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帕夏用单手将这个刺头从反曲弩的训练队伍中拎了出来。这并非比喻，他真的像拎一袋肉一样将新兵穆轲提起，然后将他放在队伍外。对于身材高大强壮的帕夏来说，这并不困难。如果他心情好的话，随时可以把穆轲提到悬崖上，然后把他丢下去，毕竟穆轲身高不到一米四，。

    穆轲在命名日前的编号是642，生活在比特斯王国的孕育与学识之城乌特罗城。几乎所有比特斯人在服役前都在此城学习基础知识。六岁时，642的身高和同龄人相差无几，几乎达到理想的一米四。他拥有一头浓密黑色卷发，粉蓝色皮肤。他不仅聪明好学，身体素质也远超过同龄人。虽然年纪尚小，但他的肌肉非常发达，孔武有力，身上的角质鳞片和凸角坚硬且粗厚。

    他的通用语老师曾说：“642将来一定会拥有威武的体魄和名字。”然而，在七岁命名日，642获得了穆轲这个名字，从此被同龄人嘲笑了两年。直到他九岁开始服役，同龄人普遍已经成长到一米八九时，穆轲却永远定格在一米三七这个数字上，负责服役登记的军官看到穆轲都不禁摇头。

    三年后，穆轲已经长出了小胡子，负责新兵训练的队长帕夏见后同样不禁摇头。过去一周，尽管穆轲已经非常努力，但无论进行任何训练，他的表现得总是差强人意。

    “新兵十七小队听令！午饭前全体自由训练！”帕夏大吼。

    “是！队长！”十九名新兵齐声回答。

    “今天我来单独训练你！跟上！”帕夏对穆轲说完，迈开大步快速前走。

    “是！队长”穆轲努力摆动短腿地跟随其后。

    毕竟帕夏答应过苏德院士要好好照顾他的。

    帕夏将穆轲拎到一个体能训练设施前。这是精兵五项训练场，所谓的精兵五项是障碍樯、地桩网、攀登架、独木桥、负重过栏。帕夏快速思索着：障碍樯对他来说无法克服，没意义。地桩网和独木桥他反而成为他的优势，也没意义。攀登架这个没想到居然是最擅长的，同样没意义。那就负重过栏对他来说最适合。

    “穆轲，负重过栏，三十次！快速执行！”帕夏下令道。

    穆轲领命，迅速跑至设备前，双手抱起一根几乎等于他身高的沉重木桩。这根至少有上百斤的木桩，对穆轲来说抱起来也不算难事，但要背负着木桩跨过高达一米五的围栏，这可要了他的命。由于穆轲的手臂较短，他无法单手抱住木桩并用另一只手翻过围栏，几番尝试都以失败告终。于是，他只好双手将木桩高举过头，将木桩抛过围栏，然后再爬过围栏。如此重复三十次，穆轲早已筋疲力尽，汗水浸湿了他浓密的卷发。

    “报、报告队长！负重过栏三十次已完成。”穆轲双手扶在膝盖上，大口地喘着气。

    “你刚才一共用了多少时间？”帕夏双手抱胸，表情不太满意。

    “对、对不起。。。我没算。。。”穆轲努力调整着呼吸。

    “再做十次，告诉我时间。”

    即使队长再无情，穆轲也没有拒绝的权利。穆轲没有休息的机会，心里默默数数，再次重复刚才的操作。

    经过刚才的操作练习，穆轲已经掌握了一些窍门。

    一二三四，蹲下双手抱住木桩的一头，腰板伸直，腰腿一起发力，主意发力时机的协调性，轻松将木桩树立起来。

    二二三四，将木桩的一头斜靠在围栏上，再次蹲下，用同样的方法将木桩抬起，木桩升高后随着围栏边自然地翻到了对面。

    三二三四，双手抓住围栏边，借力一跃，用手臂将身体撑直。

    四二三四，单腿跨过围栏，转身一翻，顺利翻越到对面。

    穆轲的操作明显比之前的三十次要快，但随着不断重复，力气的逐渐耗尽，速度也逐渐放慢。

    “六百四十二。和我的编号很像呢。”随着最后一次的翻越，穆轲累瘫在地上想道。

    “你是打算躺着等我来扶你是吗？”队长帕夏一脚踢在穆轲的腿上。

    穆轲立刻翻身站了起来，向帕夏报告：“报告队长，一共十一分钟！”

    “一共十一分钟，光荣是吧？”帕夏虽然看得出穆轲的进步，但依然无法表扬他。“你知道你的队友三十次需要多少时间吗？是五分钟！”

    穆轲低着头站着，他很想反驳队长，但他没有这个勇气。

    “哦，我知道你肯定在想，我这个身高怎么跟他们比。”帕夏故意用尖锐的声音嘲笑着他。“你在战场上也打算用这种理由让敌人放你一马吗？”

    穆轲被猜中的心思让他的头地埋得更低。

    帕夏打算再狠狠照顾一下穆轲，他叫来了队里最瘦的新兵俄松，让他和穆轲站在一起。两米一的俄松和一米四的穆轲站在一排，这个画面十分有趣，一高一矮，一瘦一壮。

    帕夏对着这一高一矮问道：“你们俩在来迪奥斯峡谷之前应该有接受过格斗培训对吧？”

    这一瘦一壮都点头表示学过。

    “现在，你们用赤手打赢对方，输的人今天一整天天都没饭吃。”帕夏没等他们做好准备便下令：“准备！开始！”

    穆轲第一时间作出了反应，他想跳开摆出架势迎战，可惜跳在空中还没着地就挨了俄松的一脚。

    这一脚不算重，但踢得穆轲猝不及防。

    穆轲在地上翻了两圈才停住，还没来得及站起，俄松的大长腿已经迎着他面门而来了。

    穆轲只好往后再滚几圈，拉开了更远的距离站了起来，这场战斗才算正式开始。

    “穆轲，别怪我欺负你，我可不想饿肚子。”俄松自信满满，边说边助跑跳起，想给穆轲的脑门补上刚才落空的那一脚。

    俄松虽然长得高，但骨瘦如柴，动作生硬又缓慢，这一脚破绽百出。队长帕夏都看不下去，不过即便如此，俄松与穆轲对打应该绰绰有余。

    穆轲没让帕夏如意。他虽然矮，但重心又稳又灵活，穆轲轻松转身躲过了俄松一脚，反手往俄松的腰部甩了一拳。

    俄松吃疼往前踉跄了几步，没想到这矮子的拳能这么重。这下他再也不敢像刚才那样大开大合进攻了。俄松握紧了拳头，弯低了腰，谨慎地靠近穆轲。穆轲见状只好不断后退，他清楚身高之间的劣势，如果自己冒然出手，吃亏的肯定是自己。

    训练场地不大，很快穆轲就被逼在刚才练习的围栏下。俄松见他没有后退的余地，立即抓住机会，对着穆轲连续几个刺拳。穆轲成功躲开了第一拳，用手挡开了第二拳，用脸吃下了第三拳。一声沉闷的撞击声想起，拳头重击穆轲的鼻子，鲜血瞬间涌出，染上了一片蓝色。

    穆轲忍着剧痛，快步绕到围栏背后，借着围栏的挡板左后躲避俄松的追击。

    俄松不停地追赶着穆轲，渐渐失去了耐心，愤怒地咒骂着，伸手试图抓住穆轲，但穆轲总能在被抓住前一秒闪到挡板的后面去。穆轲注意到，当他左右跑动时，俄松的转身总是慢他一拍，于是他决定冒一次险。

    穆轲吸引着俄松到训练场的一片空地上，时而向左，时而向右快速奔跑。俄松看到穆轲没有了挡板的阻碍，想尽快结束战斗，紧握拳头追赶着穆轲的身影，但是穆轲灵敏地左右跑动，完全没有给他出拳的机会。

    穆轲擦去脸上的血迹，快步绕着俄松向左转，俄松站在原地往右转追踪着穆轲的身影。突然，穆轲改变方向往右转，俄松也跟着往左转，结果身体往左转，腿却没跟上，身体失去了平衡。就在那一瞬间，穆轲抓住了这个机会，低着身冲向俄松，紧紧抱住他的大长腿，将他摔倒在地。

    俄松整个人倒在地上，脑袋重重地撞在地上，他痛苦地发出一声呻吟。穆轲没有等待他起身，直接跳到俄松的身上，双脚紧紧夹住他的身体，高举拳头，准备结束这场比赛。可只见俄松双手护头，已经完全失去了斗志。

    穆轲从俄松身上下来，伸手想拉他一把，俄松并不领情，将他的手一把推开。

    “这就结束了？”队长帕夏显然对这个结果不满。“俄松、穆轲，你们两人今天都没有饭吃！”

    “可我没有输！”穆轲显然也对这个结果不满。

    “但你也没赢！”帕夏蛮不讲理。

    穆轲清楚自己绝不能顶嘴，只好吞下这口怨气，总比空着肚子强。

    回到营区后，士兵们已经在享用午餐了，当他们看到穆轲和俄松灰头土脸地回来时，窃窃私语，然后哄笑起来。消息比他们的脚步要快。

    饥饿感从俄松的胃传到了脑门，他倚在离士兵们餐桌不远的墙上，看着他们，羡慕他们，嫉妒他们。他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会输，更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被叫去参加这场无聊又该死的比赛。

    穆轲当然知道为什么，如果将“你没饭吃是因为我太矮”这句话告诉俄松，不知道他信不信。穆轲瞧着俄松那可怜样，居然有一种莫名的罪恶感。

    穆轲走近俄松，试图缓解尴尬的气氛：“瞧他们的饭菜，肯定难吃极了，煮过头的小麦粥，硬邦邦还夹生的土豆。”

    “哦？差点忘记了你叫穆轲，难怪对煮饭这么了解。”俄松讽刺道。“煮饭是奴隶才干的事，你要不去当个奴隶算了。”

    他当然没忘记，穆轲这个名字在比特斯语中意为铁锅，比特斯人都知道。比特斯人的命名方式很特殊，他们出生时用年号和出生顺序来编号。在七岁之前，他们接受国家学院的统一教育，学习基础知识，其中包括语言文字、生活技能和锻造知识等等。七岁命名日当天，会让他们自己亲手锻造一件铁器，并以此来命名。

    例如，巴音意为战斧，俄松意为铁棍。而穆轲当时在制造自己的圆盾时，由于造型并不太好，被登记员误以为是铁锅，于是就有了穆轲这个名字。不过穆轲对此并不讨厌，反而觉得是天意，因为他实际上非常喜欢烹饪。

    他们的对话被一个士兵听到了，那个士兵大声说道：“看来我们要多吃点，不然会像某些人一样，长不高，长不壮，以后被抓去当奴隶咯。”其他人听后哈哈大笑。

    俄松恶狠狠地瞪了穆轲一眼，示意他走开。穆轲耸耸肩，既然注定孤独，那就化寂寞为动力。他走出营区，朝山腰背后的灌木丛走去，穆轲利用休息时间，在附近的灌木林和野地中寻找野果草花，丰富被他视为珍宝的调味料收藏品。