来赞她姐妹。
芍药一喜道:“油嘴滑舌!”
子川道:“句句肺腑。”
芍药道:“既然如此,你可敢带芍药驰骋一段?”
子川道:“有何不敢?”
说完,一弯腰,向芍药一伸手。芍药果然抓住子川,一借力就上马坐到子川前面。一股幽香立时蹿进子川鼻孔,握着芍药滑腻的手,子川心里就是一荡,不免有些微醉。
子川道:“姐姐这是要去哪里,子川送你一程。”
芍药在子川怀里道:“今日得闲,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子川道了一声“好”,然后双腿一夹,雪儿带着二人向前飞奔而去。
山色葱郁,小道蜿蜒,香风扑鼻,发丝拂脸。子川怀抱美人,真是神清气爽。在马上不由得吟诵起唐代无名氏的《咏美人骑马》来:
“骏马娇仍稳,
春风灞岸晴。
促来金镫短,
扶上玉人轻。
帽束云鬟乱,
鞭笼翠袖明。
不知从此去,
何处更倾城。”
芍药兴奋地道:“子川公子好文采!”
舒镇到兴隆场汉时是一条七八尺宽的官道,上面是石板铺成。在这骄阳高照的上午,有神驹飞驰,蹄声“嘚嘚”,马铃儿清脆,马背上俊男靓女,笑声绕林,确实有些招摇。惹得周围山上干活的庄稼人抬头观看。
子川的马就是他的标志,众人远远一看,就知道是黄子川这哈儿在拉风。不过都有些奇怪。黄子川身前的位置,从来都是叶舒窈“私人订制,独家专属”,今天咋突然坐了另一个盘子如此清靓的女子呢?
这要是一般的公子哥,估计立马就会招来闲言。不过,这是哈儿黄子川,乡民个别虽然有些腹诽,却没人敢乱发言。一来知道黄子川不是那种骚脚兔(到处招蜂惹蝶的家伙。二来哈儿太厉害,陈家都惹不起,自己更不敢嘴巴闹糙(胡乱说话。
远处山上有个小伙子,对身边一个老者轻声道:“爹!那个女的好像是百花苑的花魁芍药。没想到哈儿看到起老老实实地,居然”
老者眼睛一瞪:“给老子干活。人家黄子川是作古正经(就是正经之意的人。就算风流一下也不关你球事。记住‘人家ri人家,菩萨谴责他。ri到你面前,你趱(挪一哈’。”
乡下人说话粗糙,各位看官莫怪。
人哪强大了就是没办法。就算你坏,别人也只能往好处说。
二人也不管别人投来的目光,只管欢喜着向前赶路。来到一个山坳,路一拐就进了一座树林。
芍药道:“子川公子!请停一下。”
子川赶快勒马道:“芍药姐姐这是要?”
芍药道:“这里凉快,空气清新,我们下马歇一哈,我有事与你商量。”
二人下来,走到一处巨石前坐下,让雪儿在路边啃草。
芍药道:“早上见你送人,知道你撒过了要去兴隆场。舒镇人多眼杂,我才跑去路边等你。”
看芍药柔柔的样子,子川心想,莫非这小姑妮儿对本公子有意思。有这可能,本公子玉树临风、风华绝代、风度翩翩、气宇轩昂、高大威猛、自高自大、自命不凡妈哟!夸着夸着咋拐进巷巷儿头(巷子里。这里指整偏了了。
子川哑然一笑道:“君子坦荡荡,你管别人干啥?以后有事尽管来找我。老是!姐姐有啥要事找子川?”
芍药突然有些黯然地道:“我和姐姐厌倦了现在的生活,想离开百花苑。母亲是个好人,倒是同意。不过,让我们想好去处再做决定。我和姐姐商量许久,竟不知路在何方。你与我姐妹虽然只有一面之缘,彼此感觉却是一见如故。我们想听听你的主意。”
子川道:“百花苑确实不是你姐妹久留之地。真要想离开,我倒是有两个去处,你们自己选择。一是嫁人,二是找个事情做。”
芍药道:“我姐妹这样的身世,嫁人谈何容易,急切之间本就无人可嫁。就算以后找人家,一般乡野莽夫,性情粗鄙,过日子少有温情。有头有脸的人家只有做妾,去了也是受气。所以,嫁人暂时不想考虑。你倒说说有何事我姐妹可做,只要能维持生计就成。”
子川道:“你和玉兰能识文断字,懂歌舞音律。其实,到舒镇学校教书最合适,学校也缺这样的夫子。就是这里认识你姐妹的人太多,我怕你们受不了他们的冷眼和闲言。另外呢,可以考虑去江阳县城开个饭馆,远离这是非之地。我会一些烹饪之技,教教你们,可以保证整个江阳的厨师做不出你们的菜品。过日子应该没有问题。”
书中暗表,都说“吃在四川,味在自贡”,张建豪的老汉就是镇上有名的厨子(厨师,川菜那是随便扭掐(拿捏。近些年还领着一棚(一伙人,给有婚丧嫁娶的人家做酒席,俗称“酒席一条龙”。张建豪从小耳濡目染,倒是得了老汉的真传。
芍药迟疑了一下道:“一时也拿不定主意。这样,我回去和姐姐商量一下再作计较。”
这时,就见一乘小轿从不远处来到二人面前停下,轿夫站下来也不走,取下草帽站在路边扇风擦汗。
子川有些不悦,心想路弄闷长,又不是没地方歇脚,这两个家伙咋不识趣呢?我二人正在说话,你这样杵在面前,咋,想偷听?
子川木起个脸道:“二位,能把你们轿子挪个地方吗?”
俩人看了子川一眼,竟然没理睬。
遭了,婆娘喊洗碗,欲知后事如何,明天接到起扯把子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